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禾料理包雅间里， 酒过三巡。野吉二雄一拍巴掌，三名歌妓走了进来。
野吉二雄指指清原：“帮清原君洗个澡，好好伺候。”三个歌妓扶着清原走出雅间。
野吉二熊指着清原的背影，把程卓拉到自己身边说：“老同学，说实话，你看到这个清原君的第一印象是？”
程卓：“老同学，凡是你认定的人，好样的，各个军国精英。”
野吉二熊：“没说实话，我呀，见你看到清原君第一眼时，就有一种莫名其妙感觉，跟我说实话。”程卓没有回答，只是夹了一块紫菜包饭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野吉二熊：“老同学，有话不说。”
程卓：“你呀，你带来的人，是日方的工程师、总监，说明你手中各色人才济济，石城市车辆工厂一定能满足皇军的军事需要。好事呀！”
野吉二熊点着程卓，举起酒杯：“误会变信任，信任会更信任，来干杯。”
程卓回到家里，程皮皮迎了上来：“喝酒啦。酒气哄哄的。”
程卓舌头有点打卷：“我要早点休息。”
程皮皮看着程卓的背影：“还早点休息呢，现在都什么时间了，再过一会儿，就该起床了。”
程卓踉踉跄跄回到卧室里，和衣躺在床上，那估计速递运转起来：《城市日报》机打镂空字从报纸版面上跳动下来，“野吉二雄推荐日本田原冶炼株式会社工程师清原前往石城市车辆工厂任执行官，经查，此人来自满洲，历史背景不详。”
程卓自言自语：这个清原，到底什么来头？
小禾料理的情景再次出现在程卓眼里：三个歌妓搀扶着清原出了雅间，野吉二熊凑近程卓：“这个清原君，我不甚了解，这次又委派以重任，你呀多观察着点。”
程卓：“大佐阁下，你这话出格啦。车辆工厂是保证皇军运输而取胜的基础，所派来的都是可靠、有能力的，何须我来多观察呀。”
野吉二雄：“瞧你，当真了吧。”
程卓：“如有隐情，你不要说给我听，我也不会去打听。”
野吉二熊：“程的，你的，老练多了。”
程卓：“当面称我老练，背后不知怎么判算起来我了。”清原坐下的那一瞬间的姿势，让人感觉不像是一个熟悉坐姿的人。程卓自言自语：“不得不防？”
夜晚，野吉二雄前脚回到隐蔽住所，后脚就紧跟着的曲静静出现在眼前。
曲静静正给野吉二雄宽衣解带：“你呀，这样苦思冥想的，何苦呢。直接把他拿下，或找个理由，让他挪挪窝不就得啦。”
野吉二雄：“你丫还太嫩了。这个程卓是我主动推荐的，起初，他呀还推三阻四不想干呢。这干了一段呢，上边不管是华北司令部，还是自治政府，总的说是满意的。只是这次，军部查出程卓留日同学李弘是地下党，并在满洲各地缉捕未果，因为程卓和这个李弘走得很近，才不得不对程卓多长了个心眼。”
曲静静：“你准备怎么利用这个清原君？”
野吉二熊：“让他把程卓奉承为上司，一切工作、计划、进展、完成情况都书面向程卓报告，尤其将完成的火车车皮交付时间、运输路线、装载物资统统书面报告。然后，我就可以围绕程卓大做文章了。”
曲静静：“你的这张网可真大呀。不过你今天这招也够损的。”
“无毒不丈夫。这次面对八路军的攻击，我军运输线遭到沉重的打击。眼前，重振运输线刻不容缓。为了保证我大日本皇军的胜利，就在真清原上任之前，对程的进行试探，不，应是考察，非常必要。你呢一定配合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怎么个考察？”
“嗯？话有点多了。”
“好，我不问啦。不过，你希望是怎样的一个结果呢？”
“这还用问吗。”
“哼，我就知道，你呀怕程卓有事，更怕查出程卓有事来，程卓有了事，你怎能脱个干系。要是真的。”
“也绝不能向司令部报告。”
“你有办法？”
“借刀杀人。”
“我算看透你们这些搞情报的人啦。”
“我这样的人不好嘛？”
“好，好。过去我只知道抓住共党的证据再杀人，现在，我才知道，只要怀疑，就会找个借口除掉，还会编造一个为自治政府捐躯的故事，你呀，拿中国人的一句俗话就是头上长疮，脚底下流脓。”
“咋讲？”
曲静静头一歪：“你猜。”
野吉二熊抓起脑袋，思索片刻，又摇摇头，指着曲静静：“坏透了。你呀，坏透啦！”
曲静静向野吉二雄抛出媚眼。野吉二雄一下扑向曲静静：“我就是坏透了。”
二人发出一阵淫笑。
清晨，清原站在市政府台阶上等候着。
汽车停在门口，程卓下了汽车，清原马上迎了上前：“程市长，你来了。”
