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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临崖勒马

    抱真子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缓缓道:“提及贾端甫,莫非是那位曾任甘肃臬台,以清廉著称的贾廉访?此人我确有耳闻,其德行高洁,暮夜却金之举,坐怀不乱之节,实乃当世楷模。不料,这等人物竟也未能幸免,被编入这虚构的之中,委实令人唏嘘。”

    诞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卷,悠然道:“君且莫急,待至船中细细品味(此处‘口虐’一词,或系笔误,我将其理解为‘品读’之雅趣),此书虽为虚构,却也未尝不是对人物多面性的探索,贾端甫之德行光辉,自会在字里行间得以彰显,不至于埋没其半分好处。”

    提及贾端甫,此人名崇方,字端甫,籍贯南通州直隶州,自幼命途多舛。九岁丧父,家境贫寒,幸得慈母莫氏及娘家接济,方能勉强度日,于乡间私塾苦读。端甫天资聪颖,十二岁便能提笔作文,所作破承题,深得先生赞赏,谓其“颇有意味”。及至弱冠之年,更是顺利入泮,成为一方才俊。

    然天有不测风云,次年正月,慈母辞世,紧接着外公莫怀恩亦撒手人寰。家族之中,两位舅父莫仁、莫信,皆是见利忘义之徒,非但不顾念外甥孤苦,反因家产之争反目成仇,更无暇顾及端甫。至此,端甫彻底失去了依靠,生计无着,孤苦伶仃。

    百日祭母之后,端甫不得不放下书本,托亲告友,寻求一份西席之职以维生。恰逢州中钱谷龙师爷钟仁,字实生,欲为幼子玉田启蒙,遍寻良师。龙师爷乃浙江萧山人氏,年逾花甲,为官三十余载,虽于民间脂膏略有贪墨,但对东家却极尽恭敬之能事,故而馆运亨通,积蓄颇丰。其正室早亡,长子玉年,字伯青,随父学幕,已届弱冠;幼子玉田,字研香,年方七八,乃妾室杨氏所出。

    这位杨姨太太,来历成谜,有言其出自东台烟花之地,亦有传其为某东家旧婢,因正室妒火中烧而被赠予龙师爷。然无论出身如何,杨姨太太却有一手绝活——打烟,能将烟丝拉至尺余,技艺高超。加之其小脚轻盈,身姿曼妙,入门不久便诞下一女,名曰玉燕,号梦飞,据传乃梦中飞燕投胎而生,自幼便由杨姨太太细心裹足,足形小巧玲珑。

    贾端甫有幸成为龙玉田之师,于龙府西席之上,不仅悉心教导幼徒,更与龙家上下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每日清晨,玉燕小姐亦随兄长及诸师爷之后,轻启朱唇,诵读诗书,学习女德,与端甫先生渐生情愫,虽为师生,却亦如家人般温暖。岁月如梭,转眼间,端甫在龙府已执教两载,与龙家上下,尤其是大少爷伯青及衙门中诸师爷,更是情同手足,彼此间多了份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情谊。

    这一日,春日的暖阳温柔地洒在通州城的每一个角落,正值四月芳菲,万物复苏之际,城里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盛大会期。街道上,彩旗飘扬,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男女老幼,或着锦衣华服,或着朴素布衣,皆面带喜色,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仿佛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与祥和的氛围里。

    衙门之内,几位师爷——文质彬彬的文彬如师爷、精明强干的征收师爷盖子章与巴吉人、以及心思细腻的账房师爷周德泉,他们一行人簇拥着州里备受宠爱的二少爷增郎之,踏上了前往龙师爷公馆的路途。此行目的明确,除了邀请龙伯青一同前往观赏会期盛况外,也顺道邀请了平日里与龙师爷交好的贾端甫先生。

    随着脚步的深入,街道两旁的景象愈发热闹非凡。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戏曲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生动的市井交响乐。走了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人群已密集到几乎水泄不通,各色人等摩肩接踵,仿佛整座城市的人都汇聚于此,共同见证这一年的盛会。

    就在这时,一行人被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吸引,只见不远处一家装饰考究的洋货店内,一群妇女正围坐其中,她们或浓妆艳抹,或淡妆素裹,皆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其中,一位身着雪青色纺绸单衫,年约十六七岁,面容姣好的姑娘,眼尖地发现了增二少爷一行人,连忙挥手喊道:“二少爷,这边来看!”那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清风,瞬间拂过了众人的心田。

