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糟透了,像麻线一样,一个不小心就乱成一团。
前几日跟烁燃站在街边吃着早餐。回想起二零一五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我像一个战神,天不怕地不怕。一路就这么趾高气昂地过。
我骑着电瓶车在十字路口边等红绿灯。我哼着林俊杰的歌。
烁燃坐在电瓶车后边问我,“你唱歌这么好听,为什么不去参加十佳?”
绿灯亮起,我开过路口。看着前边的车,笑着说,“我没资格。”
风吹过路边的老树,摩挲着树叶。吹过路边的杂草,稍稍带起那种需要低头俯下身子才能嗅到的重重草味,也就带起那不过半米的高度,就散在旷阔的风中。风拂过水渠里的那很浅的水,几根依附在水渠两边的水泥上的不知名植物摇摇晃晃的。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连续的犬吠声,不知道是谁家门口过了人。
我骑着电瓶车和福州的冷风对撞,刺得我眼睛疼。尽管我老早就带回眼镜,风还是会从镜片和眼镜中间的缝隙涌进眼角来,刮得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廖烁燃坐在我身后,我给他挡去大半个身子的风,他说话还是带着微微的颤音,“你得快点想好,之后要干嘛……”
他后边说的话我记不住了,因为我选择性忽略了这个话题,用嗯来回应,以便我不受影响。
不知从何时开始,嗯,就不再是以往单用作“知道”,“是”这类的意思。
这个话题,太过让我焦虑迷茫。焦虑的是,还未二十的年纪,时间一抓一大把,迷茫的是,许多事物堆积在视线,面前的道路还有很多。
与其给旁人一个不知道,显得自己到这个时候来都没有一点头绪,还不如模棱两可来得好。
到学校把毕业的材料上交后,溜达了两圈,撞见了沈一和张敏这对情侣。
这两人自一个深夜看月亮的朋友圈让我觉得有些猫腻后,就在了一起。当然那个时候我只是第六感的神经爆棚,却真没想到在一起了。
两人坐在绿荫长廊的外侧的入口,互相看着对方,那天阳光一点都不好,天倒是很蓝。所以没有电影里那种逆光拍摄的画面——午后阳光从张敏背后打在她乌黑的发髻上,她眼角流露的笑意带起卧蚕,静静看着沈一还算英俊的脸庞。
这些都没有,他们像老夫老妻一样,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人听得懂的话。我见到张以往精致无瑕的脸上冒了些上火引发的痘痘,问了一下,回复的是他老是带我去吃好吃的,太好吃,长了好多痘痘。
我和烁燃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面面相觑,扭头就走。沈一嘴上的笑意都快夸张到天上去了,还一个劲儿的憋着。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也或许是这个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男人有了女朋友后学会了在外有所收敛。
换作以前还是单身时期的风格,他估计会说,“看到没,这我对象。诶,!没有吧,羡慕不来吧?”他要是真跟之前一样,我立马就回头阴阳怪气他。尽管他脸上的笑意出卖了他,但是我不能。毕竟长在,平日里打打闹闹的我们就得学会收敛一点。
憋屈啊,好歹我也是一个玩嘴好手,怎么这个时候只能当哑巴。有苦说不出,所以我扭头就走,跟烁燃一样留下一声拜拜。
谁也没想到,十九岁就是这么来的。一晃眼,就快二十,至今一事无成。
离开学校时,吴逸凡跟个街头混混一样,顶着一个大鸟窝就来了。他习惯性地从烁燃手里接了根烟,不用说都知道他为什么在学校外边,廖烁燃还非要问一下。
可把我恶心坏了——“我给我女朋友送东西。”
我都不理解,廖烁燃自己都清楚吴逸凡为什么在外边,这一问,把我搞得心里不太舒服。
前边刚被沈一整个校园恋爱剧,后手来一个包抄退路的吴逸凡,再加上旁边跟了这头“猪”,关键是这头“猪”也是有对象的!
我恨不得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一个人。
难受归难受,但是我再怎么心理扭曲,都没法去改变,除非当场天上掉下个女朋友来。
吴逸凡听烁燃说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也收了起来。
我们就是这样。面对一些事情,平日里的劲儿就跟关机了似的
我就听着他们两人说毕业这事儿,也没怎么说话。毕竟感情这东西说多了,也没有什么用,不能够改变我们即将毕业的事实。
我不善交际,也不能说是不善交际。总归就是认识的人不多,也不想把心思拿去交那么多朋友。
在这个学校的朋友本就不多,这些师弟基本上是我在十九岁接触最多一批人了,毕竟师哥师姐已经毕业了。
时间飞快,他们的毕业典礼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参加。疫情将所有的事情都隔开了,就算我们知道他们的毕业典礼并没有隆重举办。
但是原本说好他们举办毕业典礼的时候,我要亲自走上舞台,去给他们送花的约定也泡汤了……
约定的事情,似乎都没法做到……
就像现在,张朝阳因为女朋友而烦恼。我就躺在他旁边,也没安慰他什么。因为安慰只会徒增伤感,索性就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反而是我,因为这几天他们发生的事陷入了沉思。
唉,女朋友。
我是体会不到他们现在的烦恼,毕竟我在大学里就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
一想到这,又想起孙月。现在的我和她,终生再难见一面。
其实那年是二零零九还是二零一零年,我有点儿记不清了。后边我去查爱情买卖是啥时候的歌才知道是二零一零年。
那个时候我是班上最问题的学生之一。
成绩好,但是不喜欢写作业。
我每次写作业都很慢,家里人得陪我写到凌晨一两点。
这不是作业量大的问题,而是我一直都是慢条斯理地写作业。
所以我不喜欢写,就开始偷工减料。
小时候儿有专门用来记录当日作业的小册子,我直接把不需要专门去写的作业给过掉。
第二天回到学校,把记在册子上的作业找同学补一下。
但是并不是每次都能把那些作业在交给老师之前及时补上。一开始,你还能用“我忘在家里了”来糊弄一下,老师最开始也只会说“下次别忘了”。
随着次数增多,鬼才信你隔三差五就忘带。“你下次干脆人也忘带得了”,我能感受到数学老师内心深处是多么难受,咬牙切齿地模样恨不得把我给抽翻在地。但是她不能,我当时还是尚且年幼的学生,体罚不好,她还是人民教师,体罚更不好。
数学老师很恼火地看着我,拿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杨乐恒,你还想不想读书了?”
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眼泪汪汪。明明是我没写作业,搞得在学校受了老师虐待一样。
那个时候老师根本不拿我成绩说事儿。因为我成绩在班里算是良好,在男生中更是名列前茅。
我想她们一开始确实想过等我成绩掉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好好批评一番。把我拉上讲台,让我看着醒目的勾勾叉叉然后大肆宣扬我对学习的懈怠,让我年幼的羞耻心爆棚。
我低着头,盯着填写姓名处旁边醒目的红色水笔留下的数字,脸颊发烫,不敢直视下面的同学。
见我不说话,好像明白自己错在何处时。她再清清嗓子,施以柔声细语,严肃强调我应该好好学习,端正态度,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回到位置上。
她们或许一直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很可惜,我没有让她们得逞。反而我像是逍遥法外,分外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