步九苼今日看上去格外的憔悴，人像是消瘦了一大圈，眼底一片乌青，尤其是那血色尽褪的唇，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机。
一众朝臣似乎也没想到她是真的伤重至此，尤其是带头非要惩治祁肃的姜翁，见到步九苼竟然被伤成这样，他的心也开始摇摆不定了。
若是自己的女儿被伤至此，恐怕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
大殿内安静到只能听到步九苼那因为虚弱而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皇帝先开口问了，“九苼啊，你怎的都伤成这样了还过来呢，你尽管放心，那是今日，谁敢动朕的儿子，就先杀了朕，这江山，朕给他做也罢！”
朝臣吓得跪伏在地，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抬头触皇帝的霉头。
步九苼遥遥看去，见到最前头的姜翁。
“姜大人是吧，听闻你要为了皇后娘娘，请陛下惩治我的夫君？”
“非也！”姜翁转过头看向她，目光坚定毫无愧疚，“老臣是遵法办事，并非是为了谁？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咱们就得守着！”
步九苼点头，轻轻的喘了两口气。
皇帝看了一眼一旁的公公。
苏公公立刻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步九苼的手上。
“多谢。”
步九苼道了谢，喝了口茶，稍微缓和了一些才又继续。
“本宫且问姜大人，当时那种情况，若是换做您该当如何？”
“换做本官？若是换做本官，莫说皇后娘娘杀的是我妻，就算是杀我，我也不会还手啊！”
姜翁一派大义凛然，像是为了皇家能欣然赴死一样。
步九苼忽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咳出了眼泪，一旁的母亲轻轻的给她拍着背。
一众朝臣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王妃为何发笑？”姜翁被笑的有些恼火，实在没忍住问。
“据我所知，姜翁正妻给你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为你操持了一辈子的后宅，让你得以在朝中大展拳脚，为国效力，可是……你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为你付出了一辈子的女人被杀死，却无动于衷，还觉得自己这是忠君？姜大人，忠和蠢，是两码事。”
步九苼说完，看向身后的一众人。
“你们亦是如此想的吧？妻子嘛，死了还能再娶，再娶的或许更年轻貌美，你们不会为了救妻子付出哪怕只是那么一点点，却要在这里去谴责一个为了妻子哪怕付出性命的人，你们是怎么有脸的？没有你们的妻子，你们有这样安稳的生活吗，今日这番话，真该教你们的妻都好好听听！”
她说完，扶着母亲的胳膊站起身来，缓缓跪下。
“陛下，我夫君杀了人，且是当今皇后娘娘，虽事出有因，可我步九苼也认，今日我有三个问题想问陛下和诸位大臣，还请陛下允准。”
皇帝知道她要是没办法就不来了，自然配合。
“准！”
“其一，我想问问，杀了皇后娘娘，是不是掉一次脑袋就够了，不用杀两回吧？”
步九苼的问题别说姜翁了，就连皇帝都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祁肃可不就一颗脑袋吗，真的掉了也就没了啊。
“是！你这是何意？”
得到皇帝的回答，步九苼又看向姜翁。
“姜大人以为呢？”
姜翁点头回话，“王妃说的对。”
“好！”步九苼满意点头，“那我问第二个，祁肃当日给我的婚书，上书今日吾诚求与步家女步九苼成婚，此生真心交付，若有纳妾通房之举，步九苼可休夫，这是皇帝盖了印的，我想问，他是不是我步家人？”
步九苼没有直说，若是换做民间，这叫入赘，可祁肃是皇室，没有入赘这一说，若是没有这个婚书，步九苼就是皇家之人，若是有了，那亦可说祁肃也是步家人。
皇帝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便直接点头。
“是！他本就是步家的女婿，为何不能是步家人。”
人家父亲都认了，大臣自然不好说什么。
步九苼再次看向姜翁时，他立刻明白，他该回答了。
“自古，一个女婿半个儿，自然是一家人，更何况王妃是有婚书在的。”
“好！”步九苼扶着母亲站起身来，将她怀中一直抱着的盒子打开，“最后一个问题，我且问众位，先祖发的丹书铁券可还作数？”
步家失了四个儿子那年，皇帝亲手所赐丹书铁券，此事是有记载的，只要查了便知真假。
一见这个东西，所有人立刻磕头，就连皇帝都走过来了。
他看向步九苼，又转头看了看步丞相，满目感激的红了眼眶。
步丞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头转向了别处。
“作数作数！先祖爷亲赐怎会不作数！你家肯拿出来这个救肃儿？”
丞相夫人微微点头示意。
“回陛下，臣妇能拿来自然是决定好了的，且，东西虽重要，人命更重要，这是我步家众人拼了命才得的赏赐，还望陛下宽恕我儿，将他还与步家。”
皇帝连连点头，“好好好！”
“不好！”
步九苼厉声拒绝，这一瞬间皇帝都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了那块丹书铁券上，像是生怕她们会收回一样。
“为何不好，这是何意？”皇帝追问。
步九苼扶着胸口，腰腹的伤让她呼吸有些不畅，身体也疼的厉害。
她站在姜翁面前，俯视着他，一字一顿的问。
“敢问姜大人，先祖赐的丹书铁券可作数？律法是如何规定的？我用它救我的夫君，可合情合理？”
她必须从姜翁口中得到肯定，否则这天下之人皆会认为，是她步家用兵权要挟，换回来的祁肃，而并非祁肃本就不该死。
姜翁点头，人家这东西都有，他还能说什么。
“回王妃，先祖所赐自然是作数的，合法，合情合理！”
步九苼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磕头。
“步家替我夫君祁肃，谢过陛下不杀之恩，谢过先祖爷救命之恩。”
“九苼起来，朕即刻就命人放了祁肃！”
皇帝伸手去扶她，
下一秒，步九苼身子一软，直接朝着一侧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