    增二少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容,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笑道:“原来你们全在这里啊!”随即,人群中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招呼声,有叫龙少爷的,有喊巴师爷的,还有唤老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众人便顺势走进了这家洋货店,店内陈设别致,商品琳琅满目,处处透露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贾端甫紧随其后,步入店内,只见店内的女子们个个妆容精致,眉宇间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风情,虽非倾国倾城之貌,却也自有一番韵味,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只可惜,他对于这些女子皆不熟悉,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遗憾。

    再细看这家铺子,原来是一家专营洋货的店铺,掌柜的见增二少爷等人到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从柜台后取出一包精致的香烟和一支蜜蜡烟嘴,恭敬地递到增二少爷手中,说道:“二少爷,请用烟。您可是有两日未见了,今儿个天热,不妨开两瓶荷兰水解解渴。”增二少爷客气地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打扰你呢?”掌柜的连忙摆手道:“二少爷客气了,只要您以后多光顾小店,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

    周师爷在一旁插话道:“刘掌柜啊,你上次送到衙门里的荷兰水可不太好,都是些陈年旧货,走了气的。我们东家为此还生了气呢,你可得赶紧送些好的过来。”刘掌柜闻言,连忙赔笑道:“师爷教训得是,那次的货确实不是顶好的。因为衙门里催得急,我就慌忙凑了些送过去。您瞧瞧现在这批新货如何?要是觉得味道不好,我立马让人换。再过两天,老德记的新货就到了,一到我就给您送两打过去。”说着,便吩咐小伙计开了几瓶荷兰水,倒在透明的玻璃盅里。

    刘掌柜亲自端了一杯,用新手巾仔细地擦了擦杯口,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到增二少爷面前。不料,增二少爷怀里那位穿雪青纺绸的姑娘,名叫小银珠的,却抢先一步将杯子夺了过去,一饮而尽。增二少爷望着她笑道:“小银珠,这荷兰水你可别喝太多了,小心肚子疼。”小银珠闻言,眼睛一斜,伸手在增二少爷脸上轻轻一抚,娇嗔道:“我倒是怕你喝不得呢,好心替你抢过来,你倒要说起我来了。”

    龙伯青在一旁看得有趣,拍手笑道:“只怕你们两个都喝不得这荷兰水呢!”刘掌柜见状,连忙又端了一杯过来,笑道:“这是董荷兰的牌子,味道清淡,不会醉人的。”话音未落,只见小银珠已将增二少爷的头轻轻一掰,将自己喝剩下的半盅荷兰水送到他嘴边,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这一幕温馨而又甜蜜,引得文彬如和龙伯青齐声喝彩道:“好一个交怀盏!”小银珠用她那明亮的眼睛望了他们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期待。刘掌柜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杯酒递到了二少爷的手中,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两杯,毕恭毕敬地敬给了周师爷和龙少爷。他还不忘招呼着小伙计,让他到每个人的面前分送美酒。

    龙伯青的那一杯酒,同样也是与一位身穿玄色绸衫的姑娘共同分享的。增二少爷面带微笑,关切地向那位穿着玄色衣服的姑娘问道:“文卿,你肚子疼的毛病可好了么?”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柔和关怀,仿佛对这位姑娘的身体状况十分在意。

    姑娘微微抬起头,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轻声回答道:“多谢二少爷关心,已经好多了。”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感激之情,似乎被增二少爷的关心所感动。

    文卿轻叹一声,眉宇间掠过一抹愁绪,缓缓道:“这病症,夜里也时常发作,即便是那丸药,也只是暂缓,终究未能除根。”增二少爷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打趣道:“若是龙少爷能日日守在你身边,替你轻轻按揉腹部,或许便能渐渐好转也未可知。”

    文卿听后,脸颊微红,似嗔非嗔,手中未尽的荷兰水一扬,本是无心之举,却不料精准地朝着增二少爷的方向飞去,幸得龙伯青眼疾手快,轻轻一挡,只听“砰”的一声脆响,玻璃盅子应声而碎,碎片散落一地,闪烁着寒光。巴师爷在一旁摇头笑道:“文卿,这下你可要赔上这盅子的钱了。”刘掌柜连忙打圆场:“无妨,无妨,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他一边吩咐小伙计取来手巾为众人擦拭,一边暗自留意到贾瑞甫在一旁的落寞神情。贾瑞甫眼巴巴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既羡慕又自卑,低头审视着自己朴素的衣衫,暗自叹息,只恨自己出身贫寒,无法融入这光鲜亮丽的圈子。

