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小主人醒了,我去通知圣姑。”
几个白衣侍女欣喜地围过来,替童嵐整理衣服。
童嵐虽面色白了些许,但总体气色还好。
圣姑很快赶来,看着童嵐露出了慈祥又欣慰的笑容,“三年了,你终于出关了!”
童嵐笑着点点头,随即问道:“白桃呢?她可回来过?是不是抱怨了我很多次?”
圣姑的脸突然一沉,旁边的侍女也纷纷低下了头。
童嵐觉着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圣姑勉强笑笑,“你刚出关,多休息休息才是。”
“可是白桃出事了?”童嵐急了,一把拉住圣姑的袖子,“您快告诉我呀!”
圣姑无法,只得吞吞吐吐道:“那日你闭关后,白姑娘接到了平安司密令,追寻被魔修抢走的舍利子。这一去,确实杀掉了魔修,夺回了舍利子,可她自己……”
“她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圣姑叹口气,“她失踪了,现在也没有她的消息。”
童嵐身子一晃,呆呆道:“这怎么可能?白桃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失踪呢?你们,你们就没去找她吗?”
“据说平安司的人派出无数,找了一两年也没有消息,只得撤回了大量人手。毕竟魔尊那日也出现了,平安司需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
“魔尊!”童嵐闭了闭眼睛,怎么会这样。
白桃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余年修为的小剑仙,哪里是魔尊的对手。
难道,白桃她真的……
噗——
童嵐喷出一口鲜血,脸如白纸。
圣姑等人唬的忙要上前搀扶,童嵐却摆摆手,自己摇摇晃晃地往出走。
“嵐儿,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寻白桃。”
“平安司那么多人都寻不到,你一个人,身子还不好,到哪里去寻啊?”
童嵐微微侧头。
“一年,我寻;
十年,我寻;
百年,我也寻。
我会寻到我再也不能动为止。”
圣姑看着童嵐的背影,只得长叹一声,“唉——,和你父亲一样,是个痴情种子啊!”
三年前。
童嵐与白桃无意间又遇到了那只从山海幻境里逃出来的小九尾狐。
小九尾狐已经在青丘入口等候多时了,却被两只妖物盯上了。眼看就要命丧妖口,童嵐二人出手相助。
小九尾狐躲开危险,钻入了青丘入口的光圈。白桃却生气它只顾自己,不来感谢二人,伸手抓住了它的尾巴,没想到身子居然不受控制地带入光圈。
童嵐见状,忙扑过来抓住白桃的一条小腿,一狐二人被一起带入了青丘之国。
见有外人闯入,青丘族民忙带着武器出来查看。
小九尾狐倒也罢了,童嵐白桃二人被武器围绕的水泄不通。
正当二人差点与族民动手时,赶来的圣姑看到童嵐的样貌,不禁大惊失色。
原来,童嵐的母亲正是前任的青丘圣女,有狐氏首领之女。
有狐氏世世代代生活在青丘之国,与外界联通的结界也有重兵把守,外人根本进不来。
她们以女子为尊,天生灵力,可御使灵兽九尾狐,所以青丘也是九尾狐的故乡。
青丘最大的好处,是拥有一条通往蓬莱仙山的密道。所以历来不少人,都想寻到青丘之国,借此前往仙山。
童嵐的父亲是误闯此处的一名出身贵族世家的术士,二人一见钟情。
没想到一魔头横空出世,闯入青丘,想要从青丘硬闯仙岛。
童父与童母,以及数位高人与那魔头搏斗良久,却都不是那魔头的对手。童父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挡住了魔头的致命一击,湮没成尘。
后以多位高人献祭似的的方式与那魔头搏命,终于将其击的魂飞魄散。只是一时不慎,那魔头的一缕残魂居然乘虚而入,差点把还在母腹中的童嵐夺舍。
早已受了重伤的童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产下了童嵐,并就此给他下了封印,封住寄居在他体内不住肆虐的一缕残魂。
可这缕残魂随着童嵐长大,它的力量也在增强,每到童嵐每年一次的衰弱期,它都会试图冲破封印。
童母也留下了遗言,让青丘之人想尽一切办法沟通仙岛,求得灭除残魂的方法。
新任圣女与族人不懈努力,终于得了一点神明暗示,得到了一个可以磨灭残魂的法阵。只是法阵威力虽大,却同时也在撕扯磨损着寄主本身的魂体。
一般人是承受不住魂魄撕扯的痛苦的,很有可能没等残魂被消灭,自己已经痛到极致死去了。
白桃知道法阵的坏处后,白着脸第一次央求童嵐不要轻易尝试。可童嵐却知道,自己若不冒险,那残魂即将彻底冲破封印,主宰这个身体。
等到那个时候,童嵐这个人就会彻底的死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个魔头重现人间,继续强闯仙岛。
所以,他趁白桃不注意便进了法阵。等白桃发现的时候,法阵已经开启,停不下来了。
白桃又急又气,此时闻得舍利子的任务,心念一动,便匆匆去了。
在夺得舍利子在手的时候,白桃犹豫了。她多想把舍利子带回青丘,在这么强大充沛的能量加持下,童嵐一定能很快磨灭残魂,平平安安地出关。
可她终是不能。
舍利子事关重大,怎能为一己之私,弃明法道义于不顾。
甚至为了能够顺利带回舍利子,白桃舍了自己的性命,与那魔尊周旋。
童嵐知道这一切,心痛不已。
他擦了擦嘴角,望着远方轻语:“阿桃,等我。”
……
……
“等我……”
“小丫头,今日本尊就毁了你的容貌,断了你的脚筋,让你做个万人唾弃的丐女,看你还有几分傲气?”
