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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评价日本人

    这位富翁面庞很黑,一张圆脸,体态丰满而且健壮,年龄有三十多岁,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锻炼的人。他举止儒雅,略微还有些高傲,说话的时候还经常夹杂着一些京片子,头上戴一顶装饰着小红珠的瓜皮小帽。他自己说是塞外好的医生很少,所以想让我给他看病。我给他检查了很长时间,又让护士取了他的血浆和大小便,然后就回去了。

    就这样认真检查了三天,这个自称“全福成”的富翁,对我的医德和医术也渐渐信任了,于是在谈话当中他逐渐向我透露了一些情况。其实让他整天担忧的,并不是忧虑、焦躁、易怒、易醒等表面症状,而是一些关系到他的私人生活的怪异症状。我跟他说,有病不要瞒着医生,如果不据实相告的话,我又不是神仙,怎么有看相貌治病的能力。

    全福成小心地跟我说一下症状,并且说道:“我家世代居住在科尔沁旗草原,有几万只羊,如果你能治好我的话,一定重重答谢。只是我家事情很多,真的不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

    后来经过我反复诊断,断定他患的是间歇性神经官能症。另外还伴随有一种奇怪的敏感症状,就是每当想入非非、见到漂亮女人、听到挑逗的话语或者是行房事的时候,就会突然不停地打喷嚏,不打二三十个不会停下。

    我除了用德国的特效药给他注射之外,还极力对他进行开导,跟他说明这种官能症只是一种神经作用,不是什么大的毛病。

    一天,全福成突然给了我一个很大的请柬,里面厚厚的都是大面额钞票。他惋惜地对我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家里有要紧的事,不能再待了。今天晚上在王家饭店宴请先生,可以吗?”

    我到了之后,发现孔伯华、王夫人、孙师傅都在。我非常惊讶,这四个人却都笑着不说话。喝了一圈酒,全福成才道歉地向我说:“今天离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是一个正直的君子,所以我也不愿再瞒你。全福成其实是一个假名字,我的真名是德穆楚克栋鲁普。王夫人是我妹妹的亲家,知道我来这里找医生,所以就把先生推荐给了我。孔大夫以前经常给我的母亲、妹妹治病,是我家的好朋友。孙师傅的金疮药酒,一向都是主要往绥察蒙古出口,因此和我也是老朋友。我在塞外求医的时候,不是汉人就是日本人,很怕秘密泄露出去,所以才放下身边的事物,轻装到这里来。”

    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位富翁其实是在塞外呼风唤雨的德王。席上,他的兴致很高,喝到高兴的时候,开始表现得对日本人的所作所为很有意见。他总是对我说:“对于日本人,我看得多了。那些军官和顾问太多了,其实真正看得清形势的人,简直少得可怜。剩下的人不是胡作非为、目空一切,就是卑躬屈膝、没有丝毫才能。先生治病救人,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还希望自己珍重,不要走这些小人的老路。”

    孔伯华很怕我尴尬,下不了台,就踢了我的脚一下,笑着说:“前段时间王爷刚刚把百灵庙这个地方丢了,心里的火气有点大。”

    德王听到之后,越发生气了,说察哈尔北部的“自治军”有两万多人,再加上李守信的“满蒙征绥军”和卓世海的“蒙古征绥军”也有两万人,就因为日本人一再地耽误,竟然败在了傅作义一支军队的手中。蒙古复兴的“霸业”,自然也成了幻想。一百年以后,世上的人应该知道,蒙古人没有辜负日本人,是日本人辜负了蒙古人。

    我因为德王越说越气愤,怕他收不住嘴,于是转移话题,问他说:“王爷到这里来,虽然改名换姓,你那里的日本朋友就没有人知道吗?”

    德王笑着说:“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主要是过了地界之后,就到了驻屯军管辖的范围,他们就算想管也管不着了。”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塞外和华北的日本人也是分开的,并不属于一处,甚至是互相牵制的。只是对于土肥原,他好像印象非常好。开始的时候说:“他很有一套。”后来又说:“他这个人很喜欢交朋友,也很够意思。”

    这些话从一个很有影响的中国人嘴里说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全国的百姓却都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不停地骂。他是善于俘获中国人的心,还是善于和中国人结仇?我真的不明白了。宴席完毕之后,德王又赠送给我一块玉佩,说是宫里的东西,从汉墓出土的,佩戴的话可以避邪。我就用胸前佩戴的一对派克笔作为回赠。

    我开车送孔伯华、王夫人、孙师傅三人回到家里。路上才知道,德王在这里的时候,除了随从外,还请孙师傅和三个徒弟在这里警戒,以防不测。所以才有刚才的“四品侍卫”孙承烈与王爷一起吃饭。

    孔伯华非常幽默,在车里告诉我,德王刚来的时候,对日本人的火气,比现在还要大。他曾经和孔伯华在一天晚上吃饭之后闲聊,狠狠骂了一通日本顾问里那些所谓的“中国通”,说他们既无知,又无才,纯粹就是拖后腿的。李守信属下的尹宝山骑兵师有一个日本的“中国通”,名叫村井,说自己在中国三十年了,是同事当中的“汉语高手”。百灵庙一战中,村井请命奔赴前线,并在离别的时候写了一首《月夜感怀七绝》。读了这首诗,就知道这个“中国通”真的是什么都不通了。诗是这样的:瑞雪频传阳春声,察省东边未见红,倚杖矢立于月下,睾丸为缩蒙古风。我听了,也忍不住笑起来。回家之后,我就把这首诗告诉了管翼贤。管翼贤听了之后大笑,差点把电话扔到地上。之后第二天他就在《实报》上对这首诗大加宣扬,还说“华北军队冲到百灵庙的时候,桌子上的酒还热着,尸体遍地,这首诗还在桌子上放着。仔细一看,原来是蒙古军队里的日本首席顾问在中弹之前写的”等等。

    之后还有报社和外地的报纸转载这段新闻,而且夸张得更厉害,甚至有刊登所谓的“原诗照片”的。文人的文章真的是不能相信啊!

    王夫人回去之前,给我介绍了一些遗老和皇亲国戚,有二三十个,总是在北海仿膳饭庄吃饭,除了那些普通的鸡鸭鱼肉之外,还有小窝头、小米粥、肉末烧饼、绿豆渣、豌豆黄、山楂糕、千层糕等食品,这些都是必须有的,因为这都是当年慈禧喜欢的东西,不这样的话就不足以表现遗老们思古的情怀。

    尤其让人奇怪的是,吃饭的时候还有又黄又旧、非常小的叉子,随着碟子一起端上来,自然也是慈禧的旧东西了。各位遗老看着笑了,不用筷子而用叉子,只等这几个碟子的东西吃完之后,才放下叉子,开始用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