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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氏狗

    来到朝歌城外。

    朝歌是著名的多种族融合城。是与商国首都[殷都]共称双子城的城。是商国的半个首都。

    在这里除了有商国原住民之外,主要居住的还有商国边境手握大军的,城主的家人,还有与周氏部族一样依附商国的部族家人(人质)。

    当然,周氏部族是依附商国的部族中,最弱小的那一批。因此,至少此时,反倒他们不需要在朝歌留下质子。

    对于生活在商国腹地的人来说,殷都是他们实实在在的首都。

    但对于边境城邦和外族人来说,反倒是朝歌,才最能代表商国!

    因为民族的多样,文化的多样,朝歌是整个商国最为繁荣,也最为复杂的城邦。

    与往常一样,跟随队伍来的士兵是不能进城的,只能在城外二里安营扎寨,可以进城的只有队伍中的几个领队。

    找到了个地方正准备安营时候,周考一拍周发的肩膀,下巴抬了抬指向一个方向。

    二弟周发顺着方向看过去,那儿已经有一只队伍早早安好了营地。

    “北方苏氏……”周考看清了对方的旗帜,轻轻的说。

    两个月前震惊商国贵族圈的大事,不仅仅卷进了周氏部族,还卷进了附属商国的其中十一氏族,其中九族被商王下令灭族。唯有北方苏氏部族和西方周氏部族,因为参与的程度较低,有一丝机会还能用厚礼换回族长。

    两族之间还有比较像的点是都比较弱小,朝歌城内没有他们的质子。

    周发微微轻叹:“他们来的真早呀……”

    “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二弟周发略微一思考,安慰说:“其实他们什么礼物都没关系的。商王通知我们两个部落都用厚礼表忠心,交换自己的族长。无论他们的礼物是什么样的,至少我们准备的礼物肯定贵重。”

    意思是说,

    喂,

    你管人家做什么,

    反正我们的礼物足够交换我们的族长了吧?!

    周考苦涩一笑:“你忘了我们祖父的故事了吗?”

    周发疑惑转头看着周考。

    “四十年多前只是差了三个奴隶,结果上一任的商王直接把我们的祖父当成奴隶最后杀了祭祀。反倒是送过去的,正儿八经的奴隶当中,却挑出来一位当作心腹。

    “商国掌管的地域这么辽阔,心思比我们周氏的人要重的多,猜不透的。不抱太大预期我们才不会绝望……这次的事太严重了,最差最差的情况是,无论我们周氏还是北方苏氏,最后其实都换不回自己的族长,送礼只是给商王宽恕部族的机会。比这个要好一点的可能性是,我们两族,有一族可以换回自己的族长……”

    “你是说……”

    “没错,如果苏氏的礼物比我们的要好,那么也许我们就是白跑一趟,再极端点儿,商王恐怕还会权衡灭族的利弊!”

    沉默。

    顿了顿,周考总算话锋一转,又说:“当然我只是说了最差的可能,具体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只有商王自己才知道了,我们也只能等。其它九族一点机会没给,至少我们周、苏氏还有送礼物的机会,说不定商王确实需要我们这些外族朝贡的奴隶。没了我们,这些奴隶可都得他们商人自己去抓了。”

    四弟周旦此时已经将他的马匹拴好,原本他的任务还有很多:指挥好所有人安扎好帐篷啦,管理好马匹啦,挖好生火煮饭用的坑,还有上厕所用的坑啦等等。

    但毕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第一次到朝歌,心思早就飘远去了。蹦蹦跳跳来到两个哥哥身边,伸手牵住周考的衣摆:

    “哥哥,肉干……”

    是的,出发前答应了周旦的。

    周氏所在的西岐土地略微干贫,稻类啊都基本种不了太多,只能大范围种植麦子,更别提开荒种香料了。

    炼出来的盐也带着点儿苦味,所以做出来的肉干也带着股咸苦。

    但朝歌不会!

