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文和我见过几次面，他这个人温良谦恭，和西北军里常见的威武的人不一样。还记得一天徐源泉趁着路过天津，来万寿山游览了一天。那天晚上，他的同乡谢振纪在庆林春举行宴会。谢振纪很有钱，在饮食上很讲究，而且为人风流，因此到处都有朋友，交往广泛。当时在座的人里有属于老西北军的李鸣钟、段雨村、李筱帆，晋军的濮绍戡，老奉军的万福麟，还有王正廷、管翼贤、吕志民等人。谢振纪是我的老病人了，不管有没有病，隔上个三四天他就要来一次。因为他的生活很没有规律，在尽情享受的同时，也经常为自己的病担忧。因此，这天晚上我也在末座作陪。
徐源泉是以前直鲁军里的大将，北伐的时候，曾经和西北军还有晋军进行大战。以前的敌人，现在的朋友，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因此席上人们的兴致很高，所说的大多是一些旧事，或者旧人的一些新鲜事。
说话间偶然说到了对近代人物的评论，段雨村醉了之后，用一种老英雄的口吻叹息道：“现在华北的关键人物，就是宋哲元和秦绍文两个人。秦绍文对于宋哲元，就好像鹿钟麟对于冯玉祥那样。表面上只是奉命行事，实际上已经事先摸透了上司的心思了。这就是两个人之所以不是嫡系，而能得到重用的原因。秦绍文和鹿钟麟那样的人，是最好的助手人选，表面方正而内里圆滑，因此不被上司忌惮，也不会被外人憎恨。因为外面方正，所以上司不能做的事情，他们可以做，而外人也可以谅解他们，不会怀疑别的；因为内里圆滑，所以上司一直对他们信任并且重用，不会担心他们势力变大。”
西北军里的人，对鹿钟麟有意见的，占到八九成。我和鹿钟麟也见过几面，觉得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实在，但其实城府很深，那副表演的姿态，和冯玉祥简直一模一样。我和王铁珊虽然只在一起吃过一次饭，而他的表演做派，已经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觉得鹿钟麟、王铁珊两人的作风，真的非常相似。鹿钟麟身在军事，王铁珊身在文事，这真的是值得冯玉祥庆幸的事，如果两个人做了同行的话，一定会争得你死我活。冯玉祥单单对这两个人非常好，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表演做派？
和段雨村比起来，李鸣钟应该算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他这个人说的不多，就算说也不得要领，想必他自己也知道。因此每次在段雨村畅谈的时候，他都一直点头说：“是，是，就像大哥你说的。”这话刚开始听起来，让人感觉摸不到头脑。
这天晚上，段雨村的感触非常多，而且他的酒量大，因此说起来没有忌讳，让在座的人都非常痛快。他又说：“冯先生出身比较低微，以战将的身份而得势，因此对于善战的将领，他一直爱惜但是不重视，把他们当作一介武夫。单单对于那些喜欢故作‘儒将’姿态的人，既爱惜又重视。这就是为什么鹿钟麟能得到特殊的待遇。宋哲元虽然近年来独当一面，以封疆大吏身份自居，自视为西北军里的老大哥。但是他在用人和做事方面，有很多地方都向冯玉祥学习，所以秦绍文才能够坐到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后来，李筱帆也开始大发感慨，与段雨村应和起来。这两个人认为，现在这个世上，冯玉祥有识人的能力，蒋介石有用人的胸怀，阎锡山有留人的技巧。如果一个人能兼有这三个人的能力，那么天下就可以平定了。冯玉祥有识人的能力，所以能用鹿钟麟为助手，以弥补自己的不足；蒋介石有用人的胸怀，所以能够让一些不是很听话的人，担当关羽、张飞、赵云那样的职位，而一直不赶走他们；阎锡山有留人的技巧，所以能够让属下不叛离，而徐永昌等人竟然能够归顺他而不离去。
我听到这些话，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正金酒楼的宴席上，木田宴请松室孝良的时候，松室对当时中国重要人物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