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皇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祁肃趁热打铁,抬起头,眼眶带泪的看向他。
“父皇,儿臣不想您为难,如今儿臣闯下如此大的祸事,朝中老臣定不会轻易放过儿臣。
儿臣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在您身边侍奉过,也未曾让您承欢膝下,子孙满堂,儿臣已经是不孝,再不能让您为儿臣烦心了,所以……您杀了我吧,请父皇赐死!”
他说了这么一堆,就在皇帝以为他是要求他救命时,他竟然要赐死。
皇帝不是很理解,可做惯了帝王,即便是不明白,他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
一旁的苏公公连忙解释。
“哎呦,煜王殿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啊,陛下能深夜过来看您,这是父子亲情,不是君王与臣子啊,您啊,怎的父亲开始在意您了,您自个儿反而不敢信了呢。”
皇帝看了看他,人精一样的大公公微微垂首,后退了两步。
也是,自己从未在意过他,他又如何敢求情啊。
“肃儿,你别怕,朕是皇帝,他们还真敢杀了朕的儿子不成,我看谁敢造反!”
皇帝已经甚少流露出这样狠厉的神态了,许是年龄大了,人也平和了许多,可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保护妻子就要求他赐死,他是如何都没法再淡然的处置此事了。
一些个老臣在殿外跪了一整夜,皇帝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一整夜。
早朝时,几乎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甚至连提此事都不敢。
唯有步丞相站了出来,他摘掉乌纱,放下笏板,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对着皇帝和殿外跪着的人,一字一顿沉声反问。
“陛下,煜王殿下护着的是微臣的女儿,若是诸位大人想要为难他,便是想让臣的女儿死,臣不懂,我步家世代忠良,先祖为打江山抵御外敌,五个儿子死了四个,先父!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到了臣这里,大儿子战场受伤,险些丢了性命,人是活着了,可也躺了整整半年,那背后的伤疤骇人到臣看了都觉得可怖!二儿子为了护着妹妹,被革职,为了让朝廷放心,我三儿子自幼未曾习武,所以……诸位大人,是想我步家都死绝了是吗!”
枢密院副司使姜翁膝行至步丞相身边,对着皇帝磕头,同样也将乌纱摘了下来,掷地有声,言辞恳切。
“陛下!常言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煜王殿下若只是为保妻子杀了个人,按照律法惩处没有任何问题,可他杀的可是当今皇后娘娘,且是他的继母,按照律例杀害父母者该处于极刑!”
“姜副使!”步丞相怒极恨不得直接杀人,他双拳攥紧,出言警告,“老臣是老了,不是死了,听你着意思,怕是要杀了我家女婿,他是谁啊!他是煜王!你个老东西,莫不说皇后先要杀我女儿,她有罪在先,且说,煜王是母亲是谁,你怕不是忘了吧!怎的先皇后仙逝了,你们便当她没有存在过吗!”
啪的一声!
皇帝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质问。
“姜翁,你这是何意啊!肃儿如何是杀了母亲,他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妻子,皇后往他的剑上撞,一心求死,干我儿何事,且她要杀王妃在先,你倒是给朕说说,这该如何决断!”
姜翁跪直身体,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皇后之罪,自有天家裁决,自有律法来判,是皇帝该论罪惩处的而并非老臣。”
皇帝吹胡子瞪眼,一见到这帮迂腐的大臣就气的胸口疼。
“你也知道朕是皇帝啊!她戕害儿孙,这又是何罪?难道非要等她杀了王妃,然后把人提到朕的面前,朕才能断她的罪?”
一众老臣跪在后面,纷纷摘掉了乌纱,今日若是不判了祁肃的罪,他们必然不会罢休。
“你们要如何!你们是要逼死朕吗!今日,朕就在这里,我看谁敢动我儿!”
皇帝一怒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了下去,扶着胸口一阵咳嗽。
一旁久久未曾开口的步知之对着皇帝拱手行礼。
“听闻外界已传闻,陛下想要杀了煜王殿下,将皇位传给勤王嫡长子,祁如渊,不知各位大臣,为何同勤王如此亲近,竟也帮着他说话?”
带头的姜翁立刻反驳。
“大将军可莫要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皇位传给谁不是老臣能议论的,老臣为国为君一辈子……”
“哦?”步知之打断他的话,反问,“所以你不在意谁是君是吧,你敬的,是那把龙椅,谁坐在那上头都一样!”
姜翁被逼的脸色涨红,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认为自己明明在理,他什么都没做错。
“煜王是皇子不假,是唯一的也真,可他杀了人不是事实吗,这能狡辩的了?”
“不能!”
步知之大步过去,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我步知之行军打仗近十载,我刀下死的冤魂不计其数,我没法说自己没有枉杀一人,今日我想请问姜副使,我是不是也该死啊!”
姜副使双手摊平,难以置信的解释。
“这如何能相提并论啊,大将军那是为国,是战场,且你救的人,要比你杀的人多多了!”
“那煜王呢!他不是战场上下来的王爷?他的地位,他的一切,不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杀了一人,就能抹去所有功劳,这公平吗?律法是如何定的,你本将说说。”
步行之见他说不出话来,又继续追问。
“若是错杀了人的是陛下,你是不是还要砍了陛下的脑袋啊!”
“这……臣惶恐!”
姜翁一磕头,所有人几乎同时跪伏在地上,瑟缩着不敢说话。
门口的小太监脚步匆匆而来,对着苏公公说了句什么。
苏公公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紫金颠大门缓缓打开,丞相夫人身着一品诰命服饰,搀扶着步九苼二人一并进来。
地上跪着的那些想要煜王死的老臣纷纷退让到两侧。
二人站定,丞相夫人扶着面色虚弱的步九苼刚要跪下,皇帝一摆手。
“免礼,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