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姑娘！”红枣一声尖叫，赶紧跑过去扶起安如愿。
幸好只是从半路摔了下来，磕碰了一下，无甚大碍，但却惹来了一众看客，继续对她指指点点。
她揉了揉腰，回头往楼梯上找始作俑者。
只见一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穿着桃红牡丹绣花长裙，外披浅色金丝纱袍，头戴金莲步摇，蜜桃脸、圆杏眼，一脸稚气，却不可一世地站在楼阁之上睥睨她。
看来就是她推自己了。
“你哪位啊？”安如愿没好气地说。
蜜桃脸满是嚣张，叉着腰对她说：“呵~那你可听好了。我爹爹是当朝相国欧阳颐，我娘是德信永昭郡主，我外祖父是和颂肃亲王，我未来夫君是豦（ju）国公世子，我舅舅是……”
“所以呢？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安如愿烦躁地打断她。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果然顽劣不堪！不是你问我是谁吗？所以我就告诉你……”蜜桃脸又赖着性子，很勉为其难地说道：
“我爹爹是当朝相国欧阳颐，我娘是德信永昭郡主，我外祖父……”
“够了够了！”安如愿厌蠢症又要犯了，“你到底为什么推我？”
听到这话，蜜桃脸马上摆起脸色：“哼！谁叫你欺负阿莺！我要给她出出气！”
“谁？”安如愿懵了。
“清远伯府二小姐程莺莺！”
哦，这么一说有点印象了。那日赏梅诗会上，眼前这人与程莺莺同坐，一起嘲笑她的。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你抢了她的如意郎君，这还不算吗？”对方把杏眼瞪得更圆了，看来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是装的。
安如愿正想反驳，就被对方抢先说：“哦不对！你的婚礼也没成，你活该呀你！”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对方嗤笑一声，提高了好几度的音量说道：“坊间都知道啊！你在婚礼上晕倒，根本没礼成，你依旧是不被侯府承认地位卑贱的童养媳！”
语毕，四周围观的世家小姐，有窃窃私语的、有指指点点的、有幸灾乐祸的……
本来安如愿对侯府媳妇这个身份，真的是一点都不稀罕；能否礼成，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然则，对方的嘴脸实在是太讨厌了，果然物以类聚，甚至比程莺莺更讨厌，毕竟对程莺莺而言，自己和程莺莺确有瓜葛，而对于这个什么相国千金来说，只能说四个字：
“关你屁事！”
说完，安如愿“噔噔噔”地往楼梯上爬，吓得对方慌张后退：“你，你泼妇，你想干什么？”
安如愿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就想顺势把她往下摔，而她也不甘示弱，死死抓住安如愿，两人就这样在狭窄陡峭的楼梯上，推搡撕打起来。
“翠花、兰花过来帮忙！”对方开始摇人。
“红枣！”安如愿也没有在怕的。
这下好了，本就吱吱呀呀的木制楼梯上，满当当的五个人扭打在一起。
“哎哟我的姑奶奶们啊，你们别打了！”丽嫦阁的掌柜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只能干着急，又不敢去报官。
“啊……”
“啊……”
“啊……”
“啊……”
“啊……”
随着五声尖叫，撕打中的五人齐刷刷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一个都没落下。
……
“跪下！”杜殷华坐在梨木透雕祥云扶椅上，冷着眼命令安如愿。
红枣“扑通”一声，丝滑跪下，并偷偷拽安如愿的衣袖。
安如愿顶着一脸斑驳的爪痕、蓬乱的发髻，非常不情愿地也跟着跪下了。
杜殷华命人取了一块铜镜，扔在安如愿面前。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丢尽了我镇远侯府的脸！”
“是她先动手推我的，我不还手，人家还以为我们侯府好欺负，丢我镇远侯府的脸！”安如愿学着杜殷华，阴阳怪气地说。
“你居然敢还手？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知道知道，她都说了几百几千次了，我耳朵都起茧了，不就区区一个相国千金吗？！”
“区区一个相国千金？”杜殷华不可置信地说：“你还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我只知道像她这种霸凌，如果一次懦弱，就会一直成为别人的猎物。先撩者贱，打死无怨！”
“你！你还不知错，给我掌嘴！”
上来一个小厮，凶狠地走到她面前。
安如愿不服，大声抗议：“我没错，凭什么掌我的嘴？！”
“啪！”狠狠地一巴掌，但安如愿并不觉得疼痛。
她扭头，发现刚才那一巴掌落在红枣脸上。
“好，你说的，那我就不掌你的。”杜殷华沉着一张脸在笑着。
娇弱的红枣，立马涨红了脸，眼泪像开了水龙头一样，“啪嗒啪嗒”就流下来。
“你干什么？”安如愿推开小厮，瞪着杜殷华问。
“主犯错，仆不谏，该罚！”杜殷华对着小厮说：“再打，打到我说停为止。”
于是小厮上前，又“哐哐”两个巴掌落在红枣脸上。
安如愿当然知道杜殷华是在杀鸡儆猴，她只好认了。
“够了，不要再打红枣了，是我的错，我认了，行了吧？！”她怒视杜殷华。
“很好……”杜殷华露出了笑意，“那既如此，你理应受罚。”
她递了个眼神，小厮便走到安如愿面前，“哐”一声，打了安如愿一个耳光，安如愿捏着拳头，一声不吭地受了。
扬手再打一个时，小厮进来通报：
“不好了夫人，永昭郡主带着相国千金找上门来了，此刻人已在前殿候着。”
杜殷华蹙眉，冷眼看向安如愿，说道：“来人，带上她们去前殿。”
安如愿不情不愿地跟着杜殷华来到了前殿，一位衣着华丽的妇人气派地坐在黄梨祥云太师椅上，旁边站着蓬头垢脸还垂着泪的相国千金。
看来，那位自诩身世显赫的大小姐，真的是搬来大人物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了。
红枣慌张地扯了扯安如愿的袖子，安如愿只能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实则她心里也没有底。
“参见永昭郡主。”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杜殷华也恭敬行礼，安如愿也只好跟着做。
永昭郡主搁下茶杯，慵懒地说道：“起来吧。”然后抬眼看向安如愿，继续说道：
“念念，丽嫦阁的那位，就是她吗？”
欧阳念念瞄了一眼安如愿，便垂泪啜泣道：“是的，阿娘。”然后继续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永昭郡主仰着她那雍容华贵的脸，盯着安如愿左看右看，然后在她的红唇白牙里，轻飘飘地吐出简单的两个字：
“道歉。”
安如愿自是极不情愿地，毕竟她才是受害者。但杜殷华在一旁看她的眼神可以杀人了，用眼神示意她听话。
安如愿想到了红枣，想到自己人微言轻，这里又不是什么无脑爽文，盲目抗争是徒劳的。
所以她能屈能伸，只好忍了。
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就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哭腔。
“对不起，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