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小禾料理门前,野吉二雄下了汽车,怒气冲冲跨进大门。
小禾料理包间里,清原正搂着歌妓,嬉笑打闹。野吉二雄闯了进来,瞪起双眼,注视着清原。歌妓吓得急忙退了出去。
野吉二雄拔出战刀,架在清原脖子上:“你的,废物!”
清原略带酒气:“大佐阁下,我的忙了一天,只是晚上来此潇洒一下。”
野吉二雄:“你的,潇洒了,工厂的木材,起火了!”
清原一惊,额头浸出汗珠:“什么?着火啦?”
野吉二雄:“我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清原:“这我牢记着呢,不会忘,也绝不会忘的。”
野吉二雄:“什么?”
清原:“保证军运货车的制造和维修,保证军需。”
野吉二雄:“嗯?”
清原:“嗷,这些都是表面的,真正的就是,探清程卓的底细。”
野吉二雄:“可你的!”
清原:“这着把火,和大佐阁下您交代的任务无关呀。”
野吉二熊:“什么?无关?”
清原急忙改口:“我的该死,我的该死。”
野吉二雄:“是我把你从皇军枪口下救出来的,是不是,还想吃枪子儿!”
清原:“饶命,饶命!大佐饶命呀!”
野吉二雄:“你个支那人,猪狗不如的支那人!死啦死啦地!”
清原一看,野吉二雄决心要除掉自己。把脖子一挺,站起身,双眼瞪着野吉二雄。野吉二雄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清原,产生一种陌生感。
清原:“告诉您,大佐阁下,别生歹念!我是主动投靠你们的。要不是为了老婆孩子,我,呸,你个东洋日军!”
野吉二雄有点发呆。
清原:“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就把你安排我冒名顶替,试探自治政府的一位市长丑事公开出去。”
野吉二雄:“你敢!”
清原:“有什么不敢的!我的命都没啦!当初,你们抓了我的老婆孩子,我才叛变的,你知道,共党是怎样处置叛徒的。你要是杀了我,老婆孩子只有死路一条。我还有什么在乎的。但是,我一旦将你为试探程卓,让我配合你,挖坑让程卓往里跳,你想想,你这个大佐得罪的不仅仅是自治政府,还有满洲国,更会严重影响你们大日本的‘以华制华’方针的执行,这个罪过,我想,砍你一个野吉二雄的脑袋是不够的,恐怕还会有人受到牵连吧。”
野吉二雄:“你?”
清原:“对不起,大佐阁下,我的,马上回到工厂,处理善后事务。不过,我有个要求。”
“你还敢提要求!”
“你去找程卓,为保证车辆工厂安全,由程卓全权负责工厂。”
野吉二雄只得闪身,收起战刀:“你以为程卓会上钩,他是很精明的,除了签署一个任命外,一概不参与。”
清原指着现场:“一把火,利用这一把火呀,把他拴在这里,栓得死死的。”
野吉二熊逼近清原:“这火?”
野吉二雄回到住所,下了车垂头丧气地走上台阶,大门轻轻开了,他侧身挤进大门。
曲静静迎上前,扶着野吉二雄走进房间,桌上还摆着酒菜。野吉二雄怒不可遏地掀翻小桌。
曲静静:“你?”
野吉二雄:“这个清原,狡猾狡猾的,比北海道的狐狸还狡猾。”
曲静静:“阁下,消消气。”
清原从小禾料理出来,直奔车辆工厂。汽车刚要走进厂门,恰遇程卓走出厂门。清原下了汽车,迎着程卓走过去。
程卓摸了把汗,话语中有点不满:“清原君,你可来了。”
清原恭敬地向程卓弯腰致歉:“谢谢您,市长还亲自来现场。”
“嗷,我是来看看损失大不大,会不会影响皇军的车皮需求计划。问题不大,皮毛而已。”
“还是市长体贴我呀。”
程卓问到“听你口气,有人苛求你了?”清原听了只是一笑了之。
“这里我看过了,眼下需要的是原木材料,而且是刻不容缓。”
清原看着程卓,程卓也看看清原,两人对视中流露出互相猜测的心态。还是清原先开了口:“市长,你也不问问我去干什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的。”
“市长,豁达。”清原竖起大拇指,“程市长,我的意见,您是市长,这项任务还是您来。”程卓笑了笑,摇起头来:“我是自治政府的市长,你说了不算。”
野吉二雄回到隐蔽住所,曲静静重新摆上酒菜:“不就是个共党的叛徒吗,这叛徒,不但共产党憎恨,咱们也一样憎恨,没有一个国家和民族不痛恨叛徒的。”
野吉二雄:“我现在窝火的是,一个遭人唾弃的,还如此口出狂言,要挟我一个大日本皇军的大佐。”
曲静静:“那还不简单,除掉他。”
野吉二雄:“刚才,我真想一刀劈了他。可又一想,劈了他,如何解释他的身份。解释他的身份,就暴露了我利用他的目的。自治政府知道皇军没有掌握证据的情况下,采用试探的方式,不管是诱惑、还是引诱自治政府任命的高级官员,会造成什么影响,尤其是目前,南京政府刚刚成立,诱降更多的政府官员工作仍在进行,此时爆出这一丑闻,后果是难以想象的。在没有抓获李弘之前,我们对程卓试探必须慎重,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曲静静:“那就这样放纵这只狗。”
野吉二雄:“嗐,养狗的,还得提防被狗咬。此狗不除,我是不能安寝那。”
曲静静:“您呀,安安静静休息,办法总是有的。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井倍三郎君的情报课?”
