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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表姑妈

    白桃取走了三分之二的粮食,留下一些给母鼠果腹。

    匆匆把鼠洞挖开的土填上、压实,省的被村人发觉。

    这些粮食被白桃放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个只能容小孩子爬进去的小山洞。

    这些粮食是耗子为过冬准备的,个个干净饱满,没有一个干瘪的。

    白桃点了火,在石板上烤花生和玉米粒,很快它们就熟了,顾不得烫,白桃一个接一个地捏入口中,烫的嘶嘶哈哈也不肯停嘴。

    总算填饱了肚子,白桃小心地熄灭了篝火,借着夜色匆匆赶回表姑妈家。

    白桃是没资格住屋子里的,那个矮小的堆了半棚子杂物的草棚才是白桃安顿的地方。

    一张吱吱呀呀的瘸腿床,垫着白桃自己寻来的稻草,还有一床打着补丁的薄被,里面的棉花因为时间太长,都已经坚硬如铁了。

    可表姑妈才不会那么好心,去费力给她弹弹棉花,反正能糊弄就糊弄着。

    白桃夜深未归,那对夫妻也并不理会,早就熄灯睡下了。

    白桃蹑手蹑脚地想要钻回自己的棚子,却只听屋里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白桃恶心地别过脸,刚要抬脚。

    却只听屋里的表姑妈没好气儿地小声抱怨:“怎么又这么点时间?你到底行不行?”

    表姑父不耐烦道:“行了,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当我是小伙儿呢?”

    表姑妈只碎碎地抱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家的,咱大郎今年十四了,得相看媳妇了吧。”

    表姑父哼道:“还想看?你不知道那小子自己已经相中镇里裁缝铺的姑娘了吗?”

    “镇里裁缝铺?嘿,还是我儿子眼光好,那裁缝只有一个闺女,等将来老了这铺子还不得给女婿?”

    “你想得美。咱家有什么,就敢巴巴娶人家裁缝姑娘?多少人家抢着呢!”

    表姑妈不乐意了,“咱儿子哪不好了,一看就是有福相的。”

    白桃在外面不屑地翻白眼,福相?那明明是一头站起来的猪好吗?

    “那裁缝可不是好糊弄的,早早就说了,聘礼要这个数。”

    表姑妈忍不住惊呼,“什么?一百两银?他以为他闺女是金子捏的哪?”

    “小点声,别吵醒了孩子。一百两银怎么了,他那裁缝铺子哪年不赚个二三十两银。”

    表姑妈一听裁缝铺进项这么多。语气也和缓了,“那也忒多了些,若是娶了媳妇就把铺子给咱儿子管,那还差不多。”

    “差不多?差的多了。咱家哪来那一百两银聘礼?”

    表姑妈忍不住得意地说道:“一百两银算什么?咱家有更值钱的东西。”

    表姑父不明所以,“什么东西?你嫁妆里最值钱的就是一对银耳环,那玩意儿值几个钱。”

    “哎呀!”表姑妈啪地一声拍在表姑父身上。“你忘了,那死丫头送来的时候,襁褓里可有一只玉葫芦。”

    “玉葫芦!”表姑父抚掌,“对啊,怎么把那个忘了。那东西真值钱吗?”

    “你懂什么?”表姑妈嗔道,“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身上戴个巴掌大小的玉坠子都值个四五十两,那么大个玉葫芦咋地不值个一二百两啊。”

    “那你是想卖了白桃的玉葫芦?”

    “对啊,卖了给大郎娶个好媳妇,剩下的钱咱再起个大房子,将来两个儿子都有新房住。”

    “可那毕竟是白桃爹娘留下的,咱说也不说就卖了,好吗?”

    表姑妈嗤道:“她爹娘早死了,她自己又那么点大,记得什么?再说了,我养了她三年多了,吃喝穿哪样不花钱?”

    想了想又道:“对了,那丫头打小就古怪,金子娘被休后,天天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气的我肝疼。”

    “老张他们喝酒时也说这孩子古怪还厉害,那天还把老张的手给咬出了血。”

    “你又跟他们喝酒了?不是告诉你离他们远点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张被咬也是活该,挺大岁数的鳏夫就喜欢往小女孩身边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赶紧睡觉吧。”

    一阵窸窣后,两人的鼾声重新响起。

    白桃在外面浑身冰凉。

    原来父母还给自己留了东西,那么说什么也不可以让人卖了它!

