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凤娟吃完早点，笑眯眯把一个文件包推给我：“给，这是你的奖金，还有证书，是我爸亲自批给的，局长大人亲自批准荣幸不？”
我笑呵呵接过文件夹：“当然荣幸了，局长大人还把她女儿批准给我呢。”
“胡说八道！”聂凤娟笑骂，作势要打我。我赶紧避开打开文件袋。
我没有说错，他爸爸确实批准我和她交往，还要我给她机会，不过我不敢说，以免她以后落下心病。
“哦，这次不是奖状，居然换成红本本了，破费了，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太客气了，我做事不是为了回报的，我完全是为人民服务，荣誉至上，金钱次要，受之有愧，受之有愧。”我一脸谦虚，憨憨傻傻，老实巴交，俯首甘为孺子牛。
聂凤娟见我这样就来气：“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顺手甩给我一个信封，我一把接住打开看后，是十张红票票、整整一千元大钞，晃的我脸颊红彤彤，仿佛夕阳下的余晖。
“二百元确实有些磕碜，我和我爸说了，他也觉的二百元拿不出手，就多给你批八百元。不想要，那我帮你捐了吧。”聂凤娟斜睨着我。
我一千元还真有些不以为意。
聂凤娟十分轻视这一千元奖金，她一把抢过信封，一脸不满瞪眼训斥：“不稀罕，那就捐给慈善机构吧。”
“不捐！”我一把抢回信封。
我撇嘴轻哼道：“想当年我上小学那会儿，家里多困难，就因我家是外地户，小学就要特别对待我，要收借读费五十元，中学收借读费二百元，整的我好像是日本移民，不是中国人。你可能不知道，那时村里人进城挣钱多不容易，没有硬关系上工地搬砖都没人要，家里困难的都揭不开锅了，政府还要特别对待村里人，你说谁给我捐过款？谁给我帮助过？我为啥要给别人捐，别人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我一脸悲愤，越说越生气，聂凤娟是干部家庭，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不公平待遇，不知道我心里委屈，撇嘴不屑道：“好了，你心胸不要那么狭窄，陈芝麻烂谷子还记着干嘛，人要向前看。”
“道不同不相为谋，走了。”我愤愤撂下一句，转身就要走，我想起当初政策就来气，不想与公家人打交道。
聂凤娟一把拉住我，歉意道：“好了，好了，当初国家政策还不完善，不能怪政府，现在不是好了，现在的孩子多幸福，不能和我们那时比的，没有可比性。”
“下午我去小学宣传法制课，你跟我一起去，顺便讲讲你见义勇为事迹，增加一些气氛。”聂凤娟说道。
“不去！”
她没有料到我一口回绝，便是正色道：“你这人啊，心里怨气太重，是该多出去走动走动，多和人交流交流，你慢慢会改变看法的，听我的，没错。”聂凤娟收起文件夹，起身拉着我往外走。
“你去演讲带我干嘛？你还怕自己长得漂亮，半道被人劫财劫色，需要我保护啊。”我脸颊一抽，赶紧拒绝，我实在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不去我绑你去。”聂凤娟态度坚决，这女人看起来性子特别顽固，没有关彤随意，若是娶她做老婆，一天到晚，她要给我立下多少规矩。
“我社恐。”我嘟哝，低头现出怯场的神色。
“才不信，你连鬼都不怕，还怕一群小屁孩儿。”聂凤娟斜眼瞥着我，言语挤兑我。
“我有事。”我抬头看向她，一脸恳求，态度特别诚恳。
“骗鬼去吧，你一天到晚闲的蛋痛，尽给我找事。”聂凤娟噗嗤笑出声，看我的眼神有种又爱又恨，爱恨交加的意思。
“那是立功机会，我都想着给你了，你非但不感激我，居然还埋怨我，那好，我以后就不给你案子了，省的你埋怨我。”我低头一脸委屈，生无可恋。
“谢谢，我领情了好吧，既然你这么关心我，那现在你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我的请求呢？”聂凤娟铁了心了，死拉硬拽把我拉到警车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女警抓小偷呢，我一脸臊红。
跟女警察交往，绝对特别尴尬，而且会很无奈。
我若指责她，就是亵渎人民警察。我若搥她一指头，就是袭警，罪加一等。
看来找个警察做老婆是要冒巨大风险的！
她居然一反常态，十分温柔的伸手给我认真整理衣裳，上下左右看看，又从包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帮我把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顺。