    正当众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时,一阵响亮的锣鼓声打破了宁静,宣告着庙会的到来。小银珠灵巧地站在杌子上,一手轻搭在增二少爷肩头,另一手则以一块精致的湖色熟罗手帕轻掩朱唇,更显娇俏可人。旁边,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拉着周师爷的衣袖,央求道:“姨夫,你抱我起来看嘛。”另一边,一位身着湖色熟罗夹袄、年约二十的姑娘,温柔地提醒着名叫十二宝的小女孩注意言行,别弄脏了周师爷的衣裳。周德泉宠溺地将十二宝抱起,满足她的好奇心。而十二宝见到街边卖纸制小龙的摊贩,兴奋不已,拉着阿姨的衣袖撒娇道:“阿姨,我要那个小龙!”文卿回头,略带无奈地对身旁的桂云姊姊笑道:“我就说别带她来,你看,这不又闹上了。”巴吉人见状,迅速上前买了一个小龙递给十二宝,随即又被另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兰仙缠上,要求同等待遇。巴吉人苦笑不得,只得再买一只,打趣道:“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争强好胜,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兰仙故作生气地将小龙扔在地上,反驳道:“谁说我吃醋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吃谁的醋了?”一番争执,引得众人哄笑不已。文卿摇头笑道:“真是人小鬼大,连撒娇都学得有模有样。”龙伯青在一旁低声调侃:“说不定是从你那儿学来的呢。”文卿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他一下,笑道:“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回去再跟你算账。”

    随着一对对灯牌花伞的缓缓行进,锣鼓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庙会热闹非凡。贾端甫虽竭力想融入这份欢乐,但终究因身份所限,只能躲在人群后,看得不甚真切。

    约莫半个时辰后,庙会渐渐散去,小银珠收获颇丰,一面精致的玻璃砖镜台和一盒香气扑鼻的香水。文卿等人也各自挑选了洋粉、洋胰、香水、头绳等物,自然,这些开销都记在了少爷师爷们的账上。小银珠拉着增二少爷,撒娇要求继续游玩,文卿也与龙少爷交换着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众人本就意犹未尽,自然是一同前往。贾端甫虽感尴尬,却也因不愿独自离开而勉强跟上。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来到较为僻静的西南营。小银珠故意放慢脚步,待增二少爷靠近时,假装娇弱地伸出手:“我走不动了,你扶我一把嘛。”巴吉人见状,戏谑道:“不如直接趴在二少爷背上,让他背着你走得了。”小银珠佯怒:“小巴,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收拾你!”龙伯青适时插话:“她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叫她小巴,你到底想要个多大的巴才满意?”文卿笑着拍了他一下:“你少管闲事,他们说话与你何干?”小银珠则趁机向文卿告状:“姐姐,你再不管管他,他就要上天了。”文卿故作无奈:“我哪里管得住他?除非爱宝姐姐来了,才能让他服服帖帖。”龙伯青故作夸张地叹道:“阿弥陀佛,这下可好,连一百零一个局的醋都要吃了。”一句话,又引得众人一阵欢笑,气氛更加融洽。

    文卿轻启朱唇,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当真要让他去张罗那局子?嘴硬可解决不了问题。”言罢,一行人已至门槛前,纷纷涌入这热闹非凡的厅堂。打杂的仆役眼疾手快,高声呼喊道:“陈奶奶,快些打起帘子来,二少爷驾到了!”随即,他又转向另一侧,连声呼唤:“李奶奶、大杨奶奶、小杨奶奶,快把文卿姑娘、桂云姑娘、兰仙姑娘的茶具备上!”只见桌上,银珠、文卿、桂云的面前摆放的是粗犷的菜缸子,而兰仙的则是一份精致的茶碗,其余皆是客用的茶盏,显露出主客之别,却也透着几分随性与不拘。

    打杂的仆役适时送上一碟香气扑鼻的瓜子,小银珠便开始了她的敬茶游戏,一一向众人分送,笑语盈盈。当她走到文师爷面前时,不禁关切地问道:“爱珍姊姊近来可好?您昨晚何时离开的?”文彬如闻言,轻轻一笑,故作神秘道:“我可是好几日未去了呢。”小银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打趣道:“说得好听,昨儿夜里,我可是亲眼见着一只‘夜游神’在爱珍房里待到三更天,我这才出局回来,还撞见了他呢,估摸着是今晨才溜的吧。”文彬如听了也不恼,只是淡淡回应:“你尽管编排,回去问爱珍便知。”小银珠故作惊讶:“她会告诉你?”言毕,已至贾端甫面前,礼貌地问了声:“老爷贵姓?”贾端甫连忙谦和地回答:“在下姓贾。”

