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运粮车进村，苏南就已经被苏家村的村民们团团围住了。
“小南！你听说了吗？村里已经没有粮了！”
“你这车上是粮吗？有多少？”
“听说河东水患，马上就有一大批流民要来我们齐省了！”
“我昨天去县里买米的时候看见了那价格，吓人得很！我们之前七天的工钱也才够买一斤麦米！真是一群黑心商家！”
“这可怎么办，村里还有那么多号人要吃饭！”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苏南轻咳一声道：“静一静！大家听我说！”
众人看向苏南。
“现在，你们去通知一下全村所有的流民和村民到村中心集合，我有事要通知。”
几人得了令，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去通知人去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挤挤攘攘的九百人就已经聚集在了村中央。
里长苏秦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苏兴似乎知道点内情：“是关于那粮价的事么？我听说吃完今晚这一顿，我们就没有存粮了，这可怎么办？！”
苏南提高了音量：“我叫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事！大家听我说！”
“看到那边的运粮车了吗？那是文家给我们苏家村提供的米粮，足两千斤。”
他这话刚落，台下就开始激烈讨论起来。
“才两千斤，我们这么多人，也就吃个六七天就没了吧？”
“我看村里的稻种长得挺好的，但是等出产也还要十多天呢……”
“那怎么办？吃一天饿一天？看能不能熬过去？”
……
见场面乱糟糟的，杨天纵高声喝道：“别吵！都听东家说！”
所有人都住了嘴。
苏南这才继续道：“平日里的粮食大家不必担心，我已经和文家的家主达成了合作，他愿意按原价每五天供给我们两千斤粮，直到新粮上市为止！”
“哇！那可太好了！每五天送一次粮过来，我们和之前也差不了多少！”
“这确实不错，不愧是小南，竟然能和文家达成这样的合作。”
“咳！先别急着高兴！”苏南轻咳一声：“既然是合作，对方付出了，我们也得付出！”
“小南，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你答应了什么东西！”
苏南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的早稻一出，需得按照之前的粮价给文家！”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粮价上涨势在必行，我看县里麦米都涨到了二百文一斤了，若是收的话，最少能给出一百五十文的高价！”
“对啊！我们家今年地里的收成好，我看一亩地少不得产个六七八百斤的粮！全按原价给，那我不亏死了？！”
“我们苏家村虽然不大，却也有一千五百亩地，这文家一来就要了我们快一百万斤的粮！”
“是啊！这差价起码要叫人家赚去几十万两白银！可他文家只需要给我们八千斤粮食！这也太不合算了！”
“小南你怎么想的，怎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条件？！”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声讨声一阵盖过一阵。
见此情形，向学不由得皱紧了眉，这究竟是苏南在中饱私囊，还是另有所图？
他看向了苏南，只见那少年郎不慌不忙地等着众人息声之后才再次开口。
苏南笑道：“你们当然会觉得不妥，这个价格未免太过离谱，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有人高声问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你让出几十万两白银？”
“是啊小南，你家大业大，自然看不上这点钱！我们可不一样，这几千两银子足够改变我们的命了！”
“你是不是要吃回扣？！”
苏南扫了众人一眼，将所有人的反应收入了眼底。
“都不是！文家答应了我，只要我们苏家村将第一批产出的早稻全数供给文家，他们从今日起保持原价在全县销售，绝不提价！”
“绝不提价？！”
众人俱都大吃一惊。
苏南点着头：“不错，从今日起，清水县和河东省的所有流民都可以凭着户牌去文家名下的米铺买米，每人每十天限购五斤！”
“当然了，我们苏家村的人除外！晚些时候还要劳烦里长把各位的户牌收上来。”
有人不满道：“凭什么收我们户牌？那五斤买了拿去倒卖，也能换快一两银子呢！”
他们只要花五十文去买五斤麦米，然后倒卖到其他米铺去，轻轻松松就可以赚个一两半两的。
苏南这不是在断他们财路么？
更别说苏家村第一批粮产也要全数按原价卖给文家了！
杨天纵嗤笑一声：“我们本就在吃用人家的粮储，现在全县都是二百文一斤的麦米，他文家愿意开仓放粮，为流民和居民们提供廉价粮食，你却只想着赚那一两半两的碎银？”
“真是一群小人！”
“你！你说的轻巧，他苏南轻飘飘一句话，就断了我们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的财路！凭什么？！”
说话的人正是苏南的亲堂哥，苏唐。
“难不成他是在用我们全村人的粮，去帮文家赚钱，又或者是在帮他自己赚名声！”
苏唐说话掷地有声，满脸正义地怒瞪着苏南。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确实，苏唐说的似乎也在理。
他们苏家村又不缺钱，就是现阶段缺点粮。
但是二百文一斤他们也不是买不起，买个一万斤也才两千两银，苏家村现在有的是钱！
这点钱还不至于伤筋动骨的，大不了等之后分红下来了，两相抵消不就完事了。
为什么非要舍弃成千上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选择去帮助那个文家刷名声呢？
“是啊小南，小唐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二百文钱很贵，但我们现在也不是吃不起……”
“上个月分红也发了，现在别说是二百文了，就算是二两银一斤，我们也买得起！何必去帮那文家坐享其成呢？”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帮腔。
苏南看了这几人一眼：“还有谁，和他们抱着同样的意见？”
见苏南说这样的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帮腔了，毕竟苏南的手段他们是见过的。
那几人也大感不妙，登时改了口。
“不过，如果是小南的决定的话，我们一定听！一定听！”
“没错没错，小南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哈哈哈，是啊，刚才我们就那么一说，不是真要这么做！”
苏南不置可否，他沉默半晌：“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你们可能很难理解。”
“这整个大兴的所有平民百姓，其实都是命运共同体。”
“你们可以选择不供粮，文家也可以选择卖高价粮，反正他们有四五百万斤的粮储，想赚个盆满钵满很简单。”
“但那些流民，吃不起粮，就会饿死，那河东大好的田地也会被荒废。”
“而无人耕种的田地多了，朝廷的税收就会变少，税收少了就会加税。”
“交不起税的人，就只能卖田卖地去堵窟窿，甚至沦为流民。”
“如此往复，恶性循环，总有一天，超过半数的人都会失地成为流民。”
苏南顿了下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觉得自己手里有银子，不怕什么粮价上涨，但……”
“失地的人愈多，粮产愈低，总有一天，你们会连二百两银子一斤的米都买不上！”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