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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振瀛因“尿”丢官

    我虽然没有跟萧振瀛结拜成兄弟,但是他仍然相信,将来我或许可以给他帮忙。于是他仍然经常来我这里拜访,或者邀请我赴宴。

    天津在举办盛大的“黄会”的时候,他就以市长的身份专门写信邀请我,还预订了旅馆的房间和头等车票。旅馆房间请别人去不太合适,而车票因为推脱不掉,我就把它和“贵宾入场证”一起,转赠给了在我诊所工作了十多年的老司事成启骏。成启骏为人比较内向,忠厚老实,因此朋友们都称他为“成傻子”。他有很多子女,生活很朴素,从来没有看过那种盛大的场面。于是我就把车票给他,并给了他点钱做路费,让他去天津游玩一趟。回来之后,他明显精神多了,跟家人和朋友们谈论他在“黄会”看到的,一个礼拜都在不停地说。而最让他兴奋的,就是坐头等车,还有在车上吃的那些东西。我也很为他高兴了一些日子。

    中日经济开发的头脑人物兒玉总裁在北平访问的时候,因为应酬太多,突然感觉身体不舒服,就让我前去诊治。在经过打针和一段时间的休息之后,他又能像以前那样应酬了。于是一天晚上他让我前去赴宴,以表示感谢。

    席上遇到了秦德纯将军,当时他正担任北平市长。他跟我说:“萧振瀛好几次提到您的名字。”之后他就跟我大谈萧振瀛的交际广泛和雄辩之才。我只是沉默着听他说,随便应付一下而已。秦德纯好像觉得我没在听他说话,于是对我说:“他这个人读了很多古书,我听说你对汉学很有兴趣,可以和他一起探讨一下啊!”

    我听了他的话,感觉很不舒服,觉得他虽然热情但是很虚伪。既然他好几次从萧振瀛嘴里听到我的名字,那他应该知道我不肯接受萧振瀛的拉拢,为什么还要通过这些话来笼络我呢?还有,萧振瀛虽然自认为在部队里的学问是最高的,但是我在故都的文人朋友早就跟我露了他的底,并不能让那些“没开化的人”对他有多少尊敬。

    我听人说,萧振瀛每次在洋洋自得的时候,就假装喝醉,跟别人说:“其实西北军里真正读通了古书的,总共也不过两个半人。一个是王铁珊,湖南才子雷嗣尚算半个,那另一个,大家都说是我。”

    萧振瀛虽然这么说自己,但是他在说话的时候,会冒出很多粗俗的词句。其中最多的就是“尿”字,几乎没有一句话不带这个字。人们说这是他那里的方言,从小养成的习惯了,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他用“尿”字不但非常频繁,而且代表的意思也是千变万化。朋友告诉我,萧振瀛嘴里的“尿”字,既能当“害怕”的意思,也能当“惩罚”的意思,还可以当“欺骗”的意思。而“尿了”这两个字,可以当“吃亏”解释,可以当“败退”解释,还可以当“被骗”解释。

    因此,萧振瀛的口头语,在华北的名流当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而且都带着“尿”字。举几个例子:

    咱们俩这么铁的朋友,谁还能把谁“尿了”啊!

    嗬,你这下可算是把我给“尿了”!

    他要是敢有什么心眼儿,我先把他“尿了”!

    咱都铁哥们儿了,你就算真把我姓萧的“尿了”,不还是“尿”哪儿就丢哪儿吗?

    萧振瀛不但嘴里离不开“尿”字,而且见人就“尿”。只要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说话的毛病。时间长了,人们就给了他一个“萧尿壶”的外号。管翼贤告诉我说:“给他起这个名字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因为他的话里有很多‘尿’字,还有就是他的‘尿’字没有避讳,不管对方是谁。”人们说,“朝阳门事件”的时候,土肥原主张不要做得太过分,永见参谋长也同意这个看法。于是经过短时间的周旋,几句话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开完会之后,萧振瀛和土肥原离开会场,土肥原突然笑着对萧振瀛低声说:“萧先生,这次是您把我‘尿了’,还是我把您‘尿了’?还是谁也没把谁‘尿了’?”

    萧振瀛听了之后,脸一下子红了,捂着肚子大笑。后来,他说话的时候就渐渐地很少再说“尿”字。

    也有人说,他之所以“尿”字说得比较少了,是宋哲元亲自给他戒的。原来的时候,冀南保安司令孙殿英是西北军里的猛将,地位丝毫不比宋哲元、韩复榘、孙连仲那些人差。失势之后,他就成了一个“闲散人员”,眼看着原来的“闲散人员”(萧振瀛曾经担任河套设治局长,和一个县的知事差不多)如今成了气候,他心里很不服气。一天晚上,在进德社里他假装喝醉,跟宋哲元说:“咱们都是老哥们儿了,有什么我就跟你说什么。萧振瀛那个人,依我看啊,别的都还能给你挣点面子,就是不能跟他娘的小日本搞外交。他那嘴里一会儿蹦出一个‘尿’来,‘尿’得小日本都想了:这二十九军的人整天不想别的,就想鸡巴了!”

    宋哲元听了觉得很对。当时萧振瀛和师旅长们大肆结拜,俨然已经抱成一团了。宋哲元对此非常忌讳,很想把他“遣返”。孙殿英这么一说,更让他觉得再也不能忍受了。于是再见到萧振瀛的时候,一听到“尿”字,他就严肃地告诉萧振瀛说:“咱们是粗人,请你多包涵,不用当着咱们的面专门说脏字!”

    当时在场的人,听说有秦德纯、张自忠、李显堂、戈定远、冯治安、赵登禹、李筱帆、王长海等十多个人。萧振瀛觉得很没有面子,第二天就偷偷回了天津,说是懒于政事,要辞官退隐了。二十九军里那些有实力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非常痛快。

    当时,有一家小报登了一副对联:

    小一号登龙因鸭步,萧二爷丢官为鸡巴。

    “小一号”是当时故都里最有名的一个女服务员,在食堂里做事,食堂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没过多久她就被人花钱娶走了。当时人们传说,她最让人心动的地方,就是在走路的时候,全身都在扭,好像一只鸭子,因此这副对联特意对她的“鸭步”赞美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