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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月夜来客

    自负美貌凌虐他人之人,最后看到的都是自己最丑恶的灵魂。

    ——童嵐

    平安司的卷宗上,荷塘干尸案落下帷幕。

    杜如歌迫切得到比金芸儿还美的容貌,为此她不惜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一个身无长物的深闺少女,除了青春和生命,还能有什么是最宝贵的呢?

    妢娘子满足了她的愿望。

    可偏偏没告诉她美丽的期限。

    杜如歌刚刚获得了绝世美貌,对镜一照,不由喜极而泣。

    欢喜之下,不顾夜深匆匆往家赶,准备在明日的宴会上艳压群芳,路上却被妢娘子饲养的吸血妖虫袭击,吸尽了她一身的精血,从中提取出一缕纯粹的精气。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死的那么丑陋不堪。她的魂魄被封锁在焦黑干枯的肉身里,挣不脱,逃不掉,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魂魄在渐渐变淡,逐渐消失。

    她不甘,她怨恨,她愤怒,她期盼,她挣扎,她绝望……

    在意识都已经几乎消逝的最后,她终于感觉到身体一轻,从那具焦黑的干尸中挣脱出来。

    杜如歌的魂魄,随着妢娘子的覆灭终于得以解脱。

    在一片白光里,她仿佛久违地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湿润,清甜的花香。

    杜如歌走到了一座古朴的长桥边,桥边盛开着大片大片,鲜红如血、如火如荼的花朵。

    桥上,一个圆脸少女正使劲地向她招手。

    杜如歌看清了,是她的表妹金芸儿。

    “你怎么在这里?”

    金芸儿调皮地一吐舌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呀,等不到你,我偏不走。”

    “小促狭鬼。”杜如歌捏了捏表妹的鼻子,牵起她的手,姐妹二人缓缓走过桥去,身影渐渐隐没在一片浓雾中。

    平安司里专职超度的和尚和道士们,为这群枉死的女子冤魂足足做了半月有余的法事,送她们回归地府,在那里慢慢修补受伤残破的灵魂。

    可能有一天,她们还会重新投胎。

    很可能多年后,你家的花园里开了一朵花,那朵花如二八少女,对你绽放最美的笑颜。

    ……

    ……

    蔚城平安司。

    阑珊呆靠在软塌上沉思,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块玉色的竹牌。

    竹牌上原本刻着两行深深的红字:

    癸酉——粉婆

    此时的竹牌却已空无一字,连玉色都黯淡下来。

    “难道,这是妖怪隶属的编号?”阑珊心有戚然,总觉得接下来要有大事发生。

    “但愿是我想的太多了。”阑珊短叹了一声,将竹牌收好。

    “送信——送信——”

    外面传来一叠声的大嗓门,哆哆扑棱棱着翅膀落在阑珊的桌案上,歪头瞄了眼阑珊,确定是收信人,这才屈尊降贵地伸出一只腿。

    鸟腿上系着一封短笺。

    阑珊取下打开,白桃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像要跳出纸外一般宣示着她的兴奋。

    原来是山海大会要开赛了。

    山海大会是世界各地异人们共同的盛会。

    七年一期。

    每到山海大会开赛前,世界各地降妖师全都云集雾夭城,争夺王牌降妖师称号。

    参赛者既有中土的道士、僧人、蛊师、鲁班术传人、云中一派的画师等术士;也有西方的驱魔人、巫师;北方的萨满;扶桑的阴阳师、埃及的祭司等各地本领不凡的降妖师。

    比赛分初赛和决赛两轮。

    初赛四人一组,两两对决,胜出组晋级。

    决赛二人一组,最后胜出的三组六人,再进行最后对决。

    金牌降妖师的称号可以说是大大的金字招牌。

    不少商家抢着赞助,恨不得金牌降妖师吃过一口、看过一眼的东西,就立刻能打出广告,昭示天下。

    当然,奖金也是极为丰厚。

    金牌降妖师可得一百万灵币和一件至宝,灵币是异人界的通用货币。一灵币可以兑换十两白银,那一百万灵币的奖金是非常可观的。

    至宝可能是什么难得的天材地宝,或是神兵利器,具体是什么得等到开赛前才能知道。

    当然,没取得金牌降妖师称号的参赛者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能挺过初赛的,一人奖励一百灵币;进入决赛的,则是一人一万灵币;最后胜出的六人除金牌降妖师外的五人,都得获得十万灵币和一瓶皇甫家出品的上品灵药。

    七年前的金牌降妖师被一个高僧得去;