程卓：“真不好意思，怎能让清原君在此等候。来，进去谈。”
清原指指一旁的汽车：“车在等着我呢，我还得去司令部，就在这说吧。”
程卓看看不远处停放的汽车：“那，你说。不过，我只能听我负责范围的事，如果超出的话，我可无能为力了。”
清原：“那是的。是这样的，我一上任，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车辆工厂外国人起的底，可技术人员大部分是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因此对我们日本人好像不那么感兴趣。”
程卓：“清原君，这些情况你应向野吉君反映，我只是个政府市长。”
清原点点头，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程卓：“尊重，您，市长阁下。这是我对车辆工厂的设想规划，以及接手完成军用车皮的计划，您请过目。”
程卓用手挡住文件夹：“这些事军方的，我不干预，也不参与。”
清原：“可野吉君告诉我，车辆工厂的一切必须向程市长报告的。程市长，这个文件夹。”说完，清原将文件夹塞到程卓手里，返身钻进汽车。
程卓一看向楚天翔使个眼色，楚天翔立即明白了，上前拉开车门，对清原说到：“清原君，请留步。”清原从车窗看过去，只见程卓一转身走进市政府大楼。
楚天翔很礼貌地向清原做个“请”的手势。无奈的清原摇摇头，下了车，跟在楚天翔身后走进大楼。
进到办公室，程卓对万达铭说到：“拿档案袋、密腊、政府公章来。”
清原看着程卓：“程市长，我还得赶回工厂。”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程卓将文件夹装进档案袋，缠上封口线，交给万达铭。万达铭用密蜡涂在封口线上，盖上公章，在档案袋备注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注明“档案袋中的文件夹未被打开”。
程卓将档案袋递给清原：“请清原君签上自己的名字。”
清原犹豫了：“有必要吗？这些就是应该给你过目的。”
“我说过，在这次任务中，我只是市长，一条程序，唯一一条，就是签署对你的任命。其他的，我一概不过目。”程卓说着，将档案袋摆在清原面前。见清原还在思考什么，程卓拿起毛笔，在备注栏里签下字的大名。
清原一无计可施，摇摇头，签下自己的名字，起身就走。楚天翔上前要去阻拦，程卓轻轻扽了一把楚天翔的衣襟。楚天翔站住了脚。
清原赌气走到汽车旁，上了汽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程卓看着档案袋，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文件夹，里面是什么呢？从清原表情上可以猜测出，这是一份关于车辆工厂机构设置、军用车皮生产计划、军用车皮交付地点、路线、时间安排等的计划书。清原当街把这么重要的文件交给我，就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吗？是潦草做事，还是有意为之？这样的文件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还是另有企图？我军开展的百团大战确实急需这些情报，可这么轻而易举得到手，有何蹊跷？
程卓踱着步，走到门口，门开了，万达铭走了进来，地上当日城市日报：“今天的报纸。”
程卓接过报纸：“万秘书，你去把梁大勇叫过来。”万达铭答应后出了办公室。
程卓把报纸平铺在办公桌上，一字一句地看着，紧锁起眉头。
随着报告声，梁大勇走了进来。程卓问到：“刚才在大门口，清原交给我一个文件夹，周围都有什么人在场？”
梁大勇当即回答：“您的车到之前，我们就发现那个清原的车早您之前来到门口，我上前请他将车开进大院，他谢绝了，说是还有急事，就在门口等您。片刻，您的车来了，我们对周围进行了布控，没有发现异常。”
程卓听后点点头。
梁大勇刚返身，忽地像是想起什么，转回身报告：“不过，对过远处的茶舍二楼有人争吵起来，因距离较远，我们没有去查询。”
程卓沉思起来。梁大勇看着程卓，转回身疾步出了办公室。