她的举动和关彤那时一样，女性天然温柔让人倍感亲切能融化冰山，我一下子被她弄得没有了脾气。
她这般举动被同事看到了，各个用奇怪的眼神向这边看来，还有八卦的同事碎碎念，也有眼神凶恶的，看似把我当做情敌了。
我心里好惶恐，警察我惹不起，很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若不是聂凤娟是我同学，打小要好，我见了他们躲的远远的，根本就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怪怨聂凤娟不该在单位门口有这般亲昵动作，她是在给我拉仇恨，平白无故惹上一群警察情敌，就够我喝一壶的，打不得骂不得，我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她没事干嘛要这样，我无辜受牵连中枪，我好冤枉。
我很想冲着那些看我不顺眼的警察喊话，我和你们警花聂警官是清白的，我们啥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一般朋友。
估计若是我敢这样开口喊话，绝对被人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直接冲出一大帮人把我撂倒。
“喎，你没见吗？他们把我当做情敌了，背后会不会给我小鞋穿，找我麻烦，我好怕怕哦！”我一脸怯生生。
聂凤娟回头一扫，那些年轻警察像遇到猫的老鼠，一哄而散，转眼没了踪影。
我神色怔怔好生无语，就这种胆量还想打你们警花主意，你们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甭理会他们这帮小杂碎，要是他们谁敢招惹你，我叫我爸爸把他踢出警队。”聂凤娟轻笑一声，旁若无人继续给我捯饬。
好霸气，有个大官老子就是牛叉。
“记得我小时候，我奶奶给我梳头，还吐口水呢，头发梳的又光又凉。”见聂凤娟这般牛逼维护我，我就来精神了，开她的玩笑。
“那我也给你吐两口口水吧。”聂凤娟很没谱的作势要吐口水，我赶紧坐上副驾驶，顺带把车门关上了。
聂凤娟忍俊不禁，坐上驾驶座，关好车门，发动警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警车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来了个漂移。
我有些傻眼，这妞堪比关琳琳那个二货了，喜欢开快车，喜欢玩特技。
她开车技术不错，警校练过，开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学校。
也就是我们上小学时的那所小学，市四完小。
那时我，聂凤娟，关彤，还是三个小屁孩儿，为鸡毛蒜皮小事打打闹闹。转眼全都长大了，关彤公司高管，聂凤娟人民警察，唯有我一文不名，像个懒散的流浪汉。
当年同学有很多已经成家了，有的十七八就成家的，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
这所学校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往事不堪回首。
没想到多年以后，我居然和聂凤娟来此演讲，真是莫大的讽刺。
校领导把我和聂凤娟热情迎进校门，踏进学校每一个脚步都有我无数回忆，大多回忆是不堪回首的，当年我只是个孩子，像幼苗一样挣扎着想破土而出，迎接阳光的沐浴？然而很多只脏兮兮黑手想把我按回去，不让我见光明。
我心中好悲愤，当年有谁给过我温暖？谁又给过我关怀？谁又理解我这个笨孩子的心理，好像学习差就是罪大恶极，难道就和杀人放火危害社会等同吗？这所学校对于我来说是罪恶的发源地。
辛苦我这个笨孩子出淤泥而不染，没有心生怨恨走上歧途危害社会。
校领导一路带我们走进学校大礼堂，这里比原先装修好多了，在我心里这里仿若人民大会堂，有着高高的圆顶。
当初大礼堂上面空空荡荡，只有一顶死气沉沉的大瓦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上面有漂亮的满天星小吸顶灯，讲台前面还有一排排各色射灯。
“同学们，这位是聂警官，是专门来为大家讲解法制知识的，大家欢迎聂警官上台演讲。”中年女校长开口后，全场掌声雷动。
这位中年女校长不是我们那时的校长，我们那时的校长估计已经作古了，他们那一批校领导大多都已作古。荣辱全都化为黄土回归大地。