    次日,表姑父去镇里零工,表姑妈则去了相熟的媒婆家。

    两个表兄哪里是能待在家里的性子,早就跟野驴似的出去撒欢了。

    白桃潜入表姑妈的房间,寻找父母留给自己的玉葫芦。

    四处全都翻遍了,除了找到表姑父偷藏的烟叶和表兄偷藏的零食,什么都没发现。

    只剩下那个最明显的地方——壁橱。

    壁橱上挂着一把铜锁,这可难不倒白桃,她从怀里掏出一堆小东西,小心地取出一截细硬棍儿,伸到锁眼里耐心地试探着。

    不久,只听咔哒一声,锁头开了。

    白桃忙打开壁橱,里面装着好些崭新的布料,精致好吃的糕点,一个小匣子里装着好些首饰,金戒指、金耳环好几对,还有一支至少有三四两重的金簪。

    白桃嘟囔,“不是说,陪嫁只陪了一副银耳环么,这些东西哪来的?”

    白桃对这些不感兴趣,关上匣子,继续向壁橱里面掏去。

    在最里面的地方,终于摸出了一个裹的层层叠叠的小包袱,打开一看,正是一只玉葫芦。

    一只三寸多高,洁白莹润,没有一丝瑕疵的玉葫芦,葫芦嘴上还拴着一条红色的穗子,颜色鲜艳,这么多年也未褪色。

    白桃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葫芦,眼眶中的眼泪止不住地砸下来,打在葫芦上,莹出一片水光。

    表姑妈却从媒婆那里得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其实那镇里的裁缝并不止一个闺女,他还有一个小儿子。

    好消息是,这个小儿子生下来就是个痴呆,别说将来继承裁缝铺了,他连自己有几个扣子都数不明白。

    媒婆接下来提供了更好的消息,如果有人肯嫁个童养媳过去,那裁缝会给二百两的聘礼。

    表姑妈立刻就想到了白桃。

    把她嫁过去,到手二百两,不仅不用卖玉葫芦,还能直接娶个一百两的媳妇,剩下一百两足够她痛痛快快花上好些年。

    至于白桃做傻子的童养媳,生活会不会不好,这些她才不管呢,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白花花的银子。

    她高兴地往家赶着,准备和丈夫分享这个大大的惊喜。

    却不想,村子里遭了贼,好多婆娘坐在外面地上,捶胸顿足的哭骂着。

    有人丢了老母鸡,有人被卷了一筐鸡蛋,有人家直接丢了一头小毛驴,表姑妈一听,吓得拔腿就往自家跑。

    刚到家门口,一看院门微敞,心里咯噔一声。

    三步并两步地跑回房中,一看壁橱的锁头被撬开了扔在地上,脑瓜子嗡地一声险些晕倒。

    她颤抖着打开壁橱门,首饰匣子已经空空如也。

    她张了张嘴,突然大声嚎啕起来,“我的金子啊,我的——”

    她暂停了哭嚎,伸手使劲往里摸,果然那只玉葫芦也不见了。

    完了!

    表姑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此时,白桃正把一枚金戒指悄悄放到孙婆婆的枕头上。

    一对金耳环则放在了孟寡妇的织布机上。

    这两人对白桃有恩。

    孙婆婆曾背着人给过白桃半碗剩饭,饭底藏着一颗金灿灿的鸡蛋,老人可怜小小年纪却被饿的瘦骨嶙峋的白桃,后来却被表姑妈堵着门骂了好久;

    而孟寡妇则看不上表姑妈刻薄的为人,当着别人面儿骂她是个面慈心苦的坏婆娘,还好几次偷偷收留了怕被表哥们当靶子打的白桃。

    她们的生活都不怎么宽裕,这点金首饰,她们留着将来能应应急。

    剩下的金簪和玉葫芦白桃揣在了怀里。

    她要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真正的亲人。

    这些金子和玉葫芦都不属于表姑妈,三年多年,就在他们收留白桃的那一年,他们盖起了两间大瓦房,住的比里长家都气派。

    这些钱应该也是自己父母留下的,就当是还了这几年的情。

    表姑妈自己爱吃爱穿爱打扮,还那么懒,肯定也没少花用白桃父母留下的银钱。

    这些白桃都不计较了。

    她想回最后一趟,取回自己刻的那对父母小人,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可她见到的是疯了般的表姑妈,她就像是一条饿犬看见了一块肥肉,贪婪迫切地伸出手向白桃抓去。

    “就剩你了,童养媳,二百两……”

    白桃的手臂被她紧紧抓住,指甲抠进了肉里,火辣辣的疼。

    “走,跟我去镇里,快点——”表姑妈使劲儿地拖着白桃的胳膊。

    白桃突然懂了。

    损失了自己本不该得的财富却让这个女人疯魔了,她等不得日后,她现在就要把白桃卖了当童养媳,把那白花花的银子换回来,攥在自己的手上才安稳。

    三年多,就算养只小猫小狗都有了感情。

    而她不会有,也不想有。

    若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若不是担心白桃的父母有可能找回来,她早就吞了银子扔了孩子了。

    收留了三年,不见白桃父母来寻,她便放心大胆地开始糟践这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