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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相认

    “真的?白桃她回来了?”

    阑珊一跃而起,转头望向外面的那株白桃树。

    果然白桃树悄悄长出了一支鲜嫩的枝叶。

    “她现在在哪呢?这死丫头这么多年跑哪去了?”

    阑珊喜滋滋地套上鞋子,两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

    哆哆拍着翅膀飞在后面,“她居然装作不认识我,一定是外面有别的鸟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她!”

    “行行,必须教训她。为了找她,平安司都快找疯了。”

    当阑珊真正站在白桃面前时,她满脸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丑陋女子正歪靠在树下,眼神带笑地看着几个孩子绕在她身旁,一双腿麻杆般纤细,无力地垂放着。

    她的视线扫过来,阑珊心头一紧,“白……”

    她的目光却轻易地划过阑珊,一点都未停留,就像根本不认识一样。

    阑珊的喉咙一哽,眼中仿佛有热流涌出。

    “她……”

    “阿桃,是你么?”有人比她出声更快,声音里带着化之不去的哀痛。

    兰花转过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迎面走来的男子,眼中划过一抹惊艳,随即低垂了眼皮,不再多看。

    “阿桃——”

    童嵐瘦的一身白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眼窝深陷,颧骨都高了许多,额头不再带着抹额,那抹魅惑妖娆的胭脂痣早已消失无踪。

    兰花惊讶地抬起头,“你……叫我?”

    童嵐走近,他的手在袖子底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不自然的鼻音,“是啊,除了你还有谁呢?”

    大头和二妞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刻站起身挡在兰花身前,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惕。

    坐在兰花怀里乖乖吃糕饼的笑笑抬起糊了满脸渣子的小脸,忽道:“姐姐,你的故人来了。”

    兰花笑着擦去他脸上的渣子,又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去和大头哥哥玩吧。”

    笑笑听话地点头,屁颠屁颠地去牵大头的手。

    大头和二妞看向兰花,后者笑着颔首,他们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不远处。

    “请坐。”

    兰花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块光滑的石头。

    阑珊先坐了,见童嵐仍呆呆立在那里,伸手使劲拽了下他的袖子。

    童嵐方才浑浑噩噩地坐下了。

    兰花开门见山,“你们认识我?我原来是叫白桃吗?我听那只大鸟那么叫过。”

    阑珊惊讶道:“你是失忆了吗?怪不得,这些年一直找不到你的踪迹……”

    阑珊的声音小了下去,她知道,寻不到白桃并不是因为她失忆了,而是因为她的容貌毁的太过厉害。

    谁会想到叱咤风云的金牌降妖师、美丽的女剑仙会成为一个丑陋不堪、残疾瘦弱的丐女呢?

    “我原来,是做什么的?”

    “你原来是一位女剑仙,也是剑阁的现任阁主,在蔚城平安司任捕妖使。”

    兰花(以后变回白桃)点点头,“怪不得我梦里总是拿着一把剑。”

    阑珊弯弯嘴角,却想到白桃的揽月已经折断,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你们是……”

    “我叫阑珊,是蔚城的土地神,也是蔚城平安司的司长,你的上司。他么,还是让他自己说罢。”

    阑珊用肘狠狠怼了童嵐一下,童嵐身子一怔,醒过神来。

    “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白桃歪歪头,“不好意思,以前的人和事全都记不清了。”

    童嵐扯扯嘴角,“都怨我,我本应该……”

    白桃蹙蹙眉打断了他,“这位公子,你不是我的亲人吧?”

    “不,不是……”

    “是你的妻子?”

    “也……不是。”

    “我失忆是你造成的?”

    “不……”

    “那我怨你做什么?”白桃有点头大,“还是给我讲讲我为什么失忆吧,我只想知道这个。”

    阑珊看了眼伤心的不能言语的童嵐,清了清嗓子,主动给白桃讲述了前事。

    讲毕。

    白桃点点头,“原来如此,既然我身为平安司降妖师,又是金牌降妖师,就有责任和义务做好我的本职,那这伤受的不冤!”

    果然是白桃,心性不比寻常女子。

    若是一般年轻貌美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早有了轻生之念,她却能够如此坚韧的活下来。

    拜哆哆的大嗓门所赐,蔚城平安司上上下下几乎都知道了白桃归来的消息。白桃现在的模样被原来熟悉她的人看在眼里,或是同情,或是遗憾,或是幸灾乐祸。

    而这些异样的目光往往能把一个人逼疯。

    可白桃却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找了个宽敞的地方席地而坐,连遮掩的面纱都不屑于戴,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丑陋与残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今日的白桃,比往日的她更为不凡!