    盐至少不会苦,做出来的肉干咸香可口,香料味也足。

    之前带回去过一袋肉干,分给几个年幼的弟弟吃。其中就数周旦吃的两眼发光,叫嚣着怎么着以后也要参与朝贡,这样就可以在朝歌吃肉干吃到饱吃到撑。

    这回父亲被囚禁在商国,商王又让周氏部族送厚礼。是,周旦一个小孩当然有些害怕,但满脑子的肉干居然硬生生压过了恐惧,就是要参与进来。

    正常来讲这次三人领队的结构应该是族长家最年长的三个兄长。

    而事实上呢,出发之前,周考表示这趟特殊,他作为大哥,一个人就行。先是被二弟周发直接否决,说剿匪计划没有他周发不行。

    然后周旦也死活粘着不肯放弃。

    好嘛!三人结构变成了周考、周发、还有年仅七岁的周旦。

    周考把周旦的手拽出来交到二弟周发手中,对着周发说:

    “我先带礼物和奴隶去守城那儿交接了,然后我先去城里驿站,收拾收拾。你带着四弟照料好这儿,完了买了肉干一起去城里驿站会合。”

    不过真等周发、周旦两人这儿安顿好一切,已经小半天过去了,太阳已经开始斜挂在一边。

    朝歌城的繁华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包括城门护城河之外。

    正常来说市场都坐落在城墙当中,但商国的朝歌是个例外。

    因为不怕呀!大家伙儿缩在城里是为什么?

    怕敌人,怕野兽!

    这儿是商国腹地,隔壁就是首都,有敌人来你先攻破整个商国外沿一圈一圈的城池再说,小匪小盗的更不用说,还没靠近城池,城墙上的守卫士兵就能把他们射成刺猬。

    猛兽也不太有可能,猛兽需要山林作为栖息地,武吉那伙在的山林算是离朝歌最近的了,走一趟的路程都得小半天近两个时辰。

    而朝歌的人员太复杂了,人复杂货也复杂。所以慢慢的,市场的范围涉及到了城门之外。

    就这个时间段,城门之外大大小小还摆着十多个摊位。

    周发还在找呢,四弟周旦一声叫喊:“那儿!在那儿!”

    果然就在前边十多步的位子,有个摊位就是卖肉干的。

    正走了两步,忽然听见“铛”一声,身后像是有什么陶器掉落在地上摔碎。

    同时传来一声爆喝:“周氏狗,你们给我站住!”

    周发猛一拽急欲朝前走的周旦。

    转过头,身后一名肌肉虬结的大汉,剪了个半光头,脑袋上扎着一撮小辫子,粗壮的手臂指着周发周旦两人。

    再一低眉,瞧见摔碎的陶罐距离他们五步之远。

    不可能是他们不小心摔碎的。

    冷冷一笑大大方方转过身子,一只手摸了摸心思还在肉干上的周旦的脑袋,说:

    “你刚刚说周氏……什么?”

    “周氏狗!”大汉瞪大着眼睛看着周发,“怎么着,来到主人家就是这么狂妄的?摔坏了我的东西就想走吗?!”

    好啊好啊,来往朝歌这么多次了,第一次遇见讹人的。

    好端端你想讹钱就讹钱嘛?

    为什么非得骂周氏……狗呢?!

    没错!

    周发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周氏部族过的和商国的一条狗似的,明明祖父被商国当作奴隶一样祭祀杀了,却还乖乖地替商国卖命。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是万万听不得有人说周氏是狗的……

    事实上,目前为止也没人这么说过。

    就连朝歌里那些大人物都不会称呼他们这些外族是狗,小小一个摊主却大骂周氏是狗?!

    因为周氏部族卷入了两个月前的那件大事?

    可商国是有专门针对买卖的法律的,不但如此,并且及其严苛。如果被查出来有欺骗讹诈的行为,外族人直接贬为奴隶,就算是商国人也要砍断一条手臂。

    他周发再怎么是外族,也是周氏部族族长的儿子,是他这样一个小摊主可以欺辱的?