野吉二熊:“说说你的想法。”
这时,电话铃响起,野吉二熊拿起话筒:“嗨,嗨,嗨。”曲静静呆呆地看着野吉二熊。对方挂了电话,野吉二熊仍然拿着话筒,双眼木呆呆地。曲静静轻手去拿野吉二熊手里的话筒。野吉二熊突然举起话筒狠狠摔在地上。
在日军司令部田本次郎办公室里,野吉二熊低下头,任凭田本次郎质问。
看着野吉二熊,田本次郎将档案袋递给野吉二熊:“一大早,你推荐的那个清原,就把这个交给程卓,程卓极力推辞,表示没有职责接收这些文件。可清原却甩下就走了。这不,程卓觉得不属于政府管辖,很快就将文件夹装进档案袋,密封后送到我这里来了。呶,备注上注明未启封,还有你那个清原的签字。我当即向军部作了汇报,这不,军部刚才回电,叫我将档案袋原封交给你。野吉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野吉二熊一句话也没说,接过档案袋,转身走了。
晚上,程卓家卧室里的仍然亮着,楚天翔看着走过来的程皮皮,搭上话:“小爷爷,做夜宵了。”
程皮皮:“就是一碗鸡蛋羹。你要是填吧填吧,就去厨房,自己动手。”
楚天翔直至窗户:“我是想让您老,劝劝,早点休息。”
在屋里,程卓站在大衣镜前,托起下巴,看着镜中自己的形象,自语:“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是武工队,还是军统?火势这么小,像是有意做个样子。这样子是做给谁看的?”
程卓半仰在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又站起身,自言自语:“清原的那个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是我军开展百团大战需要的吗?还是一个阴谋呢?”
程卓一跺脚站起身,一拳捶在床帮上:“一定是那个野吉二熊在作祟。”
市政府市长办公室,程卓接听电话:“哈哈,我可没有你的面子大,损失不大,这就好,那就抓紧,至于原材料的供应,再向自治政府催调,不误军机就是万幸。着火原因查到了吗?但愿不是人为的。哪能那,我请客,晚上石城大饭店见,好,就这么说定了。”
万达铭走进来,递上《城市日报》:“市长,今天的《城市日报》,还有,警察局侦缉队的苟长顺送来一份资金申请报告,说是,近期皇军大部调往西线作战,城里治安任务都压在侦缉队身上,要求增加警力和费用。”
程卓:“这个苟长顺真会凑热闹,昨天车辆工厂着了把火还没查清呢,他还好意思张嘴。”
万达铭:“那我去回复他。”
程卓:“等等,让他把侦缉队警力情况报上来,这个侦缉队虽说隶属警察局,可它却是日军情报科的帮手。”
万达铭:“好的。刚才,我听你电话里要去饭店。”
程卓:“嗷,刚上任车辆工厂日方执行官,这把火把他烧得心里不安。这不,就找我,估计有些难言之隐。”
万达铭:“我总觉得日本人有点,有点。”
程卓:“有点什么?”
万达铭:“说不出的感觉。这么说吧,我所接触过的日本人办事还是严谨的,这预防火情是易燃材料存放处必须严加防范的。还有,听说,发生火情时,却找不到这个人。”
程卓:“有眼力。”
万达铭:“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程卓:“万秘书,十分感谢您。”
万达铭:“呦,不敢,是我多嘴了。”
程卓:“不,你是有心计的人,但提醒我,这还是第一次。”
万达铭:“你希望有第二次、第三次?”