    小银珠敬完瓜子,便轻巧地坐到了增二少爷的膝上,增二少爷顺势轻抚她细腻的肌肤,两人间半推半就,情意绵绵。这边厢,桂云则温婉地走到炕边,替周师爷精心打着烟。而文卿则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拉着龙少爷的手,二人悄然离席,步入她的闺房之中。

    小银珠在二少爷怀中低语,声音虽轻,却充满了好奇:“这位贾老爷在衙门里是做什么的?他可有什么相好的女子?”增二少爷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啊,在龙少爷府上教书为业,要想找个相好的,可不容易得很呢。”小银珠不解其意,追问之下,增二少爷更是笑得开怀:“他一个月的束脩,也就勉强够买一个干茶缸子的钱,若真要在你们这儿留宿一晚,只怕你们下头的嘴忙活一夜还不够,他上头的嘴怕是要忙活一个月才能补回来呢。”一番话逗得小银珠笑弯了腰,作势要撕二少爷的嘴巴。

    他们的私语虽轻,却未能逃过贾端甫的耳朵,他心中怒火中烧,却又碍于情面不敢发作,只得佯装未闻,转而欣赏起墙上的对联来:“银烛高烧花欲睡,珠帘半卷月常圆。”这对联乃银珠所题,由史清玩、铁顽二人戏赠,原是增朗之所赠之物,但在贾端甫眼中,却并无特别之处。

    时光悄然流逝,钟摆当当作响,已至四更天。陈奶奶适时端来两盘点心,一盘是香气四溢的猪油白糖小包子,一盘则是鲜美可口的虾仁汤麦饺子,众人边吃边聊,气氛愈发融洽。文彬如见状,提议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龙伯青则顺势搀起文卿,笑问道:“点心也享用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增二少爷尚未开口,小银珠已抢先答道:“不许走!”龙伯青故作无奈:“不走又能如何?要不就留在此处用顿便饭,我请客便是。”增二少爷连忙推辞,小银珠却在一旁添油加醋:“该罚他才是,刚才在门口还拿我开玩笑呢。”

    龙伯青故作委屈:“我替你留住二少爷,你非但不谢我,还要罚我,真是没道理。”小银珠轻啐一口,笑道:“你才和文卿姊姊在房里不知干了什么好事,怕是馒头、水饺都吃饱了才出来的吧。”文卿闻言,也加入了这欢乐的调侃之中:“你们说话总爱带上我,瞧瞧你,把二少爷喂得,连衣襟扣子都散了,还好意思说别人。”一番笑语,让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与和谐。

    小银珠羞涩地垂下眼帘,轻轻一瞥,确认了那细微之处,脸颊不禁泛起一抹绯红,宛如初绽的桃花,随即匆匆转身,以细腻的动作整理好衣物,那份羞涩与矜持,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文卿见状,也适时地收住了话头,转而向厨房方向高声呼唤:“小杨奶奶,麻烦您去厨房关照一声,准备一顿简便的饭菜,再添上几顶遮阳帽,这天气闷热,菜肴务必做得清爽宜人些。”小杨奶奶应声而起,步伐轻快得如同风中穿梭的燕子,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宴席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连时间都被这份欢乐所感染,悄然加快了流逝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悄然降临,灯火阑珊处,更显聚会的温馨与惬意。小杨奶奶适时归来,轻声询问:“饭菜已备齐,诸位是即刻入座,还是稍待片刻?”龙少爷与增二少爷相视一笑,增二少爷爽朗地道:“咱们这就开席吧!”随即,他吩咐下人开始布置宴席,一切井然有序。

    席上,每位宾客的伴侣皆已心照不宣地就位。小银珠依偎在增二少爷身旁,文卿则与龙少爷并肩而坐,周师爷的桂云亦是温婉可人,各自身份无需多言,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佳话。而巴师爷实为兰仙,文师爷是花家的爱珍,盖师爷则是郑家的云仙,这些秘密的称谓,在圈内人心中自有一番默契与趣味。

    龙泊青即兴写下两张邀请外局友人的条子,顺手问起贾端甫:“端翁,可有相熟的姑娘想要邀请?若需做媒,但说无妨。”贾端甫苦笑摇头:“我并无此意,就不劳烦龙兄破费了。”龙伯青闻言,也不再强求,展现了他的体贴与风度。