    但不经意的,周发注意到,大汉的眼神瞟了一眼挂在周发腰间的短剑。

    猛然浑身一个激灵!

    有诈!

    是套!

    再去看,果真大汉只是表面上维持着凶狠,眼神中透露的是一丝丝恐惧。

    没道理会恐惧的!

    就算他要讹诈周发二人,也没道理恐惧的。

    除非……他的目的不只是讹诈。

    他想……

    他想……死在周发的手上?!

    可……为什么?

    ——现在这种情形绝对不能生事!

    ——不能生事!

    ——周氏部族又一个族长被奴隶一般囚禁在商国!

    ——特别是现在,周氏的屁股还没搽干净,

    ——绝对!不能!生!事!

    皱了皱眉头,周发微微转头看了眼四周,越来越多的人被这里的动静吸引,不远城门处的几个守卫交谈两句,一个守卫两手端着长茅,整了整身上的皮甲,缓步走来。

    就连刚刚一心只想着肉干的周旦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只是年龄小,但绝不是傻。

    他不是傻,但他还小。

    他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眼神忽地变得无助又恐慌。

    ——是因为自己要吃肉干,才遇到这样的事情吗?

    周发定了定神,刚刚摸着周旦的脑袋的手不自觉的按在了周旦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串贝币,约有二十来个,比起一个陶罐的价格只高不低,丢了过去:

    “我不想和你吵,陶罐不是我摔碎的,但我把钱赔给你。”

    说着周发故意眼神一凌:“但如果你想把事情闹大,商国的法律你是知道的!”

    听见这话,大汉眼神变了变,但立刻恢复了凶狠,继续激将:

    “小小周氏狗!你以为我亲手烧制的陶罐是这几个贝币就能打发的?卖别人可能还不要这个价,但你们周氏狗打碎了我的陶罐,要赔你就得赔至少一千个贝币!”

    听着一口一个“狗”字,咬着牙,周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

    “你没必要一个劲地侮辱我们周氏部族,我是不会动手的。守卫兵已经过来了,你最好收了地上的钱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又看了看四周,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周发继续说:

    “而且你一口一个周氏狗,我们也替商国做事,替商国做事就是狗的话,整个朝歌城多少外族都是狗?就连站在这里的,多少外族?他们都是你嘴巴里的狗?”

    这话一出,逼得围观人当中的外族立马停下了议论的嘴皮,眼神飘忽。

    这时候端着长茅的守卫已经来到了这儿,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

    眼看着守卫士兵终于来到,周发如释重负,心想着这下眼前这个摊主不敢再继续挑衅了吧。

    大哥脑子灵活,等会合了大哥之后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一说,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怎么会有人不顾生死,就要让他生点事端呢?

    两个月前发生的大事,恐怕还不止他们想的那么简单,或许,至少,对于他们周氏部族来说,还要更复杂一些……

    谁知道守卫士兵一靠近,就猛地将长茅对准了周发。

    “放下武器!”守卫说。

    周发抬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威胁,朝着守卫士兵解释说:“不是我的问题。那个摊贩讹诈我摔坏了他的陶罐,你也看见了那个陶罐离我们这么远,我们不可能……”

    摔碎它的……

    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守卫士兵一声喝声打断:“放下武器!”

    再细看守卫的眼神,竟然带着股戏虐的味道。

    转头看摊贩,面对证据确凿他在讹诈的事实,面对逼近的守卫——他的眼神竟然反倒没了那一丝恐惧。

    糟糕!

