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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房屋被占

    邻居们看着王氏的表演,他们小声嘀咕道:“老张家里今年是咋了,刚把怀民跟婆娘埋了,这又是来家里闹事哩。”

    弟弟福堂被眼前发生景象给吓到了,他躲进姐姐怀里哇哇大哭。邻居中有热心人去把负责治安的保长请了过来。

    保长来到张六斤家里看到一群人围着个老太太在看热闹,王氏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裤腿和上衣被稀泥糊的到处都是。

    张六斤正蹲在弟弟福堂身前,哄他不要再哭泣了。

    保长认得王氏,他过去和张怀生、张怀民兄弟二人都曾经是一起玩大的伙伴,他上前准备把王氏从地上扶起来。

    “嫂子,你这是干啥嘛,地上冷的跟啥一样,咱有话起来好好说么。”

    王氏推开保长的手,就是不起来,嘴里一直在骂张六斤那死去的父亲,说他们一家没有良心,亏了自己老婆子。

    保长见她实在不愿意起来,就任由王氏躺在地上打滚,他询问围观的街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围观群众里有人知道个大概情况,他把自己听到的信息告知了保长,还有人给保长指了指王氏手里拿着的两页纸,说可能跟这个有些关系。

    保长蹲在王氏身边对她说:“嫂子,你让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啥,你有啥委屈也得让我了解后再给你处理是不?”

    王氏把地契和文书交给了保长,很快他便将纸上的内容看完,他劝王氏还是站起来说话,否则他也没有办法处理。

    看到戏唱的差不多了,王氏这才在保长的劝慰下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能是躺得时间有些长,棉裤被雪水浸湿了太多,王氏感到浑身发冷。

    “保长,你过去跟我屋怀生都是一块耍大的,你看看这上面是不是他们兄弟两个的亲笔签字,这下面还有他们两个人的手印,我今天来只是想把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收回去,张怀民他儿就要把我从屋里赶出去。”

    王氏说的很委屈,为了演的更加逼真些,她甚至从眼睛里硬是挤出了几颗眼泪。

    保长皱着眉头把张六斤叫到身前问他:“福庆,叔问你,这上面的字你都看了么?”

    张六斤点点头,确认上面的内容自己都是知晓的,他将王氏刚才在家说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保长。

    保长听完张六斤的描述,感觉这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

    双方的话听起来都有些道理,张六斤这孩子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况且张怀民那人教育晚辈的方式他是知道的,张六斤不会说谎。可是难就难在,张六斤说的话没有做佐证,只凭红口白牙是说不过去的。

    在道义上他站在张六斤这一方,可按照白纸黑字讲证据,他只能站在王氏那一方。

    保长觉得眼下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他拿出了“和稀泥”的本事。

    “嫂子,你看今儿天也不早了,你回去换身衣裳不要把自己冻到了,你跟福庆说的话都有道理,这事我得回去想想再给你们两家答复,你看咋样?”

    王氏估计是冻得实在受不了,她把地契和文书收回自己的口袋转身就想走,可是被张六斤随后的话给留住了脚步。

    “叔。”

    张六斤是在这声叔叫保长。

    保长和王氏都回头看张六斤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这房子是我爸张怀民留给他儿的,谁要敢把这房子卖了,我就一把火把它烧了,除非她有本事能把我日踏了。”

    最后这句话是张六斤说给王氏听的。

    王氏把脸扭过去装作没听到,她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分钟,腿上传来的阵阵凉意让她有些快支撑不住了。

    “谁要是敢打我家主意,我非要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句话张六斤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从嘴里蹦出来。

    待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张六斤家里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几日后,不甘心的王氏再次来到张六斤家中,这次她是有备而来,为了防止张六斤和自己耍横,她还从家里带了两名伙计充当保镖。

    “你两个把这头门给我封了。”

    王氏指挥手下两名伙计准备封门,张六斤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手上拎着把锄头挡在了门口,秀霞和福堂就躲在张六斤的身后向外看着。

    “谁不害怕死就来。”

    张六斤把锄头蹲在地上,他怒目圆睁,看得两个伙计有些发怵不敢上前。

    “羞你俩先人呢,叫个碎娃娃把你俩给拦住了,都闪开。”

    王氏让两名伙计走开,她准备自己动手封门。

    “啪”的一声,张六斤手中的锄头砸在了门楼的柱子上,门楼上的灰尘不断从下面掉落下来,弄了王氏满脸是土。

    这下王氏和两名伙计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双方就这么僵持在门口谁也不动。

    闻讯赶来的保长和邻居拦在了他们之间,保长对张六斤和王氏说道:

    “谁都不准动手,今儿谁要敢打人,我就把谁抓起来送到警察局。”

    保长埋怨王氏说自己不是已经答应她会想办法的,她为何还带人上门要封张六斤家的大门,这个举动有些太过分了。

    王氏又从怀里掏出了地契和文书,以显示自己有理在先。

    “这事有啥好想的,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我今天来是封我自家的门,谁也管不着。”

    福堂拽着秀霞的手看热闹,秀霞则紧紧抓着弟弟的衣衫,她怕大哥要是和别人起冲突时误伤到弟弟。

    保长看到今天两边的架势,他知道要是再不拿出个解决办法,非得发生流血事件不可,于是他对张六斤和王氏说道:

    “按照怀生跟怀民两兄弟的协议,为公平起见,福庆家东厢房跟堂屋归王嫂子家所有,西厢房归福庆兄妹所有,娃们以后还要在这院子生活,所以厨房可以两家共用,但是……”

    保长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他看着王氏说道:“但是这房子两家人虽然都享有居住权,但只要一方不同意买卖,另外一方就不能私自做主,否则就是无效决定。”

    张六斤知道保长是在尽最大的可能帮助自己兄妹三人能有块住的地方,张六斤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那不行!”