大街上，人们把个公告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边看着公告，边议论着。
李参谋挤上前去，看到一张告示“车辆工厂招工启事”。
李大爷走进杂货店，选了一顶草帽，扣在头顶上，叫了声：“掌柜的，我给你送了三天的菜了，你可一毛没给呀。”掌柜的从柜台里探出头：“嗷，李老头，草帽给你啦，就抵个菜钱吧。”
李大爷朝掌柜的摆摆手走向和记商贸。
在和记商贸后院里屋里，李大爷摘下草帽递给万达天：“电台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不远的杂货店，这是收到的第一份电报。”
万达天把手伸进草帽，沿着帽丁撵出一个小纸卷，看了一遍：“上级的命令就是为配合八路军总部展开的百团大战，要求咱们，破坏日军的车辆制造和维修，破坏日军利用铁路进行军用物资的运输。”
李参谋：“老板，就咱们这点人，和手中的武器，毁掉车辆大厂，难了。”
万达天：“不光是难，而是太难啦。”
大家沉思起来。
就在大伙沉默时，李参谋一拍脑壳，站起身来：“哎，我咋给忘了呢，这不就是机会吗？”
“机会？啥机会？”“说说看。”
李参谋一板一眼地说：“大伙不是在大街上看到广告了吗，那是什么广告？招工呀，车辆工厂不是在招工吗。咱们何不就此混进车辆工厂，然后。”
万达天：“嗯，这是个好办法。”
李参谋：“要去的话，我算一个。”
万达天：“混进去好说，可那是要良民证的。”
李大爷：“这事你们就别操心了。俺们李庄维持会长，是咱们的人，不就是搞几个良民证吗。”
万达天：“就这么定了。李参谋，你选几个得力的，混进去，下面，咱们再把有关细节商量一下。”
车辆工厂是石城市最大的工厂，是平汉、正太铁路的货车车皮的制作生产、保护维修的保障工厂，为了保障铁路的运输畅通，日军进驻了车辆工厂，对每一名中国工人严格审查，苛求管理，除了打骂，还是打骂。因此不少工人离开了工厂。这次面对运输任务的加剧，不得不再次招工，这也就给了武工队一个混入的有利条件。
门口，日军兵巡逻而过。治安军站岗戒备森严。
厂房内灯火辉煌。铁道线上，停放着一辆辆待修的车皮。
一听说有任务，武工队员就兴奋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围在李参谋身边，除了问这问那，就是要报名，要求去担当最艰巨的任务。
“李参谋，我可是扒过铁路的，这次任务不能没有我。”
“哎呦呦，你还提扒铁路的事呀，车上有啥货，就扒下来，没少捞吧。哈哈哈。”
“那还不是为了混饱肚子，有吃有喝的，谁去干那提着脑袋的活呀。”
“李参谋，别落下我，我在铁匠铺学过徒，捶打锻造没问题。”
“哎，哎，这可不是去买力气，是混进去，破坏日军的车辆，需要的主要是胆量和活泛的脑袋瓜子。”
“李参谋，你可别光看着我们笑呀，你到底心里有个什么样的标准，说出来，我们也可以自己衡量衡量。”
李参谋思考片刻，开了口：“我挑选的要求，就是。”
“就是什么？”
“等我宣布名单，你们就知道了。”
“哈哈哈”。
程卓走出市政府大楼，看见清原又堵在门口了：“哎呀，我可真不该认识你这个日本友人，又有什么事？”
清原：“是这样的。我这不是招不少工人吗，这吃的，用的，您得给我协调一下，尤其是这电力，三天两头的拉闸，我那儿可受不了。”
程卓：“这电厂可是你的日本人掌控着呢，有必要找我吗？”
清原：“太有必要了，我要的不是按指标供电，得给点照顾，让我们有着充足的电力，不然任务是无法按时完成的。”
程卓立刻想到了什么，愣了片刻，看看张着大嘴的清原：“你说什么来着。”
清原：“电，供电。”
“嗷，明白了。”程卓说完，抬脚走了。
清原看着程卓的背影，只得摇摇头。
在车辆工厂门口，一块醒目的木牌上写着“招工处”，周围已经围上不少人了，李参谋等人也混杂在里面。大伙指着大门纷纷议论：
“这个工厂不实在，说好的一天干十个工点，结果呢，十五六个，还不让喘口气。”
“有挣钱的地儿就不错啦，知足吧。”
“不错个狗屁，那俩钱，还不够一家子喝口粥呢。”
“听说更可气的是打骂工人。”
招工的见状，站起身：“咱们这是石城市最大的工厂，不但挣得多，活还轻闲。”
“能按时发工钱吗？”
蒙着白毛巾李参谋走上前：“我开个头，报个名。”
招工的喜出望外：“好家伙，真壮，叫什么？”
刘参谋摘下毛巾，胡拉着头皮：“刘家伙。”
招工的：“我问你叫什么？”
李参谋：“刘家伙。”
