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人！”
“保孩子！”
两道坚定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微弱，一个焦急。
秦富贵泪流满面，扑在妻子身上哽咽：“孩子没了以后再要，你没了我怎么办？”
“贵哥，那是我的孩子，他都会动了。”
可惜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冯念念催促道：“再不下决定两个都没了！”
“她现在对孩子有执念，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让杨大宝治疗还有一线生机。”
杨大宝冷哼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大出血，不知道血型没有血库，你让我怎么救？还是按我说的法子来吧。”
他一直都没停下在产妇肚皮上作乱的手，冯念念开始只当他是在胡闹，还很生气。
可这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熟悉了，好像奶奶也这样做过。
冯念念狐疑道：“你这是在顺位吗？”
“再等一会儿，等胎儿转过来再生，这样两个我都有把握保住！”
“可是转胎位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一般七个月就要开始，来不及了啊。”
杨大宝已经满头大汗，声音还是那么坚定：“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别再说什么只保一个的鬼话，今天要真死了人，你这个接生婆也就做到头了。”
冯念念嘴里犯苦，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可她已经尽了全力了啊。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
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杨大宝抽空瞄了一眼。
见她在走神，他脸上的不满更深重：“等会儿胎位转过来接生还是要靠你，你最好快点调整好状态，别再出什么意外！”
冯念念还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有人在短时间内让胎儿九十度转圈？
结果就是，杨大宝忙完，几近虚脱的时候，看见了发呆的冯念念。
当时杨大宝的火气就上来了：“就你这心理素质还想当接生婆？以后还是趁早改行吧，误人性命还要抹黑冯婆名声！”
冯念念最在意，也最得意的就是有个接生婆奶奶，在村里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奶奶最大的心愿，也是让她接了自己的班，以后有个手艺傍身。
想到奶奶失望的眼神，冯念念浑身一个激灵，回神了。
“现在？你确定现在可以正常接生了吗？”
杨大宝脸色还是很难看，转胎位本是潜移默化的一件事，短期内促成何其艰难？
尤其还是在分娩已经开始的时候，不断有宫缩在将胎儿往外挤压。
他是用自己的元气做诱饵，一点一点地喂食，引诱胎儿跟着他的节奏转动。
做完这个，还用仅剩的元气，又施展了一次龙门十三针给产妇。
可以说杨大宝已经被自己榨干了。
“就现在，你按照正常生孩子的方式引导她，我在旁边辅助。”
见冯念念进入状态，杨大宝立马站好，将双手放在产妇肚皮上。
找到胎儿屁股的位置，随着宫缩产妇的用力，一起往下推……
半小时后，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
冯念念怀里抱着个小小的人儿，惊喜道：“真的平安生出来了，是男孩儿！”
秦富贵喜极而泣：“媳妇儿，你听见了吗？咱们的孩子出生了，一切都好好的。”
可床上的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这会儿连睁眼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秦富贵又连忙去拉杨大宝，哀求道：“大宝，你快看看我媳妇儿吧。”
杨大宝摆手，口中不断报出药材名，让他拿手机录音记下来，去找贺兰妮配药。
而他自己，则是挣扎着站起来，将扎在产妇身上的针全都收了回来，又开始替产妇按摩腹部。
“咱们没有大医院的条件，但可以用按摩来促进子宫的恢复。”
这是特意说给冯念念听的，杨大宝还教了她正确的按摩手法。
“既然要吃接生婆这碗饭，你就要耐下心去学习相关的知识。”
此时的冯念念，完全没了刚开始的颐指气使，正乖乖在旁听训。
见她还算受教，杨大宝语气柔和了些：“现在不如以前了，大家都把人命看得很重，接生也不是娃生下来就算完，空闲的时候你可以多看几本妇产科的书。”
“可是……”冯念念手足无措道：“可是我没读过多少书，怕看不懂。”
“如果遇到实在理解不了的，我可以问你吗？”
杨大宝没有发觉，冯念念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了变化，直接就答应了。
“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推荐几本书。”
“真的吗？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经常去药房找你，跟你一起学习？”
沉浸在惊喜里的冯念念，眼睛都在泛光，情不自禁就挽上了杨大宝的胳膊。
还是秦富贵的家人进来提醒，母子平安，产房需要收拾，冯念念也可以清理一下换身衣服了。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满身的血污，以及杨大宝那被她弄脏的衣袖。
冯念念愧疚道：“一时高兴忘记了，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杨大宝无所谓地笑道：“回去我自己洗就行了。”
按理来说，这边没有需要冯念念的地方，她也该回去了。
可她就是黏在杨大宝身边，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就连杨大宝叮嘱秦家人怎样熬药，怎么照顾产妇这些，她都没有避开的意思。
杨大宝疑惑道：“你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用回去跟冯婆报个平安吗？”
冯念念看看他，又看看秦富贵等人，欲言又止。
“是担心差点闹出人命的事传出去？还是怕别人说你本事学得不到家？”
见她摇头又点头的可怜样，杨大宝叹了口气安抚说：“就接生来说，你还是可以的。”
“但是你缺少临床经验跟判断，这个需要时间慢慢来练，不要太着急。”
“可是……我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她死之前能看见我取代她的位置。”
冯念念红着眼眶，欲言又止道：“她今年都八十四了。”
农村人常说七三八四一道坎，好多人都挺不过去。
杨大宝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扭头就对秦富贵叮嘱：“这次接生冯念念出力不少，没辱没冯婆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