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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被迫参军

    清晨,张六斤被寒冷的天气给冻醒了。

    时间尚早,街上来往行人并不是很多,只有沿街卖早点的小摊贩们已经支好了锅灶,张六斤揉揉被冻的有些发疼发痒的脚背,他靠在墙根处望着卖早点摊位上蒸笼里冒出的蒸汽发呆。

    “快些快些,你几个把前边堵住,你几个跟我来。”

    张六斤看到街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批国民党的士兵,街头两边被军用卡车给拦住了去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奇地来回张望。

    “你叫个啥名字,户籍证明有没有?”

    三个国民党士兵背着枪把张六斤围在了墙角,他们询问张六斤躺在这里做什么。

    “啊!我,我叫张福庆,我就是在这里睡了个觉。”

    俗话说兵既是匪,张六斤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他说话时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将自己当成坏人给抓走。

    “你是阿达人?”一名士兵问道。

    张六斤没有听懂士兵说的话,他问对方:“你刚说啥,我听不懂。”

    士兵不耐烦地大声吼道:“日你妈的,我问你是啥地方的人?”

    “城固的。”

    “城固的?跑这儿干啥来了?”

    张六斤说自己从城固到西安来找亲哥,因为没有找到人,所以就睡在大街上。

    “黑户黑户,这是流民。”

    几个士兵对张六斤嚷道,他不清楚对方为何称自己为流民。

    就在张六斤还在愣神的功夫,三名士兵不由分说地架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面走去。

    张六斤在士兵中间挣扎着喊道:“你干啥抓人,我又没犯法。”

    军车前站着个黑脸高个,看上去他是这群士兵里的头头。他听见张六斤嘴里一直在叫喊,心情顿时烦躁,走到张六斤面前对准他的脸重重地甩去两个巴掌。

    “你喊叫你妈的批,你再喊叫一句子信不信我把你的牙给你拔了?”

    黑脸高个示意几名士兵将张六斤拖到军车的后备箱里面关起来,挨了两记耳光的张六斤擦掉嘴唇上的血水后,他再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蹲在了车厢里。

    片刻功夫,卡车的车厢里又塞进几个年轻人,无一例外全部是青壮年。有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有二尺来长,张六斤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对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明显是个乞丐。

    刚刚被抓进来的几人和张六斤刚才一样,叫嚷着自己没有犯法凭什么抓自己,被士兵用枪托砸在了脑袋上晕了过去,这下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人敢言语。

    等后车厢里塞满人后,领头的军官示意可以走了。张六斤感到汽车开始缓缓前行,因为汽车外面被层厚厚的帆布给包裹起来,张六斤不知道自己和这些被抓来的人要被士兵带到哪里去。

    张六斤不知道汽车走了多久,就在所有人昏昏欲睡之际,张六斤感到汽车终于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下车,动作都快点!”

    帆布被人掀开,强烈的阳光照在所有人的脸上,一时间大家都下意识捂住了双眼,不敢抬头去看外面的景色。

    当兵的嫌弃他们动作太慢,直接用手将张六斤他们一个个给拽了下去。被抓来的小叫花子因为没有站稳,直接摔在了地面上,疼的他叽里呱啦的喊叫着,周围的人都冷漠地看着小叫花,并没有人出手相助。

    等所有人都下车后,张六斤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给我蹲下。”

    他声若洪钟,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张六斤机敏地蹲在了地上,其中有个小伙儿因为反应慢了一拍,当所有人都已经蹲下后他还站在原地发呆。

    军官对准小伙子的胸口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军官命人把他扶起架在了中间。

    “我刚说话你得是没听见,耳朵聋了?”

    军官揪着小伙儿的头发问他,可是对方貌似真的听不懂他说话,嘴里咿咿呀呀地发着声音,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日了他妈的批,我叫送人过来,狗日的给我尽弄了些哑巴跟要饭的过来糊弄我。”

    军官命令士兵将小伙儿松开,仔细检查后发现对方的确是个聋哑人,军官再次骂了声:“把这鸹貔给我撵走,指望个哑巴打仗,估计连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哑巴被士兵赶出了军营,军官看见其他被抓来的人还都老老实实地蹲在地上,他对此感到满意。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唐,是这里的教官。从今天开始你们这群人被编到国军第九路军三师五团一营。也就是说你们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再是老百姓,而是我手下的兵,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爷,我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能往西,我让你们吃屎你们不能不吃。”

    张六斤低头无语,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当了名大头兵。

    队伍中有比较胆大人说自己不想当兵,说他还是个学生,要回学校上学。

    唐教官脸盯着刚才说话的人说道:“上学?我看你是想上西天。”

    突然间,唐教官从腰里拔出手枪顶在了面前人的脑袋上,他问对方刚才说什么,让他再说一遍。

    小伙子被人用枪指着头部,他吓呆了,两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软货。”

    唐教官对着众人再次训话说道:“日本人已经打进关内,现在兵源不足,你们在这里能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被我训练成合格的士兵,要么就当逃兵,逃兵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听清了没有?”

    有人小声说了句听见了,有的人则继续低头沉默,大家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唐教官暴喝一声,他朝空中开了一枪,再次问道所有人是否听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这下所有人基本都张嘴说话了,虽然不是很整齐但是比第一遍回答时声音要洪亮许多。

    “三班长!”

    “到!”

