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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花二乔

    “废物!”一支玉盏砸在一人的额头,又咕噜噜地滚在蓝地缠枝莲地毯上。

    上首穿着明黄龙袍的皇帝花白的须发怒竖,一旁的萧伴伴敛眉垂目,双手笼在袖间,永远恭敬地微垂着身子,仿佛未曾听到上面的龙吟虎啸。

    穆宗高璨犹然气喘吁吁,林昭仪在花朝节不知所踪,下面这群蠹虫把皇宫翻了个底儿朝天,居然连个人影都没寻到。

    丢失了个宫妃是小事,怕就怕,哪天一个不留神,自己也可能在这深宫中突然失踪。

    可这是哪里,这可是皇宫,什么贼人能在这里凭空偷走一个大活人呢?

    “都滚出去!”底下跪着的官员悄悄松了一口气,顾不得擦拭额头的血迹,弓着身子迅速倒退离开。

    “宣平安司守京三司觐见。”

    平安司是大晟开国皇帝在位时在三省六部制外另设的一支秘密官署,旨在“平妖扫异,安抚四方,博采民意,天下太平”。

    平安司又分了三署,分别为鹰、鹤、雀三署。鹰署如苍鹰般高高翱翔在天空,是最迅猛优秀的猎手,负责抓捕缉凶;鹤署则多为后勤丹药师,凡是受伤、中蛊或毒的平安司人员皆可在鹤署疗伤恢复;雀署最为不起眼,却是人数最多的一署,如麻雀般遍布天下,搜集线索,博采民意,实属皇帝耳目。

    鹰署司长宁是非做中年书生打扮,蜡黄的长脸,梳着一丝不乱的发髻,眼眸炯炯有神,亮的好似两把利剑。

    鹤署司长皇甫臻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白袍素服,乌发垂散,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意。

    雀署司长麻舒儿是个身量娇小的女子,灰扑扑的褂子围着条拴满零碎的腰带,淡黄色打卷的头发乱糟糟地用根木簪子挽着,一双灵活的小眼睛骨碌碌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三人对着皇帝老儿也不曾下跪,浮皮潦草地拱了拱手,麻舒儿只道:“此事却不是常人所为,人已经不在宫中了。”

    穆宗也不怪罪只摆了摆手,叹道:“那就拜托三位署长了,到底是我的枕边人儿,好歹最后让我知道个缘故。”

    三人退了出来。宁是非停在二人中间,“不论如何,这等没规矩的东西需得狠狠吃个教训了!”本事再大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惊动人间帝王,虽然不曾伤人,却犯了平安司的大忌讳。

    皇甫臻满不在乎,“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在场的一个也不曾发现?我可是个大夫,要制药救人的,也不能天天跟条狗似的守那老皇帝身边。”

    “也不怪老皇帝着急”,麻舒儿嬉皮笑脸,“谁家媳妇丢了不急的火上房?万一头上顶个绿冠子,这脸皮还要是不要?”

    宁是非眉间的竖印都深了几分,“雀署慎言,快些发追捕令让各地司长留意才是!”

    麻舒儿对着他的背影悄悄吐了吐舌头。

    那日百花宴,除了宫廷舞乐,更有民间百戏,俳优歌舞、安息五案,飞丸跳铃等节目格外精彩,那些民间艺人还没来得及领赏便被秘密关进了牢狱,几番拷打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睡的正酣的白桃被麻舒儿的雀儿狠狠啄在额上方醒转过来,怔忪了片刻后忙起身简单收拾了出发,看隔壁黑沉沉的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你这回怎么跟我争!

    蔚城与京都相隔千里,白桃虽有剑仙修行,却不曾达到御剑千里的地步。遂匆匆赶到一处房舍,一顿砸门,揪出个睡眼惺忪的矮瘦小子。

    “我说头儿,你这大晚上的折腾啥啊?”

    白桃有求于人,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小艺,带姐去一趟京都,姐有急事。回来姐给你开一坛桃花酿酬你。”

    听说有桃花酿,戴小艺高兴了,舌忝了舌忝嘴唇笑道:“不行,三坛!”

    白桃狠狠地敲了他一个爆栗子,“你当那桃花酿是凉白开哪!一年也只得那一坛,你要是再墨迹,小心我削你。”

    小艺吓得一缩脖,陪笑道“嘿嘿,一坛就一坛,咱走着!”

