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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愤怒与误会

    虽然事件发生在学校比较偏僻的地方,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么大的动静还能没有任何人察觉。

    不过事情曲折,校方报了警,警察来了没多久,又被通知说事情被其他部门接手了。

    那个“其他部门”,就是“窗”。

    ——咒术师们专门的后勤组织,负责处理一切有关于咒术的后续事务。这一次也不例外。

    “窗”检测到极为强大的咒力突然在某一个地方出现,然后就出动了。

    但巧的是,咒灵却不在原地。

    “窗”费劲心思调查,也只能发现当初现场只有一名名叫“乙骨忧太”的学生在场。

    可是当他们找到这名学生试图了解情况时,在一听到他们的来意后,乙骨忧太就开始还害怕,然后放出咒灵把来人全部揍了一遍,伤情严重的还差点就没了命。

    而这些,仅仅发生在一天之内。

    任务被派给了五条悟。

    此时此刻,还没有到约定的周末,还在努力加班的咒术界最强看着面前新送来的任务资料,陷入沉思。

    这不是……惠要他帮忙看看的新朋友吗?

    看着资料里的“丰功伟绩”,五条悟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

    ——这小孩,有点意思。

    *

    月见里千绘知道,自己那天很不对劲。

    伏黑甚尔也发现这份不对劲,因为他清楚,虽然已经习惯了月见里千绘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可是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就控制不住情绪的人。

    倒不如说,伪装的十分完美,在相处久了之前,就连伏黑甚尔这个契约亡灵都偶尔被她外表蒙骗。

    她怎么可能因为乙骨忧太没有控制住【祁本里香】就怒气横生呢?

    “你对这种情况应该早有预料吧?”伏黑甚尔问。

    “是又怎么样。”女孩面无表情,“甚至在前一刻,我还愿意把自己从家里带的糖分给他。”

    “那你是受到什么刺激了?突然就要和他绝交?”

    自己费尽心思还把五条悟给引过来查看情况,按理说很快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怎么突然就放弃了?

    月见里千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只是坐在原地沉默,就像一尊白玉雕像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横生怒气,说白了,也是因为这个问题。

    从见证【祁本里香】的诞生,到这个于车祸现场显现的咒灵急速成长,月见里千绘一直孜孜不倦地接近乙骨忧太,也只是为了明白【祁本里香】的成因,满足自己旺盛又残忍的好奇心。

    本来事情进展无比顺利,她顺利接触到了那位咒术界最强咒术师的“养子”,多亏了他愚蠢的保护心,计划无比顺利。

    眼看着那位最强就要在本周末到来。

    答案近在眼前。

    但是这一切,在月见里千绘今天第一次直面【祁本里香】时,突然就得到了答案。

    她并不蠢笨。

    从伏黑甚尔那边带来的消息里,月见里千绘知道了很多咒术界的常识。

    比如说,一个普通人的身上也有咒力,只是太少,不能够为人察觉,也不能造成什么重大事故;而可以掌握咒术的人群,咒术师的负面情绪则不会如普通人一般逸散,成为咒灵的养料,而是变成强大自身的咒力。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意外。

    在看见乙骨忧太时,她以为他是那个意外。

    ——生活在普通人世界里的野生咒术师。

    这些人很难活到长大,因为从小觉醒,总是难以掩饰自己的特殊,一不小心就会被咒灵杀死。

    就连向别人求助,也只会被以为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她以为,乙骨忧太是这一类人。

    ——拥有咒术师的才能,却不幸生活在普通人世界的倒霉蛋。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在【祁本里香】从阴暗的咒力泥沼中爬出来时,月见里千绘站在马路的那一头,心中满怀恶意地想:下一刻,他就该死了吧?

    他那青梅也许会给乙骨忧太加诸蛮不讲理的罪名。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不提醒我?

    诸如此类。

    结果他没死。

    于是月见里千绘提起了兴趣。

    她接近他,看着他是如何自卑,出没于人群的边缘,成日里连头都不敢抬起。

    但就是这样的人……

    甚至成为了压制咒灵,哈……说“压制”都不算准确,他只能收容,却好像并不能控制。

    成为了“收容”咒灵的“特殊者”。

    她想:这就是咒术才能吗?

    但是问伏黑甚尔,他好像也对此不是很了解,甚至这个例子在伏黑甚尔漫长的杀手生涯中都算是罕见。

    听起来,甚至还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稀有案例。

    这多有意思!昔日定过感情极好的青梅,因为悲痛和仇恨,反倒成为了纠缠自己的怪物什么的……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从未想过还有别的可能。

    在听说五条悟要来的消息,也只是满心欢喜地准备验证自己猜测的正确性,在确认无误之后,就把他一脚踢开。

    但是……

    那个咒灵,它居然说“忧太是我的”“不许抢走忧太”???