    唐教官指着这些人对他说道:“你把这些生瓜蛋子全部领走,新编第三班,由你负责把这些货色给我好好操练。”

    “是!”

    三班长对唐教官敬了个军礼,然后冲所有人喊道:“全部都有,向右转,现在跟我走。”

    队伍稀稀拉拉的跟在三班长身后走着,张六斤用眼睛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看地形此处是个山坳,他们应该距离西安已经很远了,营地的周围被一道道铁丝网给围住,每隔十来米还有座两层楼高的岗亭,岗亭上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警戒。

    “妈呀,这下估计连跑的希望都没有了。”

    队伍里有人同样观察着周围的布置,看到岗亭上的哨兵在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这群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逆来顺受。”

    这句成语是张六斤在父母去世后悟到的真谛,如果一时半会儿跑不出去的话,就先学着适应环境,等以后有机会后再说。

    张六斤在洋县税务局的时候就听人说过部队在兵源不足时会在街上强行抓人,老百姓管这个叫抓壮丁。

    抓壮丁里面有很深的学问,分文抓和武抓。

    文抓就是各县地方摊派人头数,由保长、乡绅挨家挨户做工作,或者许愿给予好处,如果家里人不愿意让去,那就得花一笔钱交给保长,他们管这个叫人头税,交了人头税就能顶一个名额逃过被抓的命运。

    武抓就比较简单粗暴,具体来讲就是在大街上看到有流民、乞丐、或者是操着外地口音落单的青壮年就由部队派士兵亲自来抓,直接绑进部队里面强制受训。

    要是敢于逃跑,被部队抓回后轻则一顿暴打,然后关进禁闭室。重则会直接枪毙,以此达到杀鸡儆猴,震慑其他有逃跑想法人的目的。

    “看来我这算是被人给武抓了。”

    张六斤在心里嘀咕着,他发现自己已经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于是赶紧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所有人分成两队,到这里登记。”

    三班长命令张六斤他们排成两排,然后按照顺序在前面登记。

    空地中央摆了两张桌子,由两名年纪大的士兵负责给他们登记,桌面上两端摆着一堆银元。

    “你叫个啥名字?”

    “李建平。”

    “哪里人?”

    “陕西商洛人。”

    当兵的用钢笔在册子上写下李建平,商洛等几个字样,然后从旁边的银元里拿出两块钱递给这个叫李建平的年轻人。

    “你叫个啥?”

    “我叫王学海,湖北麻城人。”

    “赵伟,西安本地人。”

    “韩旭明,渭南人。”

    “窝…没得名字,家里我老汉管我叫臭蛋。”

    周围的人都笑了,张六斤看到说话的人就是和自己同一批被拉来的小叫花子,原来他的名字叫臭蛋。

    当兵的问臭蛋是哪里人,臭蛋回答说他是四川绵阳人。

    等轮到张六斤了,他走到桌子旁主动回答说:“我叫张福庆,福气的福,庆祝的庆。陕南城固人。”

    “嗯,把钱拿着。”

    年纪大的士兵同样递给了张六斤两块银元。

    等所有人都依次登记完成之后,张六斤这些“新兵”被拉到了军需处营房前集合,准备领取军装。

    军需处的门口围了许多人,张六斤看到士兵只用眼睛丈量下他们的身高和胖瘦后,就从仓库中随便扯出套衣服丢给他们,也不管领到衣服的人穿上后合不合身。

    张六斤从士兵手里接过了衣服和靴子,他用鼻子在上面嗅了嗅差点儿没让他吐出来。因为衣服上面的馊味实在是太重了,也不知道被扔在仓库放了多久。

    三班长要求他们现场就换好军服,稍后还要给他们理发。

    “窝来了个老子滴,衣服咋得有血哦。”

    有位湖南口音的小伙子惊讶地说道,张六斤看到自己上衣的领口处也沾有血迹,他问身边的人:“部队给咱发的衣服上为啥有血呢,我看这不像是新衣服。”

    旁边人小声告诉张六斤,这些衣服都是从这都是从前线死了的士兵身上扒下来的,政府才不会花钱给他们这些大头兵做新衣裳。”

    张六斤顿时对攥在手里的衣服感到有些膈应,穿死人的衣服不吉利。

    大家都在相互讨论着,有人甚至提议说找教官反映情况。三班长看到他们还都站在原地磨蹭,于是发火说道:“谁要是再磨蹭,我一会儿就让他把衣服脱光,精尻子绕着军营跑十圈。”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换衣服。现场只有臭蛋很快就把衣服给换好了,他把自己身上原先那件破衣服狠狠地摔在地上,看上去还很高兴的样子。

    张六斤心想即使死人穿过的衣服可能也比臭蛋自己的衣服要干净许多,他知道再磨蹭下去待会儿班长又要骂人了,于是也开始换起了衣服。

    三班长看到大家的衣服都换好之后,就安排士兵给他们剃头。

    “班长,为啥要给我们剃头?”

    三班长给他们解释说,为了防止打仗时受伤,所有士兵一律剃成光头,这样将来头部受伤后医生好给他们包扎。

    终于熬到了晚上,营地开饭了。

    张六斤和其他人都围在三口铁锅前,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晚饭。

    铁锅里是白菜炖豆腐,油水很少,更不会说还有肉。主食是杂粮馒头,吃起来口感有些糙,张六斤吃的很香,这算是最近以来他吃过的唯一一顿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