    十四年前的则是被一位不知名的画师拿了。

    外国的降妖师们可能是水土不服,能够竞争金牌降妖师的大能比较罕见。这不,今年的比赛他们联合起来抗议,说试炼内容要扩大,不能只局限在中土区域。

    山海大会的几位长老研究了多年,最终得以采纳。

    这家伙可好,今年山海大会的参赛者井喷式暴涨。若不是白桃的一位朋友就在雾夭城平安司,想必到时候去了连个落脚的客栈都寻不到。

    白桃和童嵐全都报了名。

    好歹是自己家的崽要比赛,阑珊破天荒地出了次血,抠抠搜搜地一人给了一百灵币的荷包,务必让他们以最好的状态参赛。

    童嵐不怎么缺钱,刚要推辞,却见白桃早已将荷包塞进怀里,手指一顿欣然收下了荷包。

    二人比赛时间为七天。

    蔚城最近风平浪静,阑珊索性让二人提前五日过去熟悉环境,也算是给他们提前放个假舒散舒散。

    白桃在酒肆外挂上有事外出半月的牌子。而哆哆刚过了幼年期,马上要蜕变了,带去山海大会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合适。

    白桃只能将他托付给阑珊照顾,这才收拾了行礼匆匆离开。

    这日,蔚城书苑里的学子放了旬假,少了朗朗书声,书苑里静悄悄的。

    老梧桐树在夜风中哗啦啦地摇曳着枝叶。

    却有一人披着月色,沿着清明河畔一路走来,刚好踏上书苑后山那条静谧的石子路。石子路的尽头正是满树碧绿的梧桐树。

    来人并没有绕树转圈并念动口诀,他轻轻地敲了敲梧桐树上的一块月形树疤,门铃般通知了里面的主人有客来访。

    片刻后那梧桐洞天便露出了通道,通道门楹上的对联已饱经风霜,却依然字迹清晰:

    天上仙,地上人,看破红尘皆是梦;

    林中妖,冥中灵,了悟三生只为情。

    横批:平妖安民。

    主人阑珊此刻正在庭中赏月,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长睫上,仿佛盖了一层银粉。旁边架上蹲着一只硕大如鸡的鹦鹉似的怪鸟,毛羽灿烂似锦,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突然园中风起,庭下的风铃乱窜,鸟儿一跃而起:“白桃,来妖怪啦!”

    阑珊转过身来,只听她噗嗤一笑:“哆哆,跟在白桃身边这么久,你还怕妖怪不成!”

    鸟儿赶紧安静下来,把头藏在一只翅膀下,好似害羞的小女孩儿。

    阑珊还想继续揶揄鸟儿,庭下却出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笑呵呵道:“司长,莫戏耍了,有客来访。”

    阑珊颔首,微微整理好裙裳,道:“请!”

    来者是一黑衣男子,头戴魌头面具,面具上的面孔呈倒立梯形,张口露齿,头冠为扁方形,用蓍草扎缀着,庭下拴着一只怪兽,凶恶恐怖,面上只有一卵形目,倒“T”形鼻,正在对着哆哆龇牙咧嘴。

    男子缓缓摘下面具,哆哆好奇,一对大眼里居然显出四只瞳仁,全都紧紧盯着男子看,男子唬了一跳,脱口而出:“重名鸟!”

    声音浑厚带着点沙哑。

    阑珊挥手让哆哆退下,吩咐老者:“桐叔,备茶点。”

    然后对着男子道:“失礼了。我看客人您非人非鬼,却面带忧色,必是有未了的心愿,可有我平安司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平安司除降妖除魔、安抚百姓外,也接一些替异人解决问题的私活。私活得的报酬更是丰厚,白桃若在早就迫不及待了。

    男子面具下的面孔苍白,却眉清目秀;身材如细竹一般瘦弱,行动之间不甚灵活,仿佛是线牵的傀儡人偶一般。

    这样怪模怪样的人,阑珊仿佛司空见惯,只见男子一言不发,她也埋头品茶不语,月下的凉亭也静悄悄的,唯有男子带来的怪兽在庭下轻轻地喷着响鼻。

    “我叫午黎,出生在千年前的东夷国,那是一个玉的国度……”

    东夷国在远古的中土是一个人口发达,富强而繁荣的国度,在那里的人们全都是巫的信奉者。

    女巫为巫,男巫为觋,二者都有很崇高的地位。

    古人认为,巫能够与鬼神相沟通,能调动鬼神之力为人消灾致富,如降神、预言、祈雨、医病等等。

    作为巫者,与神灵相通最有效的媒介就是玉器了,拥有一件或几件上好的玉制品,如玉珏、玉玦等物为配饰,能有助于巫术的成功。

    当时,灵力最为强大的要数巫觋天傩大人,他已继承巫觋位置长达三十年了,无论是求雨还是预言都无比灵验,所以在东夷王面前最有言语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只有一子,却自小有心悸之症,数十年来大病小疾不断,天傩占卜之后声称自己泄露天机过多,报应在了自己的子嗣之上,人人得知为其叹息,并更得国人爱戴。

    只是,事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