    开什么玩笑?

    月见里千绘倒是没有自己被误会的冒犯感,她第一次真正的直面【祁本里香】,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什么恨意……明明是两人之间密不可分、如纠缠汹涌的浪潮一般,灼烧旁人的感情。

    她大错特错。

    月见里千绘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凭什么?

    乙骨忧太懦弱、自卑、还有累赘一般一无是处的善心,哪一样值得咒灵【祁本里香】凭借本能的保护?

    之前和伏黑惠坐在家中沙发上,听乙骨忧太说着【祁本里香】的事情,她看见他神情难掩悲戚,心中却总觉得还是害怕居多,他一定在害怕咒灵朝他报复,害怕自己要被迫远离人群,和这只丑陋的怪物待一辈子。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结果——

    现在回想起来,居然真的是出于那一文不值的、可怜的真心!

    这叫她怎么能接受?

    “你还在想?”伏黑甚尔从外面回来,看见月见里千绘变来变去的脸色,只觉得心中一阵惊奇,“六眼明天就到,你不想知道结果了吗?”

    “算计了这么多,说放弃就放弃,大小姐,你玩闹的成本挺高啊。”

    他意有所指。

    月见里千绘知道,他指的是为了融入学校,更好的伪装,所以召唤了伏黑甚尔,还给他承诺了灵魂种子的事情。

    她不在乎:“我随心惯了。”

    只是尚且未从被愚弄的怒气中脱离出来,语调冰冷,装也不愿意装一下。

    虽然看见这个黑心女孩难得吃一次亏,伏黑甚尔的心情难得不错,但是也知道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来小祖宗的报复,于是他去厨房开了一瓶酒,什么也没说。

    那小子因为过于单纯而天真的“爱情”,反倒赶走了“变态”的“窥伺”。

    哈……这种事情放在哪里都是相当好笑的。

    “我听到了。”月见里千绘幽幽地说,“你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我去探听了你的心声,甚尔,你不错啊。”

    伏黑甚尔:“……哪里。”

    气成这样还有精力去探听他的心声,不愧是小变态。

    “谢谢夸奖,还有,现在你也不必歇着了,出去赚钱,五天时间,给我赚到三千万再回来。”

    她补充:“是美金。”

    伏黑甚尔:“……”

    五天,三千万。

    他大抵是没办法好好睡觉了。

    ……行吧。

    他幸灾乐祸,他看热闹,他没掩饰自己的心声。

    他认了。

    只不过在走之前,伏黑甚尔收拾行李后,正要踏出门,他突然听见月见里千绘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凭什么。”

    他脚步一顿,然后就往外迈出去。

    他才不在乎这些感情问题,但是他知道,只要五天之后没带着三千万回来,月见里千绘指不定还要怎么折腾自己。

    伏黑甚尔离开的第三天,乙骨忧太的门外停下了一辆豪华的车。

    片刻后,车门被司机从外面拉开,露出了车内坐着的男人。

    一头白发,带着一副小圆墨镜。

    那双墨镜后面,是一双无比璀璨的碧蓝色眼瞳。

    月见里千绘站在窗台远远地看了一眼,突然满心恶意地想:如果这位来自咒术界的最强一言不合就祓除了那只咒灵呢?

    乙骨忧太会不会以真正的、强烈的憎恨再孕育出一只真正诞生于恶念中的咒灵来呢?

    她转身往屋里走去。

    直到很久之后,门铃响了。

    一打开,伏黑惠忐忑又担心的表情映入眼帘。

    他有点难受:“千绘,五条老师说,他没有办法解决。”

    “他说这个要靠忧太自己。”

    月见里千绘点头,表情平静:“哦。”

    见伏黑惠还没走,她后知后觉地扬起一个笑来,问:“要进来坐一坐吗?”

    在进门后,伏黑惠问:“千绘,是和忧太吵架了吗?”

    月见里千绘怎么会承认,她内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到底是出于推翻猜想过后,被愚弄的愤怒;还是出自自己隐于心底、几乎不可察觉的、埋藏多年的微茫嫉妒与不甘心。

    于是她说:“没有的事,我只是情绪不太对。”

    然后在伏黑惠那双碧绿的眼睛注视下,她疲倦地笑了一下:“我只是,有点累。”

    伏黑惠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