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央沉寂了许久，久久没有人开口。
就连一开始对苏南持怀疑态度的向学都不由得露出了佩服的神情。
这苏南的格局比他想象的大不少！
宁安远看不惯这样的场景，她怒骂一声：“娘的！真够磨叽的！你们要是乐意的就上来签字画押！不乐意的赶紧滚蛋！”
杨天纵也立马附和道：“那河东省流民这般多，那文家选择卖这廉价粮，亏得远比我们多！你们却还只顾着这点蝇头小利？”
有人面色犹豫：“可……我家有八十亩田，若能产六百斤粮，除去税收，还能剩四万多斤，起码能卖个六千多两吧？”
苏家村有些家庭穷，穷到只有二三十亩地。
有些家庭富，譬如苏秦，他名下就有不止一百亩地。
地越多，产的粮越多，能卖的钱也就越多！
即便是他们领了快一千两的分红了，这七八千两甚至上万两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人非圣贤，谁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呢？
见状，即便是冷眼旁观了全程的向学都忍不住开了口。
“你们这地往年撑死了能产二百斤粮，现在能有这七八百斤的粮产全仗小南研发出的肥料，更别说他每月还给你们发分红，你们竟还斤斤计较这些小钱？”
苏南叹了一声，打断了向学的话：“这酒坊皂坊的收益月月都有，而且不止我们苏家村，上水府的收益也需得分给我们。”
“且不说你那些早稻能不能都卖掉，即便你能卖得一万两，也不过是不到一年的分红罢了！”
“如果你们坚持要卖，就上来签个契书，自愿放弃这村里的分红，我自会去和文家家主沟通！”
听苏南要收回他们的分红权，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人立马不犹豫了。
毕竟每月都能固定领钱，和一口气拿买断的钱，孰轻孰重，他们心里都清楚！
见没人再反对，苏南也是松了口气。
他让薛庆带了文房过来，当场写了一份契书，让所有的村民以及流民们上来按了手印。
足一开大的白纸到了最后几乎都要分不清上面的指印究竟是谁的了。
不过这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如果后面真有人敢违约，苏南有的是办法处理他们！
“那就这么说定了，第一批粮全数供给文家，谁若是反悔了，别怪我苏南不客气！”
苏南将那纸契书收入了怀中，牵着人群之中的程思思回了家。
“思思，接下来的日子你先别去上学了。”
程思思不解：“为何？”
“马上大批的河东省流民就要来了，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总有那么几个坏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苏南手上不自觉加了些力气。
程思思敏锐地察觉到了：“好，都听夫君的，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的。”
“嗯。”
苏南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干脆又去找了白季同商量巡逻布防的事情。
为了防止有人来破坏快要成熟的稻谷，以及来抢、盗一类的事。
巡逻的重点改为了半夜的麦田。
果不其然，苏家村在接下来不到三天的时间内收了两百多名来自河东的流民来苏家村求助。
苏南照单全收，将他们的户牌统一收上来管理，再去文家那边追加米粮。
与此同时，县里的米价果然开始飞涨，甚至一度到了一两银一斤麦米的程度。
但是文家的粮车仍旧雷打不动地往苏家村里送米。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那些河东流民的注意。
一时之间涌入苏家村的河东流民轻松超过了清水县的土著流民。
在见到这里管饭管住甚至还有肉菜吃之时，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县周边那些贫困村的人都想要来分一杯羹。
苏南命人专门统计他们的户籍，若是清水县有地的一概不收。
毕竟文家那边还保持着低价在买粮，这些人都属于消费得起的范围。
清水县里自然也算不上平静。
毕竟所有米铺都打得红了眼，恨不得一家比一家贵。
偏偏文家旗下那十几家米铺还保持着十文钱一斤麦米的价格在出售。
这就堵了大部分人的财路！
本来他们可以把那些穷鬼的钱一口气刮干净，现在却只能赚一些想要屯粮的富户的钱了！
几十家米铺联合将文家告上了清水县的工商联合会。
此时文学义正在工商联合会之中。
他稳坐高台，慢悠悠地喝着茶，在他身侧还有其他三家的家主。
而座下则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米铺店主，以及……会长都泽。
都泽满脸怒容：“文家主，你这样做，有些不道德吧？！”
“哦？我做什么了？”
文天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添了一杯茶。
“不如都会长说说看？”
都泽怒道：“全县的米价都涨了，就连那收米的价格都在涨，你文家却还只买几文钱一斤，你什么意思？”
文天成眉头微挑：“没什么意思，就是单纯看不上那点小钱而已。”
他这话一出，登时引起了众怒。
开什么玩笑！
以文家的规模，若是跟他们一起涨价的话，少说可以赚个百万两银！
看不上那点小钱？
真是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文家主，这收米价水涨船高，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你为何要为难我们？”
“文家主，你不涨就不涨，为何还要限购！”
“还有其他三大家，缘何你们名下的米铺，也没有涨价？！你们可是铁了心要把我们弄死？”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盖了下来。
座上四人却连脸色都没变半分。
“这生意，自然讲究个和气生财！那天我看有个老太，竟连一斤米也买不起，我看不过去，就决定不再涨价了！”
“欸！薛家主巧了不是！我高家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对对对，那天我看一个老伯带着十个铜板要来买五斤黍米，实际上他却连半斤也买不起！那可怜见的，啧啧啧，我怎么忍心呢？”
四人欢声笑语的，似乎没把下面那几十个人当一回事。
都泽脸色铁青：“够了！你们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商会长放在眼里！我现在命令你们涨价！不让我就要告上官府了！”
文学义面色一冷：“都会长，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现状？”
薛家主薛元接道：“我们认你，你才能是这个会长。”
段家主段永青笑嘻嘻地说道：“如果我们不认你，你就是个跪着要饭的，懂吗？”
“你、你们！放肆！这工商联合会由县到府到京，哪里的商铺我们管不得！你们这是在藐视工商联合会！”
都泽已经气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然而成家家主成景同却轻飘飘地补了个刀。
“这个破会长，我们都懒得当，当初要不是我们四人都放弃了这个位置，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
“一天天的，拿个鸡毛当令箭！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成景同说的话最为扎心，都泽被气得气血攻心，当场就昏了过去。
一时之间现场一片混乱，抢救声，叫骂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
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座上那四人。
薛元站起身，他的脸上挂着淡笑：“也是许久不见三位了，不如醉春楼走一趟，喝点酒，叙叙旧？”
“好啊！”
四人结伴离开了工商联合会，浑然不管那昏过去了的都泽。
半晌，都泽才醒转过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似是想通了什么事情。
“一定、一定是那个家伙！找……给我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