至于有些人会不会下地狱，那是肯定的会有很多，上天堂几乎没有。
这位女校长是师范毕业的，学历不高，却是名精明的女人，能言善辩，为人十分稳重，能坐上校长位置，说明她的背景和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聂凤娟在雷动掌声中从容不迫，面带微笑登上大礼堂讲台，她这一份从容，让我颇为动容，唯有这样的人才能上得了台面，做得了领导。
我看好她，但愿未来接她爸爸的班，做个好局长。
聂凤娟口才不错，嗓音中正好听，她绘声绘色，浅显易懂，生动的为数百小朋友，还有数十名教职工讲解了法制知识，引来一片掌声雷动。
我反正没有听她讲的内容，我着重观看每个人的表情，揣摩他们此刻的心态变化。现在的校园师生精神面貌和我们当初的精神面貌大不一样，现在的老师各个穿着漂亮，油光粉面。学生们个个精神饱满，朝气蓬勃。
我们那时老师大多特别猥琐，学生大多一脸菜色。
这里女老师没有一个漂亮的，唯有一个还算可以，个子比较高的年轻女老师一脸菜色让人看着有些不舒服，感觉被霜打了，蔫儿不拉几。
我感觉漂亮女人都不大愿意做老师，不知这是为什么？
“下面，由我市我区见义勇为奖得主，五好市民奖获得主，甄峰先生给大家讲讲他的英雄事迹，大家欢迎。”聂凤娟下台前，顺带介绍我上台。
我这才反应来了，那个红本本是五好市民奖。
五好青年，五好市民，我全得了，荣幸之至，感激涕零。
我感觉要泪奔了，活了二十年终于有人承认我是个人了。
就是不知道五好是那五好，我感觉我啥都不好，受之有愧，等回去后上百度好好查查，看看五好到底是那五好。
从来没有上过讲台演讲的我，一旦走上讲台，被见台下数百双小眼睛盯着，心里不免有些毛毛躁躁，脸颊还忍不住抽抽两下。
数百双小眼睛，仿佛数百双小兽的眼睛，让我忍不住想起星河战队里的虫族大军，随时会一窝蜂扑上来把我吃了，骨头渣都不剩。
数十名一个比一个难看的女老师盯着我的眼神，又似虫族大军里的大boss，比小怪凶恶千百倍的那种。
“甄峰先生，不要紧张，随便给大家说说。”中年女校长见我有些紧张，过来一脸和煦开口为我打气，聂凤娟捂嘴好笑，认为我这是在装叉。
能够单挑维利酒店整个安保部的猛人，怎么可能畏惧一群小朋友呢。
“各位小朋友们好。”我挤出一脸僵硬笑容，向台下小朋友们招招手。我没有聂凤娟那么会说话，最先问候一遍尊敬的校长，尊敬的老师什么的，我对这所学校校长老师大有意见，不足一一道来。我懒得虚情假意问候他们，我还嫌浪费唾沫呢。
“甄老师好。”雷动声音台下传来。
小朋友们的问候声让我一下子更加紧张，我顿感无比羞愧，我何以为人师表，说什么好呢。
“惭愧，惭愧，我还不配让你们称之为老师，我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扔进人堆里没有人认出的那种。”我讪讪一笑。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齐白石和清洁工是一样一样的，都是为人民服务。”一名颇为活泼大胆男孩叫道。
随之一片稚嫩附和声。
“老师说了，有一技之长的人，都可以是我们的老师。”一名手臂带着三道杠的漂亮女生，站起身说道。
“好好好，你们老师说的对，能说出这种话的老师临老都不会得腰疼病的，很好，很好，你们明天就跟着你们的甄老师我去学扫马路吧，反正都是为人民服务，扫马路可比做科学家简单多了，容易学。”我见小屁孩儿都这么胆大，我慌个屁，便就开玩笑逗他们玩。
下面一阵笑声，有些教职工一脸无语，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这是哪里请来的奇葩，还是好青年呢。
“肃静，好好听讲。”女校长见现场闹哄哄，赶紧出声让娃们安静下来。眼神看向聂凤娟，她也怀疑聂凤娟从哪里找来的我。
“我呢，小学也在这所学校毕业，我和聂警官是同学，曾经也是同桌，我们两还是要好的朋友。”我清清嗓子，开始演讲。中年女校长双手一握，这话中听，还像个样子，面上现出满意神色，看似把我和聂凤娟都当做这所学校出来的精英了。
聂凤娟双手抱着文件夹，眉头微皱，她听出大概意味，我心存怨气，暗暗担心我说些不该说的把人得罪了。
“我呢，打小我妈妈教育我拾金不昧，拾到东西要交公，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打小我爸爸教导我要勇敢，要像警察叔叔阿姨一样勇敢与坏人作斗争。要像先辈一样，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死，敢于与敌人作斗争，小朋友们，坏人来了你们怕吗？”
