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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近乡情怯

    第二天清晨,火车驶进汉中站。张六斤叫醒惠珍,告诉她准备下车。

    出了火车站,张六斤找了家餐馆用完午饭。他向餐馆老板打听去城固的汽车什么时候出发,餐馆老板告诉张六斤下午一点钟刚好有一趟车。

    狭窄的公路上车水马龙,有汽车、驴车还有单纯依靠两条腿行走的路人。汽车半天才慢吞吞地往前移了几百米,在张六斤的记忆中过去这条路上的人流量并没有现在这么多。

    “你听说没有,国民党跟共产党在甘肃、四川一带打的热火朝天,难民都往汉中跑。”

    另一名乘客接话问道:“你说这仗打到啥时候算个头,原来我还以为把日本人赶走天下就太平了,没想到国共两党又干起来了。”

    张六斤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听着前排座位的两个男人在讨论着当下的局势。

    “我估计共产党打不过国民党,共产党才有多少部队,人家国民党号称八百万正规军,还有美国和苏联在背后撑腰,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共产党全部收拾干净。”

    旁边的人不服气说道,自己有亲戚在东北做生意,听说国民党在正面战场被解放军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两人还在争执着,张六斤心里则想象着到了城固后的情景。

    一路颠簸,历经两日的奔波,张六斤和惠珍还有孩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城固县县城。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建筑以及熟悉的口音,甚至连空气中飘来的味道都让张六斤感到是那么的熟悉。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我张六斤带着老婆跟娃回来了。”

    张六斤原本急切的心情在这一刻倒是没有那么急躁,他带着惠珍几人指着四周的房屋跟他们说这就是自己小时候沿街卖水果的地方。

    “这么多年周围的环境没有多大变化,就是这路看起来窄了不少。”

    惠珍笑着对张六斤说刚才在汉中时他还催着几人抓紧赶路,怎么到了城固后反倒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咱不应该先回老屋么,你带我几个在这儿瞎转悠啥哩。”

    张六斤没有回答惠珍的问题,仍然带着几人在周边街道打转,向他们介绍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跟随张六斤返乡的伙计小董觉察出张六斤内心的忐忑,他对惠珍说道:“嫂子,你不要再催老板了,这就是人常说的近乡情更怯。多年远离家乡的游子在回到故乡之后心里总是不平静,离家越近,心情越复杂。”

    小董不愧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他的一席话直接说进张六斤的心坎里。

    县城的居民还是保持着和过去相同的生活习惯,吃过午饭后会找处阴凉的地方坐到一起聊聊闲天。

    张六斤感到自己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于是不再带着他们四处乱转,而是直奔新街的家中而去。

    钟楼的树荫下,两个老头正在专心下棋,围观的群众都保持安静谁也没有冒然开口说话。

    听到张六斤几人说话的声音,围观的众人将目光从棋盘上挪开,来回上下打量着张六斤和惠珍等人。

    张六斤今天穿着一身长袍,头上戴了顶礼帽,看上去就是个做生意的老板。惠珍在他旁边站着,怀里抱着孩子,一袭水蓝色旗袍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型,让站在人群中的惠珍显得鹤立鸡群。

    大家看到张六斤他们有些面面相觑,其中有几位老者看向张六斤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们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是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到过他。

    “郑叔,你还认得我不?我是张六斤,张怀民家的老三娃。”

    老人已经上了年岁,他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张六斤这个名字。

    张六斤怕老人还想不起自己是谁,便指着不远处的破烂木门说道:“那儿的同仁医馆还记得不,我达张怀民就是同仁医馆的掌柜。”

    “怀民?哦,你是怀民家老三,六斤娃。”

    张六斤看到老郑叔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他上前激动地握住郑老叔的双手大声说:“对!我就是六斤娃,我回来了。”

    张六斤眼泪顺着颤抖的嘴唇流了下来,老人的一句“六斤娃”让他瞬间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

    “真的是六斤。”

    “六斤娃回来了。”

    “福庆哥,你还认得我不。我是龙龙,咱俩过去一块儿滚铁环的。”

    乡亲们看到张六斤回来,纷纷围到近前,七嘴八舌地和张六斤攀谈起来。

    “六斤,这是你媳妇儿吧,模样俊的很么。”

    “你看六斤娃都这么大了,长得跟六斤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六斤把从西安带来的哈德门香烟拆开,向在场的邻居们逐一派发。老郑叔问张六斤为何出去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张六斤亲手给老郑叔点燃香烟,向他诉说起这些年的遭遇。

    “我跟玉霆哥到西安后本来是打算找我大哥,没想到让部队抓了壮丁。后来我落到邠县,在县城开了个诊所,我一直想回来都没有时间。”

    在场的妇女听到张六斤的遭遇都难过的落泪,张六斤抓着老郑叔妻子的手说道:“姨姨,当年要不是你给我烙的那几张饼子,说不定还没过秦岭我就被饿死在半路。”

    说完他要跪下给老郑叔两口磕头,被郑姨一把给拦住。

    “好娃哩,你这是干啥。你看你现在过得这么好,这都是你爸活着的时候给你积的德行。”

    惠珍听着丈夫和乡亲们互诉衷肠,她被周遭悲伤的氛围给感染到也不自觉地流出了泪水。

    张六斤抹了抹眼眶的泪痕,他把惠珍和孩子给乡亲们一一介绍。

    “蕊蕊,给你郑爷爷和郑奶奶还有黄爷爷磕头。”

    这些老人都是当年在张六斤家中遭难后帮助过他的乡亲,张六斤知恩图报,让孩子给老人们磕头。

    小邠蕊哭出了声,郑姨抱起孩子对张六斤说:“六斤再不了,娃跟媳妇儿都是头一次回家,不敢叫娃受委屈。”

    张六斤告诉大家这次他回家省亲要呆上一段时间,期间会给父母重新迁坟安葬,他拜托街坊邻居们到时候过来帮忙。

    黄伯伯说:“你放心六斤,你达过去给我们这些人都看过病,到时候不用你说我全家人都会过来帮忙,大家都会来的。”

    “对!你放心,我们都会来!”

    街坊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张六斤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了出来,他向在场的叔叔伯伯、各位婶子姨姨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