    随着宴席的正式开启,佳肴一道道呈现,首当其冲的便是鲜美无比的鱼翅。此时,花爱珍款步而来,轻轻坐在文彬如身旁,低声细语询问昨日归家之事,言语间满是关怀。不料,这番私语被一旁的小银珠捕捉到,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指着文彬如戏谑道:“你还想抵赖?这回可是不打自招了。”文彬如连忙辩解,称自己并未夜宿他处,而小银珠正欲反驳,却见桂云向她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爱珍转而向龙少爷发问,为何未邀请爱宝,龙伯青故作神秘地回答:“改日再请她便是。”言罢,他悄悄向文卿使了个眼色,文卿心领神会,佯装生气地拧了拧他的嘴,笑道:“你叫不叫她,与我何干?我又没说不许你叫,你朝我挤眉弄眼的做什么?”这一幕逗得众人捧腹大笑,气氛更加热烈。

    正当此时,郑云仙步入宴席,她的到来如同春风拂面,为这场聚会增添了更多的雅致与和谐。文卿见状,终于放开了龙少爷,而巴吉人则打趣道:“云仙一来,可真是救了我们这些酒酣耳热的人啊!”

    饭后,文卿自告奋勇,轻拨月琴,一曲激昂的“满江红”响彻宴席,银珠也不甘示弱,请琴师伴奏,献上了一曲哀婉动人的“天水关”。随后,各式曲调轮番上演,既有慷慨激昂的青衫子,也有豪迈奔放的阔口唱腔,更有轻柔细腻的小调,弦管嗷嘈,履舄交错,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宴会图景。

    酒过三巡,文卿依例向众人敬酒,姑娘们也纷纷效仿,场面热闹非凡,钏响丁冬,珠喉清脆,令人陶醉。然而,在这番热闹之中,贾端甫却显得格外孤寂,他只是偶尔沾沾唇边的酒,彷佛是宴席上的旁观者。倌人们除了例行的敬酒外,鲜少与他交谈,就连同席的宾客也因各自的欢聚而无暇顾及他的感受。他虽身处繁华,心中却是一片荒凉,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不禁感叹世态炎凉,英雄亦有无奈时。

    终于,宴席散去,众人各自寻得去处。爱珍拉着文彬如欲往花家,龙伯青被文卿拉去别处,周德泉也借故前往桂云处,只留下贾端甫一人,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幸得周德泉机敏,看出增二少爷与小银珠有意独处,便提议众人前往桂云房中抽烟,既避开了尴尬,又为贾端甫找了个去处。可怜贾端甫一腔冷气,幸得周德泉这一句话,才回转点热意过来。可见周德泉是老走江湖,随便甚么人不会得罪的。

    众人随着周德泉步入桂云的房间,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盖子章应周德泉之请,熟练地卷起了两支精致的烟卷,周德泉悠然自得地吸了几口,脸上浮现出几分满足。而此刻,桂云已忙碌于其他房间的宾客应酬之中,唯有小二宝在屋内嬉戏打闹,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他们随意聊着些家长里短,时间便在谈笑间悄然流逝。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悄然指向十一点多,周德泉心中暗自盘算,增二少爷与小银珠的独处时光,想必已足够他们享受那份难得的亲密与温馨。正当此时,门外传来打杂仆人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陈奶奶,姑娘的酒局被王老爷邀去了花家!”这消息仿佛是某种信号,周德泉顺势站起身,向众人提议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动身返程了。”

    小银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舍,她轻轻拉住周德泉的衣袖,撒娇道:“再等会儿嘛,我的酒局很快就结束了,你们再陪我一会儿。”周德泉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今日已在外游荡一日,让二少爷早些回去歇息,免得家中老爷子担心。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相聚,若因此闹出不快,反而不美。”

    小银珠听后,虽心有不甘,却也知周德泉言之有理,只得点头应允。她随即唤来陈奶奶,吩咐她打来一盆热腾腾的清水,亲自为二少爷洗手净面,又细心地将他那件湖绉长衫与夹纱马褂一一披挂整齐,连衣扣都逐一细心扣好,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不舍与温情。

    随后,周德泉又移步至文卿的房间,探望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尤伯青。只见他蜷缩在床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毯子,任凭如何呼唤都毫无反应。文卿早已离去,留下这一片狼藉。周德泉转身对小杨奶奶嘱咐道:“他既已醉成这样,便不必惊扰他了,让他好生歇息,只是别忘了给他盖上被子,免得着凉。”小杨奶奶连连点头应承,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众人遂一同走出,夜色已深,街道上只有稀疏的几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他们各自散去,各自归家。