    王氏听到保长的说法,她把大手一挥不满地说道:“他叔你这明显是偏着张怀民一家,他们白白占了我家房子这么多年,不说租赁,就是利息也得付给我。”

    保长顿觉无语,王氏竟然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惭的提什么利息。张怀民活着的时候她怎么不来闹,偏偏等张怀民去世后才来收房子,这明显就是欺负人家几个孤儿。

    “行了!”

    王氏被保长暴喝吓得一哆嗦,保长对在场众人说道:“这事就按照我说的定,谁要是再敢来寻人家娃的事,我就拿绳把他捆了送到警察局法办。”

    他顺势指着王氏的鼻子说道:“我对婆娘家说话向来客气,但是不代表我这人没有脾气,如果你有啥意见就把张怀生叫来跟我谈,都散了!”

    王氏见状不敢再言语,本来还想再坚持坚持,可是这保长实在太凶了,她只好不情愿地同意了。

    保长把张六斤手里锄头接过去,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轻声说道:“娃,叔就这本事,只能保你兄妹有个住的地方,你不要怪叔。”

    张六斤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和下面的灰尘搅拌在一起。

    东厢房和堂屋的几样家具以及张怀民夫妇的遗物被人全部抬进了西厢房,收拾一空的东厢房和堂屋被王氏用把铜锁从外面给牢牢锁住。

    很快又到了一年的除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门前贴起了对联。

    因为张六斤父母今年是新丧,家里不能用红色,院门两边还贴着已经斑驳的挽联,显得异常冷清。

    福堂听到外面有人在放鞭炮,他拉着姐姐秀霞的胳膊让她带自己去看,屋里就剩下张六斤一个人对着父母亲的灵位发呆。

    “爸、妈,今儿过年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说完,张六斤对着牌位磕了几个响头。

    由于失去了生活来源,张六斤揣着父亲留下不多的钱带着弟弟和妹妹艰难度日。看到其他家里都买菜买肉,张六斤打算在街上买几斤米回家。

    路过肉摊时,他为了不让弟弟和妹妹精神短缺,还是咬咬牙割了两斤肥肉准备在大年夜里给兄妹几人炒几个小菜。

    院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弟弟福堂在前面跑,姐姐秀霞在后面追着他。

    “哥,我刚看见水水家在吃杀猪饭呢,我也想吃。”

    张六斤摸了摸福堂的小脑袋,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秀霞也小声说道:“我想吃妈做的腊梅了。”

    腊梅其实就是腊肉的另一种叫法,陕南地区的腊肉十分有名。张怀民在世时经常会把这句谚语挂在嘴边:一家煮肉百家香,陕南腊肉远流长。

    张六斤想起母亲刘氏每年除夕之夜都会给家人做道香气扑鼻的腊肉炒菜,其余的像条子肉、蒸渣肉、蒸腊肠、蒸血丸子、蒸土鸡、蒸酥肉等等更是年夜饭的必备菜肴。

    原来在他看来很稀松平常的东西,现在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张六斤拉着妹妹和弟弟的手说他要变个魔术,让他们把眼睛闭上,自己让他们睁眼的时候才能睁开,秀霞和福堂听话的将眼睛给闭上了。

    “你看这是个啥?”

    “呀!糖人。”

    秀霞和福堂将眼睛睁开后,发现张六斤的两只手上分别拿了支小糖人。秀霞和福堂都喜欢买糖人吃,这是白天张六斤在街上买米时看到有人在卖糖人,就随手给妹妹和弟弟一人买了一个。

    “哥,你咋不吃哩?”

    福堂在嘴里嗦着糖人,发出嗞遛遛的声音。

    “哥刚才都吃完了,你自己快吃。”

    张六斤在厨房做好饭菜,唤秀霞带弟弟吃饭。

    小小的饭桌上只有两个素菜和两个荤菜,荤菜几乎都是用肥肉做的,福堂从小就不喜欢吃肥肉,他用筷子在里面扒拉了半天终于发现块儿瘦肉,趁着姐姐和哥哥不注意,赶紧塞进自己口中。

    屋外的鞭炮声还在响着,弟弟和妹妹已经睡下。

    张六斤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坐着,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月亮,家里那条大黄狗趴在张六斤脚下乖乖地卧着。

    小时候每逢过年,父亲张怀民总会说那句口头禅:年好过,月难过,日子更难过。

    “是啊,日子更难过!”

    过完年还未满十六岁的张六斤开始尝试理解父亲当年说这句话的含义,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