程卓:“你说呢?”
下班了,辛欣和辛开丰一同走出报社。辛欣向两边张望一下:“爸,那我去啦。”
辛开丰:“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话,程卓主动请你去一同陪一位日本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辛欣:“他呀,一定有他的意图。再有,这个日本人刚到车辆工厂人担任日方执行官,需要多方交往,我们记者就成了媒介。”
天刚擦黑,程卓和辛欣下了汽车,走进石城大饭店大门,清原迎了上来,看看程卓,把目光聚焦在辛欣身上:“程市长,欢迎您,这位漂亮大方,书生气盛的女士?”
程卓:“哦,给清原君介绍一下,报社记者,辛欣。”
辛欣:“您好,清原君。”
清原:“清秀、文雅、才子佳人。”
程卓:“嗯?”
清原:“嗷,上边请。”
三人进到饭店,走上楼梯。恰巧万一静与金风山下楼梯,当她看到程卓时,扭过头,却与清原目光相对,二人先是一惊,而后毫不在意的走开。
这一切被辛欣看在眼里,她盯住万一静。万一静边走边回头,看着辛欣。
走到大厅,万一静不时抬头看看楼梯。
金风山:“你好像发现什么。”
万一静:“程卓也到这儿了。”
金风山:“看见了。”
万一静:“程卓身边还有一个人。”
金风山:“日本人?”
万一静:“那个车辆工厂的日方执行官、总监吧。”
金风山:“你去安排一下,了解一下他们聊些什么。”
二人说着出了饭店大门。
石城大饭店豪华包间里,程卓拿起一瓶白酒,举到清原面前:“尝尝白酒,高度白酒。”
清原:“哎呀,就馋这一口。”
辛欣:“清原君,你喝过这高度白酒?”
清原:“好汉酒、高度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
程卓和辛欣投去惊讶的目光。
清原自知失口,忙打圆场:“嗷,在满洲时,就用这种白酒招待我们日本人,说是最高礼节。”
程卓举起杯:“那,我就敬清原君啦。”
这时,响起轻轻敲门声,服务员端着菜盘进来:“红烧猪蹄筋。”
程卓将菜盘转到清原面前:“清原君,这个你一定吃过。”
清原瞄了一眼程卓,思索片刻,指着菜盘:“第一次听说。我想,味道一定不错。”
辛欣:“没吃过?”
清原没说话,只是对着辛欣微微一笑。
程卓:“清原君,现在有话你就说吧。”
清原:“那我可就直说了,这次火灾损失太大了。”
程卓一听,疑惑地看着清原:“清原君,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不谈正事,只是喝酒。”
“对,对,只是喝酒。”清原端起酒杯:“程市长,不说出来,我这心里堵得慌。嗷,是这样,钢铁材料,我已给会社联系好了,可以调配一些,只是这木材?”
程卓:“我有点明白了,清原君,你这是鸿门宴呀。”
清原:“不,不,我是想说,程市长家是满洲的,这木材?”
程卓:“好吧,我给联系,先向自治政府汇报,再将此事报告给满洲新京。”
清原:“还这么复杂?”
程卓:“不但要弄来木材,还要保证安全运输。这可是军需物资呀。”
清原呆住了。
曲静静急匆匆回到隐秘住所,进到房间,看到正在更衣的野吉二熊,狠狠一跺脚。
野吉二熊盯着曲静静:“嗯?什么事?”
曲静静攥起拳头:“这个清原请程卓到石城大饭店,进了包间。”
“嗯?这个清原!竟敢背着我和程卓见面。”
“他会不会泄露您试探程卓的意图?”
“我看,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我回来时,在饭店门口见一个女人挎着一个商人,那女人虽然穿衣打扮时尚点,可总觉得隐隐约约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
“按照心理学的认识,你对一个事物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印象,有两点可以形成的,一是,这个人形象非常吸引你,二是,特殊事中突然出现的特殊人物引起你的关注。这两种情况,都是一刹那,留给你的印象就形成隐隐约约。嗯?”