    小艺乃是巫门神行派子弟,在平安司专管消息传递事务,也就是通讯员。这厢回身换了绑腿、护膝、八答麻鞋,又像模像样地穿上杏黄衫,整了膊,腰里插了宣牌,换了巾帻,便袋里藏了盘缠,带了白桃出到城外,先从身边取出四个甲马,在白桃两只腿上,每只各拴两个,又照样给自身也绑上甲马,口里念起神行法咒语来。

    随后吹了一口气去,那甲马带动白桃的双腿拽开脚步,迅速疾行,浑如驾云的一般,飞也似去了。小艺也自拴上甲马,随后赶来。

    神行法也缩地术还不同,只听耳朵边风雨之声嗖嗖而响,两边房屋树木,一似连排迅速掠过,两条腿便不像自己的似的,却似有人在下面推的,脚不点地,只管行进。

    小艺初出茅庐不久,所用最多不过八个甲马,最多一日能行八百里,而带人神行则要分出一半甲马去,只能日行四百了。且神行途中需得茹素,若破了口戒,这神行术便失效了。

    即使日行四百,紧赶慢赶,看到京城的城墙也已经是第三日傍晚了。小艺口里念动解咒,二人双腿渐渐平缓下来,此时已是红日平西,二人肚里全都又饥又渴。

    小艺解下甲马,取数陌金纸烧送了。白桃让他自去京城客栈安顿休息,自己则脚不沾地地赶到了京都平安司寻麻舒儿。

    白桃在林昭容失踪的地方盘桓了半日,忽然从一片叶子上拈起一枚花瓣儿,仔细看了半晌,又凑在鼻端嗅了嗅,眼里有了笑意。

    那花瓣儿不过指甲盖大小,却呈现红白两种颜色相互辉映,一半红得热烈似火,一半白得冰晶玉洁。

    除却花香,白桃还嗅到一股淡淡的迷香。

    宁是非此时却与一年轻男子并排缓行,转首才见,原是童嵐。童嵐翻过宁是非的卷宗,点了点上面几个不起眼的人物画像,笑道:“刚施展过强大幻术的人,一时半刻恢复不过来,很有可能还被当做普通人关着。”

    宁是非点头,忙带童嵐去一一审查。百戏班子里的人一个个蓬头垢面的都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个老苍头引起了童嵐注意。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拐走林昭仪?”

    老苍头抬起昏花的老眼,不知所措:“老奴……”

    “莫要多费口舌了,你是个幻术师,入宫时背的道具匣子足以装下一人。现在的相貌,想必也是易容幻术吧!”

    老苍头吓的跌坐在地上,嘴里嗫嚅着:“老奴不知,不知老爷们说的是什么,老奴只是个打杂的奴才……”

    突然那老脸一晃,变作个俊秀苍白的少年面孔。手上束着的绳索不知何时解开了,招手一扬,一大把花瓣儿四下纷飞,身体瞬间萎靡下来,宁是非奔过去一看,原是尸解幻术,地上只剩下一堆衣物。

    “快追!”

    童嵐破窗而出,果然不远处的房顶有一道身影迅速地移动。

    可那幻术师遁逃之速极快,再加事出有急,童嵐等人追了半个坊也不曾追上,不由心里暗急。

    就在那幻术师将要攀上城墙遁离京城的一刹那,月下划过一道银光,将那幻术师牢牢钉在了城墙上。

    幻术师急忙洒出一大片花瓣儿,那花瓣儿瞬间化为一只只斑斓巨虎,照着追来的众人扑去。可那银光的主人不受半点干扰,直奔城墙掠来。

    幻术师大惊失色,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枚镂空雕花的小铜镜,对着月亮一晃,在场所有人仿佛落入了一个漫山遍野开满牡丹的人间仙境。

    童嵐百般小心却也着了道儿,只得盘坐在幻境中,凝神静气准备强破幻境。

    幻术师见众人或坐或立,再无人上前,稍稍吁了一口气。却不想斜楞里闪出一道人影,一拳揍在幻术师的下巴上,干干脆脆地揍掉了他两颗牙。

    幻术师和着血吐出嘴里的牙齿,剧痛让幻境瞬间支离破碎,众人清醒过来,却见那幻术师已被捆成了个粽子,脸颊红肿了一大片,头发披散着,活似个饱经蹂躏的小媳妇。

    幻术师的落脚处只有一株花二乔。

    花二乔是牡丹的传统名贵品种,盛开时,花朵上呈现红白两种颜色相互辉映,一半红得热烈似火,一半白得冰晶玉洁,一花两色的景象令人称奇。

    从五岁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姐妹两个,一为大乔,一为小乔。

    大乔热烈似火,敢爱敢恨;

    小乔冰晶玉洁,理智冷静。

    在林府的一次喜宴上,大乔喜欢上了翩翩美少年幻术师,大胆寄给他一株花二乔。

    然而此时选秀的旨意颁了下来,林家不敢抗旨,只得安排女儿入宫。

    大乔根本不想入宫为妃,她痛苦万分,寄信想让幻术师带她私奔,却不想小乔为救全家上下老小,执意压制了大乔,掌控了身子入宫做了嫔妃。

    在府外苦苦等候了三天三夜的幻术师,只听闻林家女入宫的消息,便喷出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