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时候的老师见没见过这种不写作业照样能考好成绩的小毛孩。反正她们看我都来气,语文老师除外,我每次语文作业都交得齐。
那个时候班里换位置,我跟孙月换到了一块儿。
她是班上出了名的女魔头,雷厉风行的模样在小学就已经出名。典型的黄种人皮肤,加之粉红色的细边眼镜,学习成绩良好,各方面都是三好学生的版子。
用她来震慑我这个鬼头鬼脑的臭小子,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就坐在她旁边,两人的桌子就挨在一块儿。起初我跟她并没有多交流,那个时候我是个安静的人,哪像如今嘴这么碎。
我跟她真正开始交流,我忘记了是啥时候了。
那天她坐我旁边,轻轻敲了一下我的手。她笑着看我,像小孩子抢了别人的玩具要拿出来炫耀。
她说,“你知道最近那一首很好听的歌吗?”
我一个好奇,把手中的笔停下来,问,“什么歌?”
她跟我说,“爱情买卖!”
“什么爱情买卖?”我当时就这么想的,“啥玩意儿?”
“没听过吧?”她接着说,“你回去搜一下就知道了。”
我更纳闷了,那个时候电脑还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搜什么?什么是搜?
她又跟我说,“我把彩铃的电话告诉你,你回去下载就可以了。”
那时候电话亭里还有大街小巷的杂志上总会有那么一小行字——彩铃热线,拨打xxx。
我就说,“哦”。
我小学压根儿没手机,就算我知道彩铃电话,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儿用处。
孙月看着我,就一直在那边笑。
我也没再理她,就继续写起东西来。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跟任何一个女孩有过相同的对话。
那时小学门口有一条从低到高长长的水泥路,学校在高高的坡上。我们小时候下雨天都要趟着水往学校走。水泥路两边是高高的黄黄土堆,一大片的荒地。野草在乱石丛中,在凝成一块儿的黄土堆上,肆意生长。
我们这些小男孩都喜欢往那荒地上跑,学校的保安见到我们在上边就会赶我们回家。
放学人多的时候,我们就站在那些高高的土堆上,看着下边的回家的同龄人,放声高喊。
我站在那上边感受着风过的方向,野草俯身的角度,看着人群离去的洪流,听着我们渐渐消逝在风中人声中的呐喊声。
十二岁的时候,那时的女孩进入了发育的年龄。有些已经开始用上文胸了。
那个时候懂些什么,所以我纳闷啊。心里头就想不清楚,为什么她们有些人胸前跟吹气球一样鼓鼓的?有些人就蛮平的?还有一部分像是被蚊子叮了似的,起了个大包!自己为什么没有呢?
尤其是夏天,太阳大得很!厦门的天就这样,热的时候巴不得把人晒成干,冷的时候又不下雪!
那时候夏天体育课,女生胸前总是若隐若现的。那时候我还能听见个别男生凑一块儿说这些东西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啥,反正我也没什么兴趣,瞥了一眼就走了。
有天大扫除,孙月就在我前边。我看着她弯腰拖地,校服的领口垂了下来,里边是粉色的。
那个时候我不晓得那粉色的东西用来干嘛的,就像看了一件很平平无奇的东西。后边想起来真是厚脸皮,我看了蛮久!她还有一件黑色的。
我们二人就这么以同桌的身份相处着。
日子过得很快,那个时候谁会去想明天啊。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跟白马一样。我就搁那蹦啊跳啊,好不自在,像小鹿一样。
蹦着蹦着,就蹦出事了。
学校因为我的学习态度,要求我回家。
这一下子好了,家里人直接给我气炸了。
我父亲母亲从老师口中的优秀家长变成了差学生背后异常关心的烦人家长。
用数学老师在班会上的话说就是,“杨乐恒以前家长好极了,班上没有几个家长像他们这样关心孩子。现在真的是要烦死人,一天到晚都是电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要是换成现在,这话杀伤力简直是一绝。
父亲现在还能提起来,因为我在之前学校的出色表现,当时学校给了他一个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机会。
父亲每次提起这事来,都是一副自豪感。他打心里觉得那个时间段他作为父亲,对我的教育是非常出色的。
可谁料到这眼看要小升初了,我却被学校赶回家?
父亲急得真想把我打一顿,他还带着青春模样的脸上边的肉都要拧成一块了,连忙带着我赶回学校找校长聊天。
校长是一个看上去很严肃的中年女子,四十快五十的模样。她精明的眼睛里闪着寒芒,显然见到我父亲后,柔和了许多。毕竟我爸当初能被电视台采访,是由她推荐的,她很清楚我家长对于孩子学习诸事的态度。
我进校长办公室,一句话都不敢讲。全程都是父亲在说话,只有问到我,我才会支支吾吾地回两句。
高中班主任说过我,我每次犯错,看上去那么乖又那么可爱,都不知道该说我什么好。
我哪里知道这个一犯事儿就装可爱卖萌的本事是不是这时候练成的?
父亲就这么又把我送回学校了,按一开始学校说我本来要在家里待一周的,现在可以直接回去上课了。
说起来,当时被赶回家还很紧张。回到家里,爷爷奶奶看见都奇怪,怎么这么早下课?
回去上课一点感觉没有,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孙月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
我们两人就这么相处了一年多,她是个很有脾气的狮子座女生,完全符合她女魔头的名号。
我不懂星座,但是那时候女生好像就很在乎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的脑子里全是历史生物,天文地理,古文。
她们成天聚在一块,说着我们男生不知道的事。
我就一个人坐在教室看书。以至于有一次班上闹矛盾,一个女孩把另一个女孩的裤子在走廊上给扒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女人是真的可怕。所以我从来不敢得罪女人,那是一件后果不堪设想的事,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当着一群人的面把我裤子也扒了。
我听着外边传来好大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但是非常清晰的哭声。一群人跑出去看。
我还在老老实实地看着手里的书,长大后想起来真是懊恼,当时怎么就扎书里了呢?这种事儿都能错过。
那时候小升初,成绩好也说不定会不会派位到双十一中外国语。
很幸运,我并没有成为那位被眷顾的少年。
小学毕业的时候,大家拿着同学册,在班级里晃悠着到处找着人在上边留下他们专有的东西。
孙月当时找我填写同学录,我也没有拒绝。
她问我喜欢什么歌?我没有填,我当时也不爱听歌。
家里头只有父亲会听,也只有父亲爱听,他的货车和DVD好多都是刘德华的歌。
而给我买的DVD全是奥特曼,那还是昭和年代红白相间的咸蛋超人们。
我只记得当时我在座右铭上写的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最爱看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梦想,作家。
那个时候还分不清梦想和理想的差距。三年级的时候我就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书。全靠着我父亲对我学习方面的态度,我成为了市图书馆的常客。
但是在图书馆看书有一个习惯,无论是当天内看完还是没看完的书都要买回家。坐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我看着书,我爸总是会说:“你都看完了还买干嘛?”
在看了一部动物侦探的童话后,我就向着语文老师吹牛皮,说我以后要当作家,然后兴高采烈地自顾自地忙活起了我第一个。
我当时压根儿就没想过我写的东西能不能看,纯属自娱自乐。但是语文老师对我的梦想很是在乎,从那以后,我每个周末至少有一天要被她拉去学习写作文的技巧。
后来有一次,忘记是几年级,总之不可能是六年级。有一本专门服务于中小学生的读物杂志刊登了我对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后感,我也因此在全校大会上受到了表扬。
我在全校师生的鼓掌下,笑得嘴都合不上,少年的梦才开始,却不知后来我再也没有获此殊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