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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三木之恨

    审讯结束后,李向东厉声喝问侯登喜是想死还是想活,吓得侯登喜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李向东严厉地告诫侯登喜,只有密切配合他们下步的行动,才能让他活命,侯登喜自然连连答应。

    李向东让荣少楷等人将侯登喜带出去等候发落。然后找来村长和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对他们交代了一番,要求他们赶紧组织人力,修复被烧的房子,消除战斗过的痕迹,将那十余辆大车处理掉,并将鬼子们的尸体也找个隐蔽的地方深埋起来。

    交代完毕后,李向东又请村长找来笔墨,他提笔稍一沉吟,在一张纸条上唰唰唰地写上几行小字,拿在手上轻轻吹干后放进口袋。

    随后,李向东一行人继续赶着三辆马车,押着汉奸侯登喜,在刘家庄村长和村民们的千恩万谢声中,仍是径直朝着绛县继续驶去。

    刘家庄的老百姓当然不可能知道,此时的李向东他们一行7人,就是为了这个村子的老百姓惨遭日军报复,所以大胆地去会会三木这个老对手,智闯鬼子的龙潭虎穴。

    当天傍晚,绛县日军宪兵队内。戴着一只眼罩的宪兵队长三木中佐勃然大怒。征粮的队伍竟只有汉奸侯登喜一人回来,他有些不相信地再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张纸条,“嘭”的一声把它拍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回头就从剑架上取下了他那柄家传的“铭魂”长剑。

    三木将剑猛然拔出,“铮”的一声清鸣中,顺势一剑就将跪倒在他办公桌面前的侯登喜的脑袋削下,那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出了几米开外,眼睛犹在惊恐地睁着,无头尸体喷溅出的鲜血顿时溅得满地都是。

    三木强压怒火,轻呼了一口气,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条白毛巾,将沾着几丝血迹的剑刃仔细擦拭干净后,将剑插入鞘内,放回身后的剑架上,然后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上,闭上了他的那只独眼。

    之前带侯登喜进门来的日军少佐、宪兵队副队长松井三郎见怪不惊,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两名日本宪兵立即走进来。待他们将侯登喜的尸体拖出去,将地板上的鲜血擦得干干净净之后,松井才轻轻把门关上,打算跟着两名宪兵一起出去。

    三木却在此时睁开了右边的那只独眼,轻声唤道:“松井君,请留步!”

    松井马上转身回来,走到三木的办公桌前立定。

    三木的独眼里还有几分怒意,他直视着松井,慢慢说道:“松井君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吗?”

    松井的身体挺得更直,他也直视着三木说道:“我也觉得他该死,一个分队的皇军宪兵都已经玉碎,只有他一人回来,还带回了一张敌人的字条。一定是那张字条激怒了三木君吧?”

    三木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赏之意:“松井君果然聪明!就是那张字条,它让我想起了我的眼睛之伤和对一个人的仇恨!”

    松井的眼里透出了好奇:“三木君能给我说说吗?作为您的下属,我虽然处于好奇,但更多的是愿意和你同仇敌忾!”

    三木示意松井在旁边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讲起了一段往事来。

    去年6月的一个夜晚,当时正担任日军第36师团特战队长的三木中佐,带着75名特战队员,悄悄地潜入了中条山,他们沿着选定的结山张家坳一线潜行,打算秘密穿过国军第3军的前线阵地,奔袭驻在唐回村的第3军军部,对第3军军长唐淮源实施“斩首行动”,企图消灭第3军总部指挥机关。

    唐淮源率领的国军第3军,是第四集团军被调离中条山后的唯一的一支中央军主力部队,因为他抗日意志坚定,且指挥有方,第3军扼守的闻喜、夏县以东的结山、唐王山到夏县东南花凸村一线,始终防守严密,被日军视为心腹大患,一直欲除之而后快。

    之前,日军指挥部已经得到潜伏在国军内的情报人员的绝密情报,知道当晚唐淮源将在唐回村军部召集师长以上军官开会。如果能够偷袭得手,不仅可以一举消灭第3军指挥机关,还将对日军正在策划的下步行动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三木中佐时年32岁,出生于日本显赫的三木家族,他是日军中层将领中的少壮派代表人物,曾经作为日军海军陆战队的少佐,带队参加过两次淞沪战役和南京战役,多次荣立战功。

    三木后来主动申请从海军调到陆军,就是想发挥他擅长的特种兵战术,进一步在中国战场上为天皇建功。

    那是一个月色比较暗淡的夜晚,就在三木信心百倍地带着那支特战队试图悄悄穿过国军前线防区时,他在这里遭遇到了他人生第一次、也是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当他们潜行经过张家坳前的一个水塘边时,他们走进了新一团一组暗哨的监视区。这组暗哨有三个人,分处在不同的方位,相距几十米距离,一人埋伏在水塘边,一人藏在大树上,一人躲在一块巨石后,三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他们。

    国军的暗哨配合密切,三人中只有位于中间巨石后的那个哨兵,大声开口询问他们的口令,另外两人却默然无声。

    三木和队员们个个精通汉语,而且他们事先已经从内线情报中获知口令,自然就能马上回答。但因他们行踪过于诡秘,哨兵不敢轻易放行,于是继续向他们发问。

    三木一边耐心地应付着哨兵的提问,一边背着手示意后面的队员,迂回过去干掉那个哨兵,哪知他们刚刚走出队伍不久,就被树上的暗哨一枪撂倒了一个,接着水塘边的暗哨也扔过来两颗手榴弹,将他们的队伍炸得大乱。

