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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养瘟神

    一群黑压压的老鸹高叫着从空中掠过。

    远方腐烂的气息吸引着它们前往。

    此时的庆城已经满目疮痍,百姓疲弱至极,城门紧封,粮价上涨,不少人又病又饿,对疫病毫无抵御之力。

    可即使这样,也阻挡不了这病的外传。

    临近的几个县镇已经先后沦陷。

    病重之人如同发疯的野兽,见人就咬,见血就扑。

    不得已,将士们对他们动用了兵器,刀砍矛刺,血流成河。

    可怕的“探头病”狂风般摧枯拉朽席卷人间,所过之地,辄死尸盈野,千里萧然。

    那是今人无法想见的惨状,平时里热闹的商圈,店铺全部停业,只剩下满地尸体,像垃圾一样堆在街头,到处尸臭弥漫,上面飞舞着无数的蝇虫。

    有人用药材泡过的巾子掩住口鼻,在尸体上浇上菜油,远远将火把丢上去。

    呼地一声,火苗窜起老高。

    大火烧的噼里啪啦,一直从早烧到晚。

    瘟神庙里,信客们正大把大把的烧香,磕头祈求神明的饶恕。

    可这些全部无济于事。

    这时候,有人却在那些已经全数死绝、毫无生机的村落、废墟之中,看见了一个个面色苍白的童子,他们稚嫩的脸上却挂着诡秘的微笑,倏忽隐灭。

    还有人夜半时分倒夜香,看见门外站着个穿着一身黄衣服的人,以为是小偷,出声大骂了两句。

    那黄衣人一抬头,原来是个老头,被骂了也不说话,张口就笑,那笑容别提多甜美了,然后居然瞬间将身子拉长,像一根黄面条似的从墙上攀爬过来,吓得那人不住地大呼小叫。可等家人们赶出来,那黄衣人又消失不见了。

    还有一对姑嫂晚间一起哄孩子睡觉,那孩子啼哭不止,一双眼睛一直往门外瞧。两人壮着胆子往门外一看,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臭气,眼睛没有瞳仁的老太婆。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门扉,吓也要把人吓死了。那对姑嫂搂着孩子,一直到第二天天明方敢从屋子里出来。

    后有老人听了这几人的描述,大惊道:“那些都是疫鬼啊——”

    众人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庙里、道观里人满为患,人人都想求得神明保佑,可疫鬼降临,那是天降之灾,岂能轻易消泯。

    那疫鬼形态各异,有稚龄孩童、有病弱妇人,还有黄衣老头,但都有使人得传染病的能力。它们的能力很强,通常能使一个村庄所有的人,甚至是动物都传染瘟疫。

    除此以外,疫鬼还有穿墙而过的能力,想要阻拦疫鬼作祟很难。

    各地逐渐兴起“傩舞”驱邪,几乎家家都求了符水、辟邪之物存在家中,人心惶惶,民心难安。

    平安司派遣出大量人手,去协助地方官治理疫情。

    白桃护送三位皇甫家的医官前往庆城。

    临幸前,为首的年长医官赠了白桃、童嵐、莫惊羽三人一人一瓶防瘟药丸,含在舌底可抵挡瘟毒。

    三人依言含下,药丸略带雄黄之气,含之五窍皆冒丝丝凉气,不说别的,提神醒脑的作用倒不错。

    几人皆不是常人,一路疾行,很快便赶到了庆城城外。

    只见城池上,笼罩着一层厚厚锅底般的黑云。

    肉眼可见的阴霾卷着阴风,发出可怖的瑟瑟声。

    明明才到立秋时节,却显出一种深秋的枯败萧瑟。

    街道上,一人不见,残留一大堆杂乱的垃圾堆积,里面时不时探出一只老鼠的小脑袋。

    “好重的怨气!”

    莫惊羽在身后拽了拽白桃的袖子。

    白桃回头,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怎么了?”

    “师父,好多的鬼……”

    白桃面色一变,忙取出符咒开了自己的双眼。

    果然,庆城内鬼影重重,鬼魅之影在街道上横行。

    鬼为阴物,白日岂敢现身。

    看来庆城这里发生了滔天冤案,引来怨气罩城,鬼魅借此阴气才敢在白日活动。

    老医官抖了抖山羊胡子,“这里应该就是瘟疫的根源了。”

    旁边一年轻医官道:“老师,这次瘟疫比鼠疫还要厉害,爆发的这么突然,会不会有妖人的手笔?”

    老医官点点头,“十有八九。”

    白桃问道:“妖人为何要发此瘟疫?背下这般沉重的人命因果,死后连六道都进不去,在无间地狱待上上百年都是轻的。”

    老医官叹口气,“借怨气来养瘟神,这是多少年前的邪法了。”

    “养瘟神?”

    “是啊。”

    “瘟神不是自古就有么?怎么还能养?”

