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南自夸，这清水县周边，甚至辐射得再远一些，兴许到了长河县南靠近清水县的地方，都还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头。
但出了省，绝对不会有人认识他苏南这号人！
大兴的交通有多不便，就从苏南被连封了几次官，府里、县里、乡里、村里的消息一点都不同步这点可以看出来。
而眼前这个叫向学的中年人却口口声声说是来找他的！这叫苏南怎么不疑？
苏南恍然道：“噢！你找仁勇义公啊？他有事出门了，现在不在家！”
听他这么说，杨天纵立马帮腔道：“对，他去上水府有些事情，你来的不巧他正好不在。”
向学闻言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我能在你们这里做活么？只要给我管饭就行，我饿了许久……”
一个饿了许久的人，不会注意不到后面热火朝天的酒宴，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苏南身上。
苏南笑眯眯的：“自然可以，我名苏北，今日正好村中有酒宴，你只管来吃，到时候让柱哥给你安排个职位便是！”
苏南给杨天纵使了个眼神，杨天纵立马回去传这边的情报。
向学连忙躬身道谢。
苏南只觉得好笑，这来人分明也是个官，不知哪根脑筋搭错了，竟也学着应正法假扮流民这一套！
应正法好歹下了些功夫，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还跟着其他流民一起来。
向学倒好，就没差把‘我是官’写在脸上了。
不说别的，就他胸口那晒印，分明是常年穿着圆领衫的人才会有的。
圆领衫是士人官员才能穿的衣服，现在换成了平民的常服，一下就暴露了。
苏南猜他估计是户部派下来的人，专门来调查那肥料的事的，毕竟工部已经和苏南打过照面了，没有必要再伪装身份。
苏南领着向学往酒宴上引，直接安排到了自己那一桌，杨天纵此时已经搬来了一个新椅子放在了应正法旁边。
这桌人都被杨天纵提前通知过了，俱都知道苏南化名成了苏北。
薛文达见苏南回来了，热情地开口道：“小北，这又是打哪儿捡的人？”
苏南笑道：“刚才远远地瞧见了，所以带过来了。”
“小南不在，你也敢往这里带人？”
“有何不敢？小南哥既然发了话了，只要是愿意归降的流民，应收尽收！”
向学到了场，还准备推辞两下再上桌呢，一抬头却和应正法对上了眼。
他背后一凉，立马出了一身冷汗。
监察御史为何会在这里？！
好在应正法只是扫了他一眼，就毫无兴趣地转过头继续吃菜喝酒去了。
向学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苏南就指着应正法旁边的空位道：“你就坐那儿，今晚先住小南哥家里，等明日柱哥忙过来了给你安排活路。”
向学哪敢拒绝，畏畏缩缩地在应正法旁边坐下了。
应正法睨了他一眼：“来得还挺快！”
向学擦了擦额上的汗，讪讪道：“都是主家的意思……”
这个主家，既可以指苏南，也可以指户部尚书或者圣上。
应正法微微颔首：“来就来呗，还搞这一套做什么？”
他略显嫌弃地打量着向学蹩脚的伪装，这可比他当初的伪装差多了！
感受到他的嫌弃，向学更为害怕了：“我、我就是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还能说假话不成？”
向学连忙否认道：“自然不会！”
怀疑监察御史的报告就和怀疑圣上没什么区别！向学很是清楚这个理。
好在应正法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
此时一双筷子夹着一块红烧大肘子放到了他眼前的碗中，向学抬头正好对上了于青的脸。
于青满身红装，面带羞涩地笑了笑：“来了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讲那么多规矩，吃好喝好啊！”
向学一愣，这肘子都是京官吃腻了的东西，他自然不稀罕。
但主家的好意又怎能拒绝，更何况他还在假扮流民，所以他只能边道谢边吃下了这块肘子。
似是见他喜欢，曾婉儿竟也动筷子给他夹了块东坡肉。
泛着油花的大块红色东坡肉很是诱人，但才吃了猪肘子的向学此刻只觉得腻。
曾婉儿眉头微挑：“你是从鲁省过来的？累坏了吧，瞧你瘦的没二两肉，多吃点！本小姐赏你的！”
向学一噎，似是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应正法小声提醒道：“清水县县令曾文成。”
向学没办法，只能勉强又吃下了这块大肥肉。
程思思见两个姐妹都动了，自然也想跟上，还是苏南觉得向学太可怜了帮忙拦了一下。
不然向学可能会当场在这里吐出来。
“别光吃肉啊！喝点喝点！”
应正法难得的大方，他把自己酒坛里的酒倒了半碗出来，直接塞到了向学手中。
“这是……”
“这是蒸馏酒！仁勇义公研制出来的方子，你尝尝，好喝的很！”
向学其实是听过这个酒的，前些天汪年和任广业回京的时候各带了一车，分给了吏部和工部。
但他是户部的，自然没能分得这东西。
听说这东西滋味美得很！一口下去就不想停了！
向学虽然不是酒鬼，却也抓心挠肝地想，他不带犹豫，直接端起碗一饮而尽。
香醇的酒液顺着食道直接落入了肚中，向学眼前一亮：“好酒！”
曾婉儿调笑道：“你一个流民，还能知道什么是好酒？”
糟糕！忘了掩饰身份！
向学面色一僵，讪讪道：“仁勇义公想出来的方子，定是好酒！”
“哼，马屁精！”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向学松了口气，再想跟应正法讨要一点，却见那厮把酒坛护得紧紧的。
“你别管我要！小南那厮抠门的很！若是没有酒宴，一天也就许我饮一小坛！今日还是苏家柱大喜的日子，他也只许我饮三小坛，不得多饮！”
苏南有些无奈地说道：“法正叔，小南哥也是担心你的身体！再多饮身体迟早出问题！”
原来应正法也是化名来的，听到法正这个称呼的向学松了口气。
“仁勇义公说的不错，凡事皆有度，你确实该注意些！”向学眼珠一转：“不过怎么不见仁勇义公？”
应正法撇了撇嘴：“去上水府建酒坊收流民去了呗，会回来的。”
向学这才放了心：“好。”
就连监察御史都说苏南去了上水府，他总不能骗自己吧？
向学还从没听说过监察御史骗人呢！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监察御史不仅会骗人，还把他骗得团团转！
直到当日晚宴结束，向学跟着苏南一行人回了家，也没反应过来
等进了前厅，程思思被两个侍女送进去歇息了，苏南和应正法往主位上一坐，杨天纵和杨天和则堵在了门口。
向学抬头一看，那正厅之上挂着的牌匾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明威将军’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也不由得两眼一黑。
“你们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