我有些言不由衷，实在是聂凤娟强人所难，赶鸭子上架了，我也只能胡诌了。讲不好，不怪我，丢的是她的人，我无所谓。
“不怕？”台下雷动，数百稚嫩声音齐声吆喝，惊天地泣了鬼神。
“那就对了。”我嘿嘿一笑。
校长脸色变了又变，看我的眼神有些犹豫，这是不是鼓动小屁孩儿们去做炮灰呢。这种英雄主义精神要不得，万一有些小娃娃头脑冲动，去充当英雄，有个三长两短，学校是负责不起的，是要追责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她这个学校带头人倒霉，教育失当，误人子弟。
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该中断我的演讲，以免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误人子弟。
现在教育理念和我们从前大不一样了，我们那时老师就是这么讲的，鼓吹英雄主义。若是那个傻玩意儿信以为真，绝对会倒大霉，命不久矣。
我自然感应到校长大人和一些老师的表情变化。
我话锋一转，随即正色面向下方数百学生说道：“不论动物，还是人类，我们都要有一颗勇敢的心，有勇气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上顽强生存下去。我们不为艰险，我们不为困难，我们不为阻挠，勇往直前开拓进取，才能活的像个样子，活出希望。”
台下鸦雀无声，我扫视一圈后，居然没有等到鼓掌声，这和领导讲话不一样，领导讲话一旦停顿，就有雷动掌声，这群小玩意儿好不配合，多少给我鼓鼓劲吧！
我有些失望，继续道：“而我们勇气和胆量绝对不是无脑的冲动，冲动那是仗势欺人的小狗所为，我们不做愚蠢的小狗。我们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用脑子掂量掂量以我们的能力可行不可行，能不能成功。”
我瞥了眼众人，他们依旧毫无反应，无奈信口开河：“正所谓大道千千万万，条条大路都能到达我们的目的，有些路我们走不通，我们就要用自己的脑子去想想，去想另一条好走的路，以免自己处于被动或受到威胁，我们不该去做无谓冒险，我们该用自己的脑子和智慧想办法，从而找出行之有效的方法解决问题。”
“用最为可行，最为安全，最为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这样做才是最为明智的。就比如我们遇到坏人，是该正面冲上去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和敌人殊死搏斗呢？还是用其他更为稳妥的方法解决呢？你们尝试着想象一下，以我们小胳膊小腿面对强大敌人充其量也只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给人家送菜，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把自己搭上去，于事无补。这样做明智吗？答案是绝对的，不明智，傻帽才会做的事。聪明人会如何做呢？这个问题交由台下同学们回答。”
我目光扫视台下数百稚嫩孩童，面带微笑，眼神寻求他们的见解。
“大声喊救命。”
“找警察叔叔。”
“找老师。”
“那个，那个，我找我爸爸。”
台下一阵欢声笑语，小朋友们情绪高涨，踊跃发言。
终于带动起气氛了，我暗自松口气，若是一直没有回声，我可就要尴尬死了。
我指着台下发言的小朋友们夸奖道：“对对对，你都是聪明孩子，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动脑子，我们的脑子能战胜一切坏人。就比如你们面对你们的凶恶的老师，若是背地里殴打你们，辱骂你们的人格，受到老师不公平待遇，你们都可以实名举报，或写匿名信，邮递给教育局告发他们，检举他们，投诉他们，为自己找回公道。正义是属于我们的。让无数敌人胆寒去吧，让他们看看我们小小的体魄有多大的威力。我们的脑袋不比谁差，我们的脑袋就是我最强大的武器，消灭一切敌人，消灭一切不公平。”
“好，甄老师讲的太好了。”
“对，我要写匿名信告发我的班主任，他打我。”
“我对，我也是，老师侮辱我的人格。”
台下掌声雷动，瞬间引起共鸣。
女校长脸黑了，所有教职工脸色都黑了，这是什么人啊，分明是来拆我们台的，以后还咋教学生。
聂凤娟嘴巴抽搐，她都有些后悔不该带我来，早就看出我心里有怨气，伺机报复，她脸颊臊红，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