    另一边,贾端甫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简陋的学馆,此时已近三更,屋内仅有一盏油灯摇曳,茶水早已凉透。服侍书房的小三儿,因困倦至极,蜷缩在门坎上打盹,被贾端甫推搡了好几下才勉强醒来。询问之下,得知厨房早已关门,热水无望。贾端甫无奈,只能打发小三儿去休息,自己则关门闭户,独自坐在椅上沉思。

    他心中五味杂陈,同样是血肉之躯,为何那些权贵之人就能享尽荣华富贵,而自己作为一介寒儒,不仅无人问津,还要饱受世人冷眼与嘲笑。他渴望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却苦于无门无路,只能将这满腔愤懑化作无尽的叹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至天际微明,腹中的酒食因未得消化而隐隐作痛,贾端甫终是忍耐不住,起身欲往厕所。为免惊扰他人,他选择穿过厨房旁的小径,来到一块堆满灰烬的空地上解决急事。正当他蹲下之际,忽闻上房角门轻响,心中不禁一紧。他偷偷窥视,只见管家毛升匆匆而出,未几,一双小巧精致的金莲与一袭黑缣丝苏滚单裤的衣角在门边一闪而过,随即门扉轻合,一切归于平静。

    贾端甫虽未窥见全貌,心中却充满了好奇与疑惑。待他解决完急事,起身时,不经意间发现地上遗落着一枝金茉莉针,金光闪闪,甚是耀眼。他心中暗喜,将其拾起,打算日后寻机归还。

    回到房中,贾端甫辗转反侧,终是沉沉睡去。次日清晨,被龙玉田与玉燕的到来唤醒。他忽地想起昨夜之事,便趁玉燕认字间隙,将金茉莉针交予她,请她代为询问失主。玉燕一见之下,惊喜交加,道出此乃其母之物,随即匆匆离去,留下贾端甫一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解谜的期待,也有对未来的淡淡忧虑。

    杨姨娘平日里并非是个早起之人,晨光初破晓时,她往往还沉浸在温柔的梦乡之中。然而,今日不同往昔,因着早起送别了毛升,并亲手关上了那扇通往外界的角门,心中记挂着琐事,便顺势去了后院的马子旁。解手之际,她习惯性地抬手轻抚发间,却愕然发现那枚珍贵的茉莉针发簪不翼而飞,床头亦是空空如也。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暗自揣测,或许是送行时不慎遗落,心中忐忑难安,再也无法安枕,遂决定提前起身,誓要找回那枚意义非凡的发簪。

    她匆匆步至角门处,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连马子巷的每一块石板都不曾放过,却一无所获。随后,她唤来了小丫头迎春、家中的老妈子王妈,三人一同将房内、堂屋乃至地面的每一丝缝隙都细细清扫检查,连枕头边也不曾遗漏。迎春的床铺与自己的床边,更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不见那茉莉针的踪迹。

    龙钟仁,这位家中的主人,因长年累月的烟瘾与病体,精神早已大不如前,夜晚常被杨姨娘温柔地唤醒,一番云雨之后,便如同沉睡的死物,非得待到次日正午时分方能苏醒。因此,对于杨姨娘的这一番忙碌,他竟是浑然不觉,全然不知晓那枚茉莉针所引发的风波。

    正当杨姨娘心急如焚之际,玉燕,那个机灵可爱的女儿,手握着那枚失而复得的茉莉针,蹦蹦跳跳地闯进了堂屋,清脆的童声瞬间响彻屋内:“娘!茉莉针找到了!”杨姨娘连忙示意她噤声,生怕惊扰了还在沉睡中的龙钟仁,引来不必要的责骂。

    接过玉燕手中的茉莉针,杨姨娘的声音压得极低,细声询问起其来历。玉燕一脸得意地告诉她,是今日清晨,贾先生在厨房旁空地出恭时,于角门附近拾得,并特意让她送回来的。此言一出,杨姨娘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慌乱,脸颊也悄然爬上了两朵红云。她连忙叮嘱玉燕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更是严厉警告迎春与王妈,若敢在老爷面前多嘴,定不轻饶。众人皆知杨姨娘在府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且她心思细腻,洞察秋毫,故而无人敢轻易违抗。