    “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听你的描述,这平安司应该属于朝廷的一个专属衙门。那这衙门里的官儿因公受伤,是否有抚恤和相应的补助费?”

    “呃——”阑珊没想到白桃问的是这个,眨巴了半天眼睛方道:“自然是有的。就算朝廷没有,我也能养得起你……”

    “那就好。”白桃满意地点点头,“您是这里的社神,我就放心把几个孩子托付给你。

    大的那个男孩叫大头,天生扒拉算盘子的聪明脑袋,您给寻个师傅培养他当个账房;

    女孩儿手巧,送去绣阁还是织坊都成,学成了有一技傍身,一辈子衣食无忧。

    您给我的抚恤金加上我这里给他们存的银子,等他们长大了,是自己开铺子还是娶亲应该都是够的……”

    阑珊觉得这话不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忙出言打断,“安顿几个孩子而已,这不在话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伤。”

    白桃闻言笑笑,“我脚筋不是断了,而是被抽去了一截。这世上有什么药能治好这个呢?”

    “那你的脸……”

    “这个啊。”白桃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已经愈合了,就是留了疤,丑是丑了点,不过我又不嫁人,不当事的。

    那阴间的钟馗正是因为相貌丑陋,才能震慑住恶鬼的。我当降妖师,貌陋说不定将来也有用呢!”

    听白桃拿自己的相貌自我调侃,童嵐没有半点想笑,反而很想哭。

    他一直坐着听着,却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他想道歉,却被白桃打断;

    他想安慰,白桃却根本不需要;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只能默默地待在旁边。

    暮色降临,白桃的肚子叫的响亮。

    白桃也不尴尬,拍了拍干瘪的肚子,笑道:“肚子啊肚子,跟着我糟了这三年的罪。从今儿起,主人我再也不亏待你了。”

    阑珊忙让人赶来马车,送白桃和几个孩子去酒肆。

    能住在熟悉的地方,应该对白桃恢复记忆有好处。

    酒肆已经关门很久了,原来被白桃抓来做苦工赎罪的小妖怪们早到了日子离去了。

    阑珊早让人收拾干净了屋子,又送来米面油、蔬菜鱼肉等物将后厨堆满,还想订一桌好席面给白桃接风。

    白桃却以连日奔波太累为由拒绝了。

    将小酒肆的门一关,白桃指挥几个孩子利手利脚地做好的饭菜,安安稳稳地吃上了一顿有鱼有肉的好饭菜。

    吃饱了肚子,白桃让大头搬出了浴桶,烧好了洗澡水人人都美滋滋地洗了个痛快。

    几个孩子先洗干净了,高兴地在新被褥上打滚,白桃才放心地关上门,脱掉自己身上的破袄子。

    贴心的二妞已经在浴桶里倒好了水,旁边还有一桶滚水备用。白桃小心地挪进浴桶中,让全身浸泡在热水里,任凭热水抚过自己的肌肤,舒服的直哼哼。

    三年里,几乎不曾洗过一次热水澡,身上脏的根本没法看,白桃嫌弃的用水整整洗了两三遍,等到手指脚趾都被水泡皱了才爬起身来。

    一直在头上杂乱纠结的长发被清洗干净,白桃用巾子将它拧干,再头上松松的挽了个髻儿,再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以后终于可以不当乞丐了,真好!

    白桃弯弯嘴角,向雾气笼罩的铜镜瞥去。

    巴掌大小的脸庞,尖尖的下颚,左半边脸如羊脂美玉,右半边脸却丑如鬼魅。

    白桃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日里,那位美如谪仙的公子站在自己面前,普通人都会自惭形秽,更何况现在这般丑陋的自己。

    即使,他与原来的自己有着不同的感情。

    现在,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这样,对谁都好。

    白桃摸了摸颈上一直挂着的白玉,手指划过那个小小的“嵐”字。

    一狠心,白桃将它拽了下来,握在手心里。

    好像心都被一起拽掉了一样,痛的发闷。

    难以割舍,却必须割舍。

    白日里,白桃并未对阑珊全部说实话。其实,当进入蔚城的那一日起,记忆就一点一点地重新涌回了脑海。

    年少的肆意轻狂;

    踏剑的自在洒脱;

    迎敌的英勇无惧;

    爱恋的柔情蜜意……

    这一切,都已成过往,而未来,决不能遂了那魔头的愿,消陨在永远的黑暗中。

    白桃知道,只有舍利子能够助自己强闯绝剑生死关,九死一生,从泥淖中蜕变重生。

    所以,白桃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