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肉夹馍吃了一半，忽然就被这么打断了。
“什么？”
那人满脸愠怒：“你们这些个京官说说，这政策，到底有没有问题！”
向学满脸忌讳：“圣上都同意的事，你叫我们说？是何居心？”
“哈！亏得你们还是京官，当为国为民，怎能全部都顺圣上的心意？那要你们有何用？”
这话说的倒轻巧！
谁不知道萧恪慎的脾气？
前朝凡是惹了他的，现在死的死，逃的逃。
无一幸免。
唯独那严太尉，当时手上没有兵权，又拗不过下面的兵部尚书，这才逃过一劫！
向学恼道：“圣上此举怎么不算为国为民？你们多占田的，合该多交税不是？”
“岂有此理！你就是胜明皇帝的走狗吧！”
那人说着就要上手来抓向学。
苏南眼疾手快，直接将他的手拍开了去。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你敢打我？”
苏南眼睛微眯：“你方才意欲殴打官员，这一条就足以叫你坐监流放！”
那人吓得浑身一颤，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
都怪向学长得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这才迷惑了他。
“那这事先不论了！你呢？你也认为勇武公这条举措是对的吗？！”
苏南摇了摇头：“对错不以当下论，既然是革新，肯定要有试错的时间，若真不对，再改回来便是！”
“你说的轻巧！我们那么多人，损失那么多银财，怎么算！”
“就是！我们本就不富裕，这下还要我们多交税，岂有此理！”
苏南冷笑一声：“你们能坐在这里吃肉夹馍，就已经胜过绝大多数平头百姓了，还不知足？”
“区区一个肉夹馍，也不过五十文钱，怎么就胜过平头百姓了？”
“是啊！你没瞧见他们也在这儿吃馍，喝馄饨吗！”
那几个看起来家境尚可的，急得跳脚。
苏南环视一周：“你们吃的是有肉的肉夹馍，他们吃的不过是二文钱一个的白面馍罢了！还不知足？”
“能跟老子一道吃饭，已经算是他们祖上烧香了！还不知足？”
“就是！我看，就是让这些平民过得太舒服了，才会这般！”
“你们施行这个政策，那些穷鬼倒是舒服了，上头的有钱人也不会受到太多波及，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可就惨了！”
苏南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上头的有钱人不会受到波及？”
“他们有官户作保，无须交税，你不知道吗！”
苏南摇了摇头：“你没看那政令吗？官户也被取消了免税资格，他们也需得交税。”
“这……”
见他们答不上来话，苏南继续道。
“圣上敢冒天下之大不讳，着手去收那些名门望族的税金，你们竟还要质疑圣上的心意不成？”
那几个人闻言面上有些尴尬。
“倒是我们没探听清楚了，打扰。”
“走了走了，今日多叨扰，还请不要介意。”
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苏南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向学。
“向员外郎，你没事吧？”
“没、只是没想到，在天子脚下，还有人敢对我动手……”
苏南咧嘴一笑：“现在就怕了，可还太早了，日后说不准，还有别的省的人上京城来！”
向学打了个冷颤：“这他娘的，以后出门都得穿盔甲了吧？”
“怕什么，你不说，谁知道你是户部的？”
苏南几口将剩下的肉夹馍吃了。
他拍出一两碎银来：“掌柜不用找了。”
说完径直离去，上了自家马车。
向学见状也慌忙跟上。
两人一同回了宫中，苏南屁股还没坐热，门外又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
“苏侍郎何在？叫他出来见本官！”
苏南抬头一看，来人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再一看，在他身后站着的分明都是礼部的人。
尹安志、云正浩自不必说，就连礼部侍郎何永宁都需得老老实实站在他身后。
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司徒谢明远！
苏南站起了身，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谢司徒。”
谢明远眼睛微眯，半晌才道：“就是你，跟圣上提了那些个无礼的建议？”
苏南笑道：“不知谢司徒说的是何事？”
“你少在这儿装！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官民一体的法子，不是你提出的还能是谁？！”
谢明远气得满脸通红：“荒谬！自古以来，这士族就应该在民之上！若是官民一体，这世上还有阶级可言吗！”
苏南面上表情冷了些：“可这几个法子，于大兴的发展十分有利。”
“有利又如何！”
谢明远几步走了上来：“你擅动士族的权益，就不怕他们造反吗！”
苏南摇摇头：“士族既然以陛下为先，又岂能为了这点小利，就敢造反？”
“你！你做出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来！竟还敢顶嘴？！”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在为大兴，为圣上，为民生着想罢了！谢司徒若觉得有何不妥，只管弹劾下官便是！”
苏南面上满是无所畏惧。
萧恪慎是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杀他的。
何况这举措本就是萧恪慎自己想要全面实行的。
大不了他就挨个贬官，做些小官，苏南还能到处转转，不比在京城痛快？
谢明远气得面色通红：“你！本官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
他长臂一伸：“你一个不过读了两年书的，又是从齐省的乡下地方来的，凭什么能得解元？”
“若不是你！京城那些学子又怎会叫嚣着读书无用？”
苏南眉头微挑，他可没听说过这等话。
谢明远还在继续：“那些学子本就愚钝，见你不过读了两年书就考上了解元，现在学也不上了，就想着四处游学，放肆！”
苏南不免有些好笑：“谢司徒，人与人之间的天赋，不能一概而论，引导学子们学习，正是礼部该做的事，不是么？”
谢明远怒哼一声：“还不都是你！给我们礼部徒添烦恼也罢了！你竟还要将全大兴都搅得天翻地覆才开心不成？”
苏南摆了摆手：“谢司徒，这三个政令已下，您若是有什么意见，只管去找圣上说便是！”
谢明远哪里敢去招惹萧恪慎？
今日在朝堂上，严天德和景平轩吵成那样，他也没冒头。
就足以看出他的性格了。
不敢在萧恪慎面前出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欺软怕硬。
“苏侍郎，这等事本就是你惹出来的，你若是不向陛下说明利害，今日谁也别想离宫！”
说罢，谢明远大手一挥，直接叫礼部的人将门口堵住了。
苏南面色一沉：“谢司徒，这只不过是我的问题，和户部之人无关吧？”
“这本官可管不了！你不向上撤回你的政令，你们就都别想走了！”
谢明远面上满是有恃无恐。
苏南还想说些什么，忽听身后传来了林沐的声音。
“谢司徒，不知我户部之人做错了什么，要引得礼部这般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