    坐在梳妆台前,杨姨娘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心中盘算。此事既已被贾先生撞见,若不慎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她既不愿抛下这一双儿女独自离去,又担心事情败露后的种种不堪。水烟袋在手中缓缓转动,一缕缕青烟伴随着她的思绪飘散。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贾先生虽是个清贫的书生,但正值壮年,或许可以成为她的一条退路。她决定,给予贾先生一些甜头,以此作为封口费,确保此事不会外泄。

    主意既定,她放下水烟袋,继续细致地装扮自己,力求在龙钟仁醒来前恢复往日的从容。不久,龙钟仁在床上缓缓动弹,杨姨娘温柔地伏在床边提醒时辰,随后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服侍——穿衣、洗漱、用膳,直至为他点上那提神醒脑的烟枪,一口一口地递上,仿佛这一切都能暂时掩盖住她心中的波澜与筹谋。

    随着那十二口烟缓缓吐尽,龙钟仁的精神似乎被一缕不易察觉的春风轻轻拂醒,眼眸中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他静默片刻,随后悠悠地吩咐开饭,这日常的仪式在衙门内显得格外庄重。晚餐时分,龙伯青一家,连同少奶奶,共五人围坐一桌,桌上菜肴虽不奢华却也精致,透露出官宦之家的风雅。然而,龙钟仁的食欲却显得寡淡,只轻抿了几口米饭便放下了碗筷,似乎心有所虑。

    杨姨娘,这位府中的风情人物,饭后照例享受了她的烟瘾时光,又是十二口烟,烟雾缭绕间,她的神情更显几分迷离与深邃。时光悄然流逝,当龙钟仁的餐毕之时,已近未时三刻,他轻声呼唤,示意准备轿子前往衙门继续公务。毛升,这位机敏的仆人,迅速上前,收拾起龙钟仁的烟具,紧随其后,二人消失在府邸的门外。

    夜幕降临,龙玉田自学堂归来,家中又添了几分生机。杨姨娘细心安排,命迎春悄悄端出四样精致小菜:色泽诱人的金华火腿、风味独特的糟醉河虾、鲜嫩可口的清蒸鲈鱼,以及香气扑鼻的自制香肠,每一样都是家中珍藏,专为龙师爷及贵客所备。更有一壶上好的竹叶青绍酒,被送往书房,赠予贾端甫先生,名义上是为答谢其赠送的茉莉针茶,实则暗含深意。

    “贾先生,这是姨太太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迎春低语,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又轻声叮嘱:“夜间房门请稍留缝隙,姨太太有三更时分的重要事宜需与先生面谈。”贾端甫闻言,心中犹如被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既惊又喜,连连应承,言辞间满是恭敬与期待。

    席间,贾端甫轻酌美酒,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暗自庆幸这份突如其来的“恩宠”。夜色渐深,一更鼓声响起,衙门中传来轿子归来的声响,预示着龙钟仁的归来。毛升提着灯笼,照亮了龙钟仁归家的路,他的步伐虽缓,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晚餐后,上房里照例是杨姨娘与龙钟仁的烟茶时光,但今夜却有所不同。杨姨娘以身体不适为由,支走了毛升,自己则迅速换上一身轻便衣裳,简约而不失风韵,仿佛即将踏上一场秘密的约会。她细心装扮,每一个细节都透露着精心与刻意,随后,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穿过一道道门扉,直奔书房而去。

    书房内,贾端甫正襟危坐,桌上摊开的书籍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伴侣。然而,他的心思显然已不在书页之间,而是被即将到来的会面所牵引。当杨姨娘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透过窗棂窥见那抹专注的身影时,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她唇边悄然绽放。这场深夜的秘密会面,将会揭开怎样的序幕,一切尚待揭晓。

    杨姨娘轻启朱唇,在门板上以指尖轻点,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夜色中最温柔的呼唤。贾端甫闻声而动,急忙拉开木门,迎进了这位温婉而又略带风尘气息的杨姨娘。他眼神中满是感激,对杨姨娘送来的酒菜连声道谢,那份真诚仿佛能驱散夜色的寒意。

    杨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歉意与温情:“不过是些家常小菜,酒也是粗浅之物,未能亲自作陪,真是对不住你。”言罢,她款步至书案对面的凉榻边,轻盈坐下,姿态中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雅致。