招工的：“我再问你一句。”
李参谋掏出良民证：“俺说了好多遍了，俺是叫刘家伙，瞧，良民证。”
招工的：“叫这么个名字。好了，挺壮的，去木材搬运队吧。下一个。”
有了挑头的，大伙这才报起名来。
李参谋领了一个木牌，走到厂门口。治安军横在门口：“过来，检查！”
治安军将李参谋全身摸了个遍，一挨到李参谋噶肘窝，李参谋痒得直摇身子。
治安军：“还是个痒痒虫，进去吧。”
巡逻的日军宪兵走过来：“等等。你的，良民证。”李参谋掏出良民证递过去。
日军宪兵用刺刀拨拉开李参谋拿着良民证的手，拽开李参谋的衣襟，用拳头捶捶李参谋的胸脯：嗯，老老实实的干活，皇军有赏。
李参谋这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干活。太君，一定的。”
武工队员贾亮对着招工的指指李参谋：“老总，俺俩一个村的。这是我的良民证。”
招工的：“好，去吧，木材搬运队。”
武工队员乙余庆富递上良民证：“俺也是一块的。”
招工的：“好事呀，最难招工的就是这木材搬运队，你也想去，我看你呀，体格不错，去吧。哼，怪事，还有愿意找罪受的。”
余庆富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老总。”
车辆工厂进入战时状态，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工厂里灯火通明，李参谋这才体会到“日军嘴里吐出来的确实都是鬼话”，一天十二个小时的超强体力工作，尤其是木材搬运队，一些年少年老体力差的感到的不仅仅是体力透支，更是熬不过的连轴转，有的人提出不干了，当即就遭到一顿毒打。李参谋看着眼前状况，有心想带着大伙逃出去，却想到自己进入车辆工厂的目的，决心坚持到底。
已是上灯时分，在隐蔽住所的野吉二雄在房间里挥起战刀，左劈右砍，上蹦下跳。
曲静静端着饭菜进到房间：“休息一下吧。”
野吉二雄收起战刀，洗洗手，擦着汗：“腿要勤走，刀要勤练，话要勤说，脑子才不乱。作为一名帝国军人，战刀就是生命。”
曲静静：“我知道你喜欢这把战刀，可你的刀术还是不精呀。”
野吉二雄：“嗯？怎么说话！”
曲静静让野吉二雄坐好，给他斟上酒，递到他的面前：“想发火吗？”
野吉二雄马上换了一副笑脸：“看见你，我这火。”
曲静静把酒杯塞到野吉二雄的嘴里：“我可不是日本娘们！”
野吉二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透着军人气质的大和民族之女。”
此时电话铃响起，曲静静起身拿起电话：“哪位？嗷，您稍等。”曲静静把电话交给嘴里还含着酒的野吉二雄。
野吉二雄拿起电话，放到耳边，两眼瞪起，“噗”地一口酒喷了出来。恰喷了曲静静一脸。曲静静愣愣地看着野吉二雄。野吉二雄发狂似得叫喊：“来人！”
日军军曹推门进来：“大佐阁下。”
野吉二雄：“备车，车辆工厂。”
一大片火光照亮天空，车辆工厂的木材场地燃起大火，火警报警声刺耳欲聋。李参谋一见，向武工队员做个手势，就边跑边叫起来，有救火的，有逃跑的，混作一团。“碰碰”几声枪响，野吉二熊来到现场，看到混乱场面，举枪警示，大吼：“不准乱！乱的不行！灭火！统统灭火！”守卫工厂的日军端枪逼近工人们。
这时，井倍三郎带人赶到现场，怒目圆瞪。当他看到野吉二熊时，急忙走了过去：“大佐。”野吉二熊：“灭火！”
李参谋思考一下大喊到：“灭火！弟兄们！灭火！”贾亮、余庆富和工人奔向火场。
这时，压水车赶到了，灭火栓也被打开，一股股水流扑向火场。
野吉二雄四处张望：“清原君！清原君！”
一翻译装束的人低声说：“大佐阁下，清原君，不在。”
野吉二雄：“去哪啦？”
翻译犹犹豫豫回答：“我，我，不知道。”
井倍三郎上前一把抓住翻译的衣扣，瞪起双眼：“嗯！是知道不说吧！”
翻译声音发抖：“我说，我说，清原君去，喝酒。”
井倍三郎将翻译搡倒在地上，冲着野吉二雄：“大佐阁下，清原君，可是你带来的。”
野吉二雄：“够啦！来人！去把清原押回来。快去！”
这时，程卓也赶到了：“这可是失职呀，重大失职！”
情报科特工看看井倍三郎：“我的，到哪儿去抓人？”
井倍三郎目光盯着野吉二熊。
野吉二熊：“我的，抓回这个清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