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玊大人，城主那边似乎有动作了。”
一名浑身被黑袍包裹住的女人，脊背弯曲，面朝坐在主位上的银发男人禀报着新得来的消息。
可过了许久，许玊依旧没有反应，女人大着胆子抬起了头。
只见许玊一手撑着额角，脸上戴着张恶鬼面具，门外一缕清风吹来，带起了他胸前几丝银发。
而面具后面，那双平时让人看一眼就遍体生寒的眸子，此刻却被眼睑覆盖，长长的睫毛偶尔会颤动一下，如同蝴蝶振翅般动人。
整体来看，着实让人心神大动，可惜那骇人的恶鬼面具生生破坏了这份美丽。
女人用力吞了吞口水，再次确定玊大人睡着了，鬼迷心窍般，伸手将那只恶鬼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下是一张和城主一模一样的面容，可城主是那种温文儒雅的气质，而玊大人，只能用妖冶美艳来形容。
还没等女人有其他动作，一只青筋凸显，肤色瓷白的手臂就贯穿了女人的胸膛。
“大人……”
女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轰然倒地。
而许玊，那只沾了鲜血的手心里还握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稍一用力，心脏就被捏成了肉泥。
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面无表情扔下一团烈火，转眼间，原地就只剩下一堆灰烬。
抬脚走出房门，叫来了几个同样被黑袍包裹住全身的下属，吩咐了几句。
隔天，整座忘忧城就如同被浇了热水的蚂蚁窝，纷乱至极。
苍止他们有意听听这些百姓在说什么，稍微走近了些。
可听到的消息，却让他们面面相觑。
许不言是曾经死在他们先辈手中的百花都冤魂所化，目的就是要将忘忧城内的所有百姓，全部献祭给百花都的亡者，为他们的先祖赎清罪恶。
三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回了小院。
“许不言不是忘忧城百姓的先辈执念所化吗？怎么变成百花都的了？”无念耐不住性子，率先问出口。
“是啊，而且他的执念不是要拯救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吗？怎么变成要将他们献祭了？”九九也跟着问出声。
苍止轻轻笑了一声，看着无念和九九，“我们的敌人出现了。”
“你是说……”
苍止点了点头。
“可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他挑拨城中百姓的目的啊。”九九一脸懵懂的说道。
苍止抱起可可爱爱的九九，揉了揉他的小脑瓜，“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他是谁，这点不假，可他挑拨城中百姓的目的就很好猜了。”
“是什么？”九九很给面子的问道。
“当然是阻止许不言的和天道完成赌约了。
忘忧城中的百姓身上都背负着无数因果，基本都是因为先祖对百花都动手，一直遗留下来的。
这对于浊气来说，可是大补之物，只要时间足够，我们将拿它再无办法。”
“这是一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也是浊气成长最好的温床。”
“而且，城主虽然目的不纯，可他想要拯救忘忧城的心，却是实打实的。
一旦他和天道的赌约胜利，城中百姓的天罚就会完全消失，而他们身上背负的因果也会被斩断，到时候，浊气想要再找个差不多的环境成长，就没那么容易了。”
九九安静的听完了苍止的推测，一个劲点头。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
“那天城主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猜，他已经动手了。”
……
弹指之间，深秋已过冬将至。
忘忧城中也有了丝丝凉意，不像之前，每天的温度都很适宜。
可一直到初雪，许不言和那团浊气都没什么动作，反倒是城中百姓之间的氛围更加紧张，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忘忧城上空，开始有星芒闪烁，即使是青天白日，也醒目至极。
当更多的星芒出现，它们之间开始相互勾连，那段被人遗忘的历史，也在众人头顶重现。
城中百姓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有点可怜百花都的原住民，被一群白眼狼抢走了家园，最后还丢了命。
可内心又是真的敬佩他们的善良与纯真。
后来越看越不对劲，百花都被那些人抢占以后，变得面目全非。
直到许不言出现，建立了忘忧城。
城门口那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成，昭示着他们这群人，就是曾经抢占百花都的凶手的后代。
看着那些善良的人被先祖们杀死，城中百姓心底愧疚难当。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总感觉耳边有人在说话。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心神就被那些声音所吸引。
…不要同情他们，如果没有先祖为你们抢占了这块宝地，这世间不会有你们的存在。
…看看你们的先祖多厉害，多威风啊！
…我们不需要愧疚，这个世道本就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活下来，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要愧疚呢？如果他们活下来了，你们能保证他们不会向你们这群外来者动手吗？
……
越来越犀利的话，在他们的耳边久久回响，心底的黑暗也被一点点勾起。
这些百姓眼中的愧疚，后悔，一点点散去，转而变成了庆幸。
那些话说的对，与其自己去死，还不如让别人先死。
一直活着，没什么不好的。
城中百姓，看着天空中依旧在重复出现的场景，情绪再无半点波动。
有些人甚至还有更浓重的恶意在心底勃发。
许不言原本以为不说全部，但至少大部分该有点悔悟之心，可他想错了，看着这一城百姓，他们的神色是那么的冰冷淡漠。
对于曾经百花都众人所遭遇的一切，他们的心绪没有半点起伏，内心不由一阵苦涩。
“你输了。”许玊从一团黑雾中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的许不言。
许不言拼尽全身力量和过去的时间共鸣，将那些他们亲手缔造的杀戮场景重现在忘忧城，原以为他们这群没有沾染过血腥的后人，会有点良知，可没想到，他错的这样离谱。
那个小丫头说的没错，根子里烂透了，只会一直烂下去，不会长出苍天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