    ·

    另一边。

    大哥周考在交接礼物和奴隶的时候,周发、周旦那会儿还在帮忙安扎营地。

    按照惯例,交接的奴隶会经由一支有士兵守护的运输队,送往隔壁一座专门关押犯人与奴隶的,叫做羑里城的城。

    这次其中包含了三十八窝山匪的头目。

    而礼物,守城士兵表示会直接送到商国首都。

    大约父亲此刻就被囚禁在羑里城。

    周考想要打探一下羑里的情况,虽然往来送奴隶这么多年,但其实他从未接触过羑里城,每次都是把奴隶交接给守城士兵,也懒得了解一座全是奴隶和犯人的城,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当然想知道知道父亲的近况。

    可人家守卫根本就不鸟他,只顾着抄写礼物名录。

    似乎两个月前发生的大事也波及到了朝歌,原本与周考打过照面的守卫这会儿都不在了。

    只能先去驿站。

    驿站靠近朝歌城中心,在贵族生活区的边缘,贵族区与平民区之间有一条人工河间隔开。

    驿站的管家叫闳夭,是个……有点奇怪的人,或者说,他其实小有来头。

    怎么说呢?

    他原本是殷都没落贵族的后裔,不过长得丑,身子小小脑袋却很大,人家有人身上是天生带体香,他身上天身带体臭!平时还不喜欢和其它贵族来往,所以难免被排挤。

    一来二去,在殷都各个官僚部门之间周转,最后总算被排挤出了殷都,来到朝歌,还只成了小小驿站的管家。

    周氏就一个弱小部族,周考当然不会看不起闳夭,过去几年里,每年在驿站待个七八次,慢慢的,倒也熟悉了。

    一来到驿站用于接待客人、登记名录的西门房,就看见闳夭在看书。

    也不客气,周考直接一屁股坐在闳夭边上,硬挤过去看了一眼,是以往循环往复看过的商经,周考吐槽说:

    “来来回回这些书,这卷看了看那卷,你要做生意呀?”

    闳夭早就察觉到周考的到来,也没搭理,听到周考这么说,也没觉得周考在挤兑他,可朋友之间侃大山是他的弱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尴尬的笑了笑表示回应。

    随机立刻想到了什么,眼神没离开手上的竹简,斜斜问周考:“怎么才来呀?苏氏那些人早十天就到了。”

    正愁没人打听这方面的事情呢,眼见闳夭自己主动开口问了出来,周考立刻就问:

    “你知不知道苏氏那些人,带了什么礼物?”

    “他们刚到朝歌闲聊的时候我听到过,说是五十匹种马,还有一尊水晶杯子。”

    一听这个,周考顿时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那我们周氏的礼物更贵重一点儿。”

    但闳夭疑惑地一皱眉:

    “还好?”

    好像周氏拿不出比五十匹马和一个杯子更好的礼物似的,闳夭反问:“你们准备了什么呢?”

    “我们呀!”周考自信一笑,轻声咳嗽了一声才说:“四车漂亮年轻的女奴,一整车黄金!一整车丝绸!外带连剿沿路三十八窝山匪!”

    “没了?”

    周考一瞪眼:“这些礼物还不贵重嘛?这几个礼物都是我的主意……”

    话还没说完,闳夭打断:“比不过苏氏的礼物。”

    “……”

    半响,闳夭默默地转动了手上的竹简,拉出更多的内容,周考挥手一把将竹简拍在桌案上,表情严肃:“为什么这么说?”

    闳夭的目光总算彻彻底底从书中脱离,看向周考,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但并没有直接告诉周考自己判断的依据,而是反问:“你知道什么是价值吗?”

    周考一懵。

    贵重的东西不就是有价值的东西咯?

    这还要什么解释的?