曲静静自言自语:“刹那间,隐隐约约,嗷,我有点想起来了,会不会是在大街上企图对程卓不轨的,好像是她。”
野吉二熊:“想起来了。你立即返回去,注意,隐蔽。”
曲静静依偎在野吉二熊怀里,撒娇地看着野吉二熊。野吉二熊脸色一变,曲静静顿时站起身,当即出了房间。
天一晚了,人迹稀少,金风山和万一静挎着胳膊溜溜达达。
万一静:“这个程卓,胆子还不小,竟一个人出来,还是晚上,他就不怕遭遇不测。”
“这可是个好时机,除掉他。”
“我想,他绝不会自己出来,暗地里一定有着防护。”
“可这机会难得呀。再说,咱们刚刚受到嘉奖,弟兄们都在兴头上,咱们这样,不用抢,一刀。”
“老板,你可细思量,不能一时冲动,中了圈套,后悔莫及。”
“怎么跟老板说话!”被金风山一句训斥,万一静不再说话了。金风山指着大饭店:“我在这盯着,你回去,把弟兄们调过来。”
万一静:“老板,还是我在这盯着吧。”
金风山:“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在这儿,有违常理。”
万一静:“好的。”
金风山看着远去的万一静,来到一个小摊儿旁。
西服革履的乔珊气势汹汹甩着双臂,朝着大饭店走过来。那拉五紧跟在乔珊身后。
乔珊一眼就看到停放的汽车,快步跑上前去,对着汽车抬脚就要踢,车门开了,楚天翔笑眯眯的看着乔珊。
乔珊一见是楚天翔,撅起嘴:“没见过美女呀!”
楚天翔:“见过很多美女,就是很少见你这样的美女。”
乔珊:“贫嘴。哎,告诉我,姑爷在哪个包间?”
楚天翔:“我只在门口。”
乔珊:“不告诉我,是吧!我自己会找。哎,你那个跟班的小兄弟呢?”
楚天翔:“你不是自己会找吗。”
乔珊:“哼!我知道你俩一明一暗。有一天,我成了市长夫人,看你们。那拉五,走,自己找。”
那拉五跟在乔珊背后,回头低声对楚天翔:“你是警卫队长,理解我家小姐吧。”
乔珊走进大厅,来到沙发前,向服务生甩个响指。服务生走上前来。
服务生:“先生,您请坐,来点儿什么?”
乔珊瞪着眼看着服务生:“啥眼神呐。本人是小姐,不对,本人是姑娘。”
服务生急忙道歉:“对不住,您的长相和穿衣打扮,太随意啦。”
乔珊坐在沙发上:“两杯咖啡。”
片刻,服务生端上两杯咖啡,放在桌上:“姑娘,您请用。”
服务生看看站在一旁的那拉五:“请坐,请慢用。”
乔珊:“他喝不惯,这杯是留给我的姑爷的。”懵懵懂懂的服务生只得退了下去。
在饭店包间里,清原举着酒杯的手,停在空中,张大嘴,愣在那里。辛欣一见此状,接下清原手中的酒杯:“清原君,您喝多了吧。”
程卓端上来茶杯:“清茶一杯,醒醒酒。”
清原似乎找到点儿理由:“喝茶多了,需要方便,对,方便,我去方便。”
程卓扶起清原:“你呀还真是喝多了,来,我陪你。”
清原推开程卓的手:“不,有陪酒的、陪睡的,哪有陪方便的。我没喝多。”
程卓再次扶住清原:“我也去。”
二人出了包间,辛欣看着二人的背影思索着。
卫生间里,清原解开皮带,程卓无意间瞄了一眼,心底有了谱。
清原一个激灵,尿液撒了一片。程卓见状,淡淡一句话:“清原君,你真的喝多了”刺到清原的心底了。清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水池边洗的手,只是看到程卓在自己眼前忙来忙去的,心有一丝感激,脱口问了一句:“程市长,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文件夹?”
程卓听到此话先是一愣,脸上仍然十分平静,语气平和,打断了清原:“清原君,我多次说了,我是政府官员,军队的事,由军队长官处理。”
清原一听,立即翻了脸:“你,你,一个市长,如此大胆,自作主张!”
程卓很是平静地回到:“我如此大胆吗?我自作主张吗?别忘了你,清原君,自己的身份!”程卓的话不多,但字字铿锵,句句魂魄。
清原显露出一点失口的神态,急忙捂住嘴,片刻,用手当作扇子,在自己面前呼扇呼扇,“我,真的喝多啦,说胡话。”
程卓扶着清原:“清原君,你是在说胡话吧?我没听到呀,一句一个字都没听见。”
这时,一身便装的梁大勇走进来,扶住清原:“程市长,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