“等我……”
“桀桀——”
一会儿是看不清的男子向自己伸手,一会儿是一副狰狞的面孔对自己狂笑,脚腕处和脸颊处疼痛不已,兰花满头是汗,终于“啊”地一声从梦里惊醒。
呼呼——
兰花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几声轻微的小呼噜,几个孩子正围在她周围睡的香甜。
外面刚蒙蒙亮,清凉的晨风从破洞处吹进来,吹干了兰花头上的汗珠。
兰花摸了摸颈项里戴着的一枚玲珑剔透的白玉佩,被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嵐”字。
这枚玉佩虽然造型简单,但却是一块难得的暖玉,兰花被晨风吹冷的身体一点点的被它捂暖。
这可能是自己寻找记忆最重要的东西了。
兰花叹口气,缩了缩残废的双腿,身上穿着的还是老丐爷爷给自己捡来的破旧衣服改成的。因为长期不能洗澡,自己的头上、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味道。
说不定,头发里已经住满了虱子。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丐爷爷是乞丐又是男人,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想着自己填饱自己和几个孩子的肚子,哪里还考虑脏不脏的问题。
老丐爷爷去了,这三个孩子小,勉强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兰花自己还要靠孩子们养,残疾的双腿让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一日日地干挨着。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自己为什么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兰花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童嵐急急赶到那日白桃与魔尊交战的地方,这里早已被平安司诸人查遍了。
可他不死心,一丝一寸的查看着,终于有一日,他从一死去多时只剩半架骸骨的野兽牙齿里,发现一角碎布。
他握着白桃的衣角,一滴滴泪水砸在石头上。
他在这里待了三天三夜,阴阳术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三年时间太久了,即使是青丘之宝——返魂香,也只能反映出一点三年前支离破碎的影像。
他一眼不敢眨的盯着看着。
他看着白桃英姿飒爽地劈向魔修,将那舍利子握在手心。
我看着白桃手中的揽月嗡鸣着断成两截,白桃心痛欲绝的表情;
他看着白桃被那魔尊轻易地击落空中,重重地砸在地面,呕出那一大滩鲜血;
他看着白桃满脸是血,手脚无力地下垂,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被那魔尊提起,随手扔去了西南方向。
他的心肝仿佛被碾碎了一般疼痛。
他的爱人,他的女孩儿,就那样被折磨、璀璨,被像垃圾一样抛弃。
童嵐跪在地上,拼命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的手指在地上胡乱地抓着,直到指甲根根断裂,鲜血染红了底下的土壤。
为什么?
为什么被折磨的不是自己?
童嵐恨不得自己去死。
可白桃,她在哪里啊?
童嵐循着西南方向,一点一点的寻找着。
他的阿桃,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很痛。
她那么怕痛的人,却被弄的遍体鳞伤;
她的脸也伤了。
她那么爱美的姑娘,哪怕脸上起个痘痘都不想让人看见,现在受了伤,她一定会躲的严严实实的不肯见人。
不过没事啊,我的阿桃。
青丘有的是好药材,治好你的脸是小菜一碟。
所以,你不要怕,快点出来好不好?
我知道你躲起来了。
我那么笨,从小玩捉鬼游戏一次都赢不了。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可真要哭鼻子了哦。
哭到那种你根本哄不好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