    闳夭自己说出了答案:“更需要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东西。”

    周考又是一懵。

    眼看周考没理解自己话语中的意思,闳夭失望地叹了口气,一脸“你好笨”的表情,开口解释说:

    “当一个人身为贵族,衣食无忧,这时候需要一些东西彰显身份,玉器、黄金,才有了价值。但把他丢到荒蛮的沙漠中,十天喝不到一滴水,这时候他的心中,身上所有的玉器、黄金,它们的价值都比不过一壶水。”

    周考毕竟不是真的笨蛋,只不过术业有专攻。闳夭话语一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刚刚听见苏氏献礼清单时候的那份自信感荡然无存:

    “你是说……商王既不需要黄金、丝绸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国库也不缺少这些……同时他身边……也并不缺少漂亮的女人……”

    “你送的这几个礼物,只有剿匪这个还算送的漂亮。但只是一些散乱山匪,商王也并不会有那么在意。”

    “那苏氏的礼物……”

    “近几年商王大力发展骑兵,对于骑兵来说,好的种马的价值不可比拟。另外那尊水晶杯……水晶杯本就是不出世的宝物……”

    周考眼神闪动,闳夭说的有道理,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反正礼物带已经带来了,只能祈盼情况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抬起头认认真真端详了闳夭几眼,由衷地说:

    “你真是个人才。你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屈居在小小的驿站当中……”

    这句话实实在在戳中了闳夭的心,这下子一点儿看书的想法都没有了,低垂着目光,喃喃说:

    “这个世界不是透明的,任何人的才能都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遮盖……”

    至少在闳夭的心中,恐怕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加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了……

    忽然门外四五个脚步声传来,两人都随着目光看向门外,一连走过三个壮汉。

    这几个周考都认得,是苏氏部族每次朝贡的领队。

    与周氏不同,苏氏每次都有五六个领队。

    先后走过去的三个分别是苏氏的两个心腹,还有苏氏现任族长的二儿子。

    还没走完。

    紧跟着过去的是苏氏现任族长的五儿子。

    还有一个。

    是苏氏现任族长的大儿子。

    周考紧忙喊道:“哎!”

    苏氏现任族长大儿子苏福脚步一顿,转头看见周考的刹那,脸上闪过片刻的慌张。

    往常遇见周氏的人,他都是会寒暄两句的,但这时候只皱着眉头,脚步变得更快了,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这次他们来朝歌之后,一开始还和往常一样,也会在驿站院子里交谈一些话。待的时间越久,就越是神经兮兮的。”闳夭拍拍周考的手臂解释。

    话题到这儿了,周考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两个月前……所谓的【三军乱殷】……到底发生了什么?”

    闳夭疑惑看着,反问:“这场叛乱……你们周氏部族都参与进去了,你还不知情吗?”

    周考摇着头:“我一路过来剿了三十八窝山匪,但距离朝歌最近的一窝都好像没有听说过【三军乱殷】的事情。大家都说我们周氏部族参与了,我的父亲也确实在事件中被抓,但我真的知道的不多……”

    是的,武吉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三军乱殷】这件事似的,但凡知道,也不会知道六车礼物的时候惊讶成那样,也不会上来只要往常那么多的过路费,还问是不是在前边路被抢的差不多了。

    闳夭深吟了一小会儿,开口:

    “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毕竟事情发生在殷都,到了朝歌这儿也只是道听途说……流离在山林间的山匪也确实没有知道的途径……”

    话锋一转:“但如果你们周氏真的有反叛的心……我的朋友不多的,我觉得你算一个……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多少年了,无论老少,没人见过商国的守国神,如果不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三军乱殷】,大家还都以为只是传说,但——”

    闳夭认真地看着周考:“这!是!真!的!不是传说,不仅是传说!商国守国神,是真的!商国真的有守国神!”

    终于,听见商国人自己这么认真地实锤这件事,周考心中咯噔一声。

    这个世界没人见过神。

    但所有人都说世界上有神,在商国,也只为商国服务。

    所以商国可以横霸这么辽阔的区域。

    所以周边部族不得不只能依附商国,也只有依附商国,才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年复一年,没人见过神。

    传说中神可以移山倒海,可以变化万物,拥有不死之身。

    但没人见过,于是神的说法就只成了传说。

    年复一年,商国距今五百多年的历史,神只成为了传说。

    一个刻在人们心中的,在外族人心中,无限逼尽恐惧的传说。

    现在,神真的出现了。

    传说成为了历史,恐惧终将具象化地侵袭每个外族人的心中。

    周考倒吸一口冷气,缓缓平复,眼神有些黯然,说:“其实我们周氏根本就没有反叛的心,据我所知,我父亲根本就不该参与进两个月前的【三军乱殷】……”

