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南起了个大早，穿着他那身破烂衣服和程思思出了门。
昨日他才穿了书生装出了门，直到下次卖染剂之前，他都不能再穿那套了，太过扎眼！
牛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县城外，程川本不想进城。
但今日苏南要买的东西多，答应给他包了入城费，这才一起进来。
这是程思思第一次上县集，县城门口挤挤攘攘的人群，人来人往各种杂音和陌生的味道都让她感到好奇。
苏南买了百斤大米，花了整一两银，又买了二百文饴糖，准备送给两个大舅子家的孩子。
苏南本想再切些猪牛羊肉，但程思思深知自家娘亲的脾性，坚决拒绝了。
于是转头去了酒坊。
那账房见苏南来了，还以为他对蜀酒酒引有什么不满。
“客官，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哥，我今日想买些酒送老丈人，不知有没有推荐的？要比清酒稍好一些。”
账房喜笑颜开：“有！刚酿了一批梅酒，大坛三十斤一两五，小坛十斤六百文。”
“好事成双，来两坛大的。”
苏南说着摸出一枚整十两银。
程思思来不及拦：“买这么贵的做什么！”
“既然是带你回门，这礼怎么也该做足才是！”
程思思阻拦无果，只能顺着苏南的意，载着满车的礼去了程家村。
他们出门早，为了不误吉时，赶在上午十点之前到达了程林家。
苏南还没下马车，程家的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是程思思的大哥程家康，他看到苏南眉一皱。
“你来做什么？”
苏南下了车，扶着程思思也下来了，这才拱手道：“思思嫁过来这么久还未回门，特来探望一番。”
听到回门，程家康反应过来了，再看车上满载的酒和米，登时眼前一亮。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他朝屋内招呼一声，程思思的二哥程家实也出来了，帮忙搬着牛车上的米和酒。
门口有三个小脑袋探了出来，不用瞧都知道他们是程家康和程家实的儿子们。
苏南分不清他们，只能一齐叫了：“程文程武、程宝福，来，小姑父给你们发红包！”
听到有钱拿，三个小孩儿一拥而上将苏南围了起来。
苏南给每人发了一两银子的红包，又将那三大包饴糖塞给他们。
小小的一方纸包看不清虚实，程家康不以为意，让几个小孩一边玩去了。
“妹夫，你也瞧见了，我们家就这么几个房间，说是回门，也没地方给你住，礼我们收下了，你且回去吧！”
程思思语气哀求：“哥……女婿回门哪有不留的？”
“家里什么个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自己也没多少余粮！你们有什么困难，自己克服一下！”
程思思摇着头：“没有，夫君近日赚了点钱，这才想着带我回来看看，爹他现在……”
程家康打断了她：“听说小南浪子回头，想必日后不会再打你了，你老老实实跟他过日子，少回娘家，我们丢不起这个脸！”
还赚钱呢！这穷鬼能赚几个钱？不就是想回家来打秋风么！程家康嗤之以鼻。
苏南皱紧了眉，他原以为程林会带着两个大舅子来打原身是出于关爱程思思，没想到是出于面子！
程思思今天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地上了人生第一次县集，却在娘家吃了闭门羹！
苏南可以受气，但他不愿意见自己的女人受气！
“既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苏南挽着程思思的手就往苏家村的方向走。
不论是程家康还是程家实都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在后面嗤笑两声。
“就带这点礼回来，也好意思进我们家门！”
“瞧他穿的那穷酸样，别到时候贴着我们要付车马费考学才好！”
一斤最便宜的黍米只要两文，买这样一百斤估计还能便宜些，一百七八十文就能买到。
浊酒稍贵些，十文一斤，两坛也不过六百文！一两不到的银钱就想让他们当冤大头？想得美！
两人哈哈大笑着，浑然不在意还未走远的程思思的心情。
苏南铁青着脸，牵着程思思出了程家村，突然他身后的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苏南回头一看，程思思不知何时红了眼，流了满脸的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对、对不起……我哥他们、呜呜，你不要生气……”
苏南长叹一声，用袖口给她揩着泪：“你道什么歉？我分明是气他们那样对你！哪像是哥哥能做出来的事？”
程思思一个劲摇着头，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一类的话。
苏南没办法，他微微蹲下：“上来，你走不动我就背你回去。”
程思思连打了两个哭嗝，犹豫了半天才攀了上来。
冬日当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在程思思断断续续的述说里，苏南也算是弄清楚了程家的现况。
眼高手低的娘亲，有心无力的爹，贪得无厌的哥嫂，在程思思嘴里却是值得感恩的对象。
之所以感恩，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在程思思刚出生的时候溺死她，以及没将她卖给别家做童养媳或是小妾罢了！
苏南沉默着听了一路，临到了家门才说了句：“没关系，以后你是我苏家的人，和程家再无瓜葛。”
“日后他们不来便罢了，若是来骚扰，你直接去找柱哥帮你把他们打出去！”
程思思眼神微暗：“嗯。”
说话间苏河来了：“小南哥，柱哥带着人已经在凿地基了，你去瞧瞧么？顺便说说看要什么样的户型。”
“你去么？”
程思思摇头，她才哭红了眼，不宜见人。
苏南也不勉强，将她放下后跟着苏河去了村东头。
“什么？思思和苏南刚才来过？”
程林最近身体愈发地差了，一觉睡到早上十点都不肯起，竟没想错过了女儿回门。
“是，苏南那小子带了点礼过来，我看妹妹身上穿的衣服还算新，但那小子穿得挺破，想来已经没钱多买一套了。”
“带了些什么来？”王兰满眼贪婪。
“一百斤米，六十斤酒，给几个小孩发了三个小红包，没了。”
“我当是什么呢！”
王兰用鼻子出着气，要不是思思过了年纪，指定能卖个好价钱！哪能便宜了苏南那穷鬼？
此时程宝福跑到了床前，手里举着一块饴糖，嘴里喊着：“奶奶，吃糖。”
王兰脸都要笑烂了：“哎哟！还是我小孙子最乖！奶奶吃！”
等她吃下嘴了，这才反应过来：“宝福，你哪儿来的糖？”
“小姑父刚刚给的，给了这么大一包呢！”
程宝福比划着。
“是吗？”
小孩子说话总有夸张的成分，王兰不以为意。
“奶奶，我还收到了红包，你看！”
程宝福将那红包递到王兰手心里，小小一方纸包竟有几分重量。
王兰将纸包打开，一小锭碎银静静地躺在里面，看起来朴实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