    “那是道教的说法。道教所奉瘟神,分别是:总管中瘟史文业、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和冬瘟钟仁贵。

    据传这五位瘟神能掌握五方瘟疫,使之不得侵扰人间,保佑人们一年四季不染瘟疫,幸福安康。

    如果不是天子或诸侯失德,五瘟神是不能轻易布瘟的。”

    “那现在这是?”

    “若是妖人发起的大瘟,当瘟毒过境时,百姓十户难活一户,导致冤魂无数,连地府的无常都忙不过来。很多无处可去的瘟鬼冤魂聚集,这滔天的怨毒会集中在一处,最后形成一个新的瘟神。

    可这种瘟神,是怨毒业果凝聚而成的,它的本能便是四处游走,吞噬更多的生命来壮大自身。”

    “看样子,这里的瘟神就要成型了。”老医官长叹一声,“这不是你我之力所能解决的了的了。”

    “那怎么办?里面存活的百姓就不管了吗?”白桃有点急了。

    老医官垂首,“现在进去,就算修为深厚,也难免染上瘟毒。最好的办法就是……”

    “就是什么?”老人家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急死个人。

    “灭城!”

    “什么?”

    “灭城啊,发动咱们平安司的能力,干脆将这个城市遁入地底吧。”

    “可里面还有活着的人啊!”

    “能活几个?再不忍痛割下这个毒瘤祸患,等瘟神出世,整个大晟都难逃浩劫!”

    白桃闭上了双眼。

    童嵐侧耳听了听,“白桃,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往这边来?”

    白桃睁开眼,不顾地面脏,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果然有轰隆隆的动静从远处传来。

    “是一只。做好准备!”

    落日余晖下,远处的山岗上跑下一只庞然大物。

    体型大如老象,牛头而白首,上面长着一目,身后甩着长长的蛇尾。

    见了活人,它兴奋地仰头长哞了一声,撒开四蹄,向几人横冲过来。

    居然是蜚!

    连这家伙都被吸引来了,庆城果然死劫难逃。

    蜚兽是瘟疫之兽。

    只见它四蹄踏入河水,那河水立即干涸;当它踏入草丛时,还带着绿意的草立即焦黑枯死。

    这里的瘟毒和阴气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当然,眼前美味的食物更让它兴奋。

    可没等它跑到白桃等人跟前,那庆城里陡然伸出一条黑雾凝成的巨大触手,一下子便把蜚兽卷了起来。

    蜚兽受惊,哞哞大叫,四蹄不断踢蹬,向外释放着自己的瘟毒。

    可那触手只是颜色愈发漆黑,卷着蜚兽迅速缩回了城里。

    听得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那蜚兽居然被城里的家伙给吃掉了。

    “妈耶,那是什么怪物啊!”莫惊羽哭咧咧地叫了一声,偌大的个子恨不得缩到白桃身后。

    老医官脸色白的渗人,他抖着嘴唇喃喃道:“瘟神出世了。”

    瘟神出世,不知多少人命才够它填的。

    一个庆城早晚困不住它。

    白桃迎风而立,长长的乌发在风里翻卷。

    “我要去一趟城里。”

    “白姑娘,那瘟神在内孕育,里面的人早晚都要死的,你再进去白牺牲性命干什么?”

    “瘟毒有眼,纯善之人不可侵。我闻里面隐隐有哭声,可见有纯善之人尚且活命,若放任他们困死在城中,我余生难安。”

    “可是……”

    “放心吧!我剑仙传人还抗不了区区瘟毒?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回。”

    白桃起身欲跃上城门,右手却被抓住。

    回首,是童嵐一双担忧的眼眸。

    手心里被塞了一块温润的东西,是一支羊脂玉簪,上面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桃花。

    “平安回来。”

    白桃笑了,双眸在童嵐脸上轻柔地扫过。

    “放心吧!”白桃捏捏他的手,转头果断地掠上城头。

    城墙上的守卫也不见了踪影,几样兵器杂乱地倒在一旁。

    白桃深吸一口气,运起十足的护体剑气,足尖在城头上一点,如燕子般轻巧地落入城中。

    一到城中,四面八方便游荡出形形色色的疫鬼,它们像蚊子见血般蜂拥而上。

    白桃倒是一点不怕它们。

    传说疫鬼的右脚是它的弱点,如果遇到疫鬼,就用棒子打它的右脚,使其摔倒,它就没有办法害人了。

    白桃手里的棒子舞的好像出了残影,不大一会儿,地上便摊倒了一堆疫鬼,它们哭丧着脸,捂着自己折掉的脚脖子,消失在空气中。

    两个离的远些的疫童被白桃的彪悍吓的够呛,慌慌张张地跑着,足音“飒飒”,如风扫落叶,不似人声,一直跑进中庭,然而白桃的轻功更快,转瞬就已赶到了它们身后。

    两个疫童惊叫一声,居然化成两只黄鸟,扑棱棱地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