    三个多月前,忽然有一天。

    距离周氏部族所在的岐山最近的边境军方势力,崇城的主人,崇侯虎派人来到岐山,一来就说有事情要和周氏部族的族长商量,不由得分说就带走了周考的父亲周昌。

    过了一段时间,始终不见周昌回到部族呀,就去崇城问,得到的回复只说商讨的是一件大事,要多花点时间,让周氏部族的人放心。

    放心着放心着,【三军乱殷】的传闻就传了回来,传闻中说周昌参与了【三军乱殷】事件,并已经被缉拿。事件中商国的守国神再现人间。而拉周昌商讨大事的崇侯虎呢,一跃成为在【三军乱殷】事件中,平息叛乱的功臣。

    没有一个周氏的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和崇侯虎一起商讨大事的周氏族长,忽然间站在了反叛军的队伍中,而崇侯虎却成为了平息反叛的功臣?

    没人知道。

    最后一次收到崇城的信息,是带了一个商国使臣,使臣大致把【三军乱殷】传闻中的内容又说了一遍,然后通知让周氏部族准备好厚礼,去朝歌朝贡,如果称心,让商王感受到认错的态度、归顺的决心,可以换回周氏的族长和安全。

    “有某个势力在陷害你们周氏。”闳夭得出了结论。

    “嗯?”周考疑惑的目光引导闳夭继续说下去。

    他当然也感受到这点了,他不是个笨蛋,他甚至有怀疑的目标,但……

    为什么呢?

    ……有这个必要吗?

    闳夭没有解释他的猜测来源和依据,只简单明了的继续说:“应该还有后手!”

    周考一皱眉头:

    “什么意思?”

    “商王通知你们用厚礼换族长,显然有回转的余地。既然没有陷害成功,就一定还有后手。”闳夭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思考当中,自言自语起来:

    “可后手会发生在什么时候呢?等你的族长老爹、周昌大叔放出来之后吗?把你们周氏部族卷入一场叛乱当中,应该是针对整个周氏的呀……周昌大叔出来之后还怎么针对整个周氏呢?……还会有更严重的局吗?”

    闳夭没有想出来,但周考一下子跳了起来。

    有后手的话,绝不在自己父亲出来之后!

    一定发生在父亲出狱之前!只有在父亲出狱之前,这个所谓的后手来到,才能更好更快坐实周氏部族反叛之心,才能针对整个周氏部族。

    可恶呀可恶!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可以——让二弟、四弟和自己分开行动?!

    怎么可以不交代这些事情!

    “对不住了我先走了!”周考飞快一句,接着转身急急地跑了出去。

    正出驿站,忽的撞上了一个人,由于跑的太急,脚掌一歪,整个人摔倒下去,抬头看去,被撞的是个文文弱弱的青年,穿着不算华丽,但从衣饰上看大约也是个贵族,被周考这么一撞也摔倒了下去。

    这青年被撞的皱着眉头撕牙咧嘴,正想发怒,忽地看清了撞的人,猛地一跃而起,怒骂:

    “周氏狗!”

    还没爬起身呢,听见这青年这么骂他,周考脑子一转,立刻得出了几个信息:

    ——这青年认识他。

    至少熟悉周氏区别并不是太大的服饰特点。这点很重要,因为他的脸在朝歌并不出名,满是外族的朝歌,周氏服饰也没有那么显眼。

    ——这青年要么讨厌周氏部族,要么讨厌他……

    ——或者……青年想要激怒他。

    不然为什么他是这个反应,且非得“周氏”后加个“狗”字?

    仔仔细细看着这青年的面容,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周考爬起身子一边拍打衣服上的尘土,一边故意用一种不屑的态度反问:“你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