    巨石后的哨兵乘机依托巨石掩护用花机关枪向他们扫射,并连续投弹,掩护水塘边和大树上的暗哨撤退。

    三个哨兵形成了交叉火力掩护,边打边向后方撤退。日军特战队虽然人多火力强,但因失去了第一时间的集火打击机会,竟然只打伤和抓住了从大树上撤退的那个哨兵。

    特战队小队长山田非常恼怒地拔出匕首,就要将那个哨兵杀死,被队长三木严厉制止,因为他想要一个活口,从中了解敌情。

    很快,三木的特战队就遭到了一阵迫击炮的轰击,不少特战队员在炮火中丧身。三木在炮火中还看到,他们的前方和两侧,已经出现了不少矫健的身影,他们并没有盲目地开枪,而是巧妙地利用各种山上地形的掩护,勇猛地包抄过来,显然是想要将他们全部留下。

    三木敏锐地意识到,这不仅是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而且是一支对地形非常熟悉,擅长夜战的劲敌。

    突袭的战机已经失去。三木愤怒地大吼一声:“一小队和我留下阻击,其余人快撤,山田,你负责把俘虏带走!”

    身材粗壮的山田答应一声,扛起已经被他打昏过去的那名国军俘虏,带着其余两个小队马上撤离。

    此时国军的追兵已至,双方开始交火,三木带着部分队员且战且退,掩护山田等队员快速撤离。

    三木惊奇地发现,这股国军作战相当勇猛,他们夜间的枪法也很出众,精准的射击和战术上的协同一点也不亚于他的特战队。

    三木大吃一惊,下令加快撤退。哪知对方就像是能听得懂他的日本话,追击的命令下达得同样及时,包抄合击的动作更加迅速,密集的枪弹,很快就将断后的二十几个队员连续打倒在地。

    三木不敢恋战,带着幸存的几名队员连续扔出几颗手雷后,借助爆炸的掩护赶紧撤离,他们很快就追上先前撤退的队员,连夜退回了他们驻扎的师团指挥部驻地。

    此战三木的队伍损失惨重,没能回来的队员多达40多人,加上受伤回来的10余人,一支精兵竟然折损了大半的战力。

    三木惊怒之余,不由暗自敬佩今晚的对手。他很想了解这支队伍,究竟是第3军的那支部队。

    第二天早上,当三木正准备提审那个带回来的国军哨兵时,他以为在昨晚战斗中已经玉碎的两个特战队员竟然回来了,他们两人都是轻伤后被俘,是昨晚的对手把他们放回来的。

    两个队员还带回来了一封信,他们都有些羞愧地将信呈给三木。三木虽然有些恼怒,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于是接过信来,打算看后再说。

    来信是昨晚的对手,国军第3军新一团团长李向东写的,他希望用这两个放回来的特战队员换回被他们带走的那位受伤的哨兵。

    李向东最后在信中写到:欣闻足下是一名武士,惟愿秉承武道精神,不要伤害战场受伤被俘者,愿与君在战场上寻找机会,堂堂正正地一战。

    三木看过信后,沉吟半晌,让手下将那个被俘的国军哨兵送去给军医处理了伤口之后,就把他放了回去。

    那名哨兵名叫刘绍忠,正是这次参与侦察的人之一。他当时是一名副排长,也是从滇军时期就跟随李向东的老兵,李向东之所以愿意用两名日军战俘来交换他,更重要的是因为他还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

    松井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问道:“如此说来,这位国军团长也是一位支那武士吧?那,阁下和他后来有没有在战场上见面呢?”

    一股怒意顿时浮上三木那张阴冷的脸颊:“我就是敬佩他也是一名武士,才将那个俘虏放了回去的。我还为此受到了师团长的严厉训斥。但是,我没想到,他们很快就来袭击了我们的师团指挥部,我估计就是那个我们放回去的俘虏带的路。”

    三木稍停,用手摸着戴着眼罩的左眼说道:“我就是在他们袭击师团指挥部的时候,带着特战队拼死保护师团长他们,才被弹片所伤,丢失了这只眼睛!”

    松井也是非常气愤:“巴格牙路!这家伙哪像是个真正的武士?完全是个狡猾的狐狸!”

    三木苦笑一声:“作为军人,他这样做本来也无可厚非,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这一招就是针对我带队袭击他们的一种回击,这算不上什么阴谋诡计。

    但是,让我气恼的是,他们在攻击师团指挥部时射箭留书,在书信中特别感谢我告诉了他们师团指挥部的位置,导致师团长迁怒于我,我这才被调到宪兵队的。”

    松井默然无言。他此时才明白这位军中骄子为何来到宪兵队后性格喜怒无常,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原来他就是遭到了这位国军团长的算计,不仅受了伤,失去了一只眼睛,还失去了军界的远大前程。

    三木也沉默下来。良久,他将桌上那张被他拍烂的纸条递给松井。

    松井也是精通汉语之人,他展开一看,几行铁划银钩的毛笔字映入眼帘:“军粮全部收下,感谢三木盛情,听闻阁下的铭魂剑锋利异常,愿以长刀一试。君若真想再见,明晚8点关帝庙前,仅限于你我两人,人多恕不奉陪。”纸条的落款是“李向东”三个字。

    松井马上就明白了,他愤怒地站起身来:“原来今天我们派出去征粮的宪兵分队,就是遭到了这个李向东的伏击!他还敢写信来约中佐阁下与他决斗,是可忍孰不可忍,属下愿意明晚带兵前去关帝庙,将他的头砍下来献给阁下!”

    三木摇摇头,独眼中射出寒光,自负地说道:“不,这次我要亲自去会会他,我要让他见识一下大日本的最高剑道,然后用我这把铭魂剑,割下他的人头!”

    三木说完招招手,让松井坐下,开始商议商议明晚应该怎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