    贾端甫见状,连忙起身,细心地沏了一壶好茶,亲自端到杨姨娘面前,她微微侧头,就着他手中的茶碗轻啜两口,随后轻摇螓首,似是对茶的醇厚不甚满意,却又透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贾端甫见状,毫不犹豫地接过那半碗茶,一饮而尽,随即将茶杯轻轻置于书案之上,自己也紧挨着杨姨娘,在她身旁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杨姨娘轻轻抬起一只小巧玲珑的金莲,轻轻揉捏着脚踝,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在门口那一滑的惊险:“刚才在角门口下台阶时,不留神滑了一下,险些栽倒,到现在这脚还酸得紧呢。”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更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弱与依赖。

    贾端甫闻言,心疼之情油然而生,他一手轻轻覆上那金莲,细细摩挲,另一手则自然而然地揽过杨姨娘的香肩,将脸颊紧紧贴在她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脸颊上,低语道:“都是我不好,让你黑夜里还跑来跑去。”

    杨姨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她轻轻地将脚搁在了贾端甫的大腿上,柔声说道:“我的乖乖,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吃苦受累也心甘情愿。”两人的情感在这一刻得到了无声的升华,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随后,贾端甫话锋一转,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与毛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今晚会不会来?”杨姨娘闻言,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下,嗔怪道:“你怎的这般多疑,他的事情你何必过问。”

    贾端甫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并非无端猜疑,只是此事关乎你我,若是不说清楚,日后难免生出误会。你只需将你们之间的来龙去脉细细告诉我,我们也好商量个对策,免得彼此猜疑,生出不必要的风波。”

    杨姨娘闻言,心中暗自思量,觉得贾端甫所言不无道理。她轻叹一声,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低声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知道,我便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不可外传,更不可以此取笑我。”

    贾端甫连忙点头应允,眼中满是认真与诚恳。杨姨娘这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轻柔而悠长,仿佛是在讲述一个古老而遥远的故事:“这话说来可就长了……你看我这金莲,虽美,却也是祸根所在。记得前年夏日的一天晚上,龙老头儿偶感风寒,让我替他捶腿解乏,而毛升则在一旁为他烧烟。我穿的是一条旧官纱裤子,跪在踏板上,脚尖不经意间便触碰到了毛升的腰间……”

    随着杨姨娘的叙述,那段尘封的记忆仿佛被缓缓揭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怀旧与哀愁。而贾端甫则静静地聆听着,他的眼中既有对杨姨娘过往的好奇,也有对她深深的怜惜与疼爱。在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为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共同面对着那些过往的风雨与未来的挑战。

    在那幽静而略显沉闷的书房中,烛光摇曳,映照出杨姨娘曼妙的身姿,她半倚半躺在软榻之上,眼波流转,春色满园,仿佛一朵即将在夜色中绽放的牡丹。贾端甫与她之间的氛围,原本应是情欲与欲望交织的漩涡,却在关键时刻,被理智的寒风猛然吹醒。

    随着脚尖无意识地轻触与摩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与紧张。毛升误以为这是杨姨娘对他的暗示,悄然间以指尖轻捻她的足尖,而杨姨娘碍于情面,并未出声制止,任由这微妙的情愫在无声中蔓延。待得腿间捶打告一段落,龙老头子已沉入梦乡,毛升借机引杨姨娘至套间,意图更进一步的亲昵,不料这一举动,却成了后续风波的引子。

    杨姨娘的一招手,不仅是对贾端甫的邀请,更是她内心挣扎与无奈的体现。她深知,一旦踏入那扇门,便再难回头。然而,在这深夜的书房,她似乎已别无选择,只能将身体作为筹码,企图换取一丝安宁与庇护。她向贾端甫投怀送抱,言辞间透露出对过往的无奈与对未来的期许,仿佛是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贾端甫的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深知,杨姨娘的举动背后,藏着的是对毛升背叛的恐惧与对自身命运的无奈。他更清楚,一旦陷入这场情感的漩涡,不仅自己的名誉将毁于一旦,更可能牵连到无辜的师生情谊与家族颜面。于是,在欲望即将吞噬理智的边缘,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退却。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衫,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姿态,拒绝了杨姨娘的诱惑。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杨姨娘的心上。她愣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既有不甘也有悔恨。她试图用娇声软语挽回局面,却只换来贾端甫更加严厉的驱逐。

    最终,杨姨娘在屈辱与绝望中离开了书房。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而无助,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而贾端甫则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自己的选择虽然艰难却正确,因为他明白,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至于这场风波的根源——那金茉莉针、那酒菜、那书房门的开启以及那些无意间套问出的淫活——它们都像是一根根无形的线,将所有人紧紧缠绕在一起。但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最终引发了一场情感的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中,贾端甫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他拒绝了诱惑,守护了自己的尊严与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