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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乡恋

    在那悠长的岁月里,王梦笙太史的故事如同一幅细腻的水墨画卷,缓缓展开于历史的长河之中。那年,他怀揣着对母亲的深深眷恋,自繁华的广东启程,踏上归乡之路,只为那一年一度的科举盛事。彼时,任天然正于庐陵之地担任要职,两人因缘际会,频繁相见,性情相投,结为莫逆之交。

    这一日,春风和煦,王梦笙特地前来,不仅为挚友叶勉湖送行,更心怀一份对任天然的挂念。踏入任府,一番寒暄之后,王梦笙诚恳言道:“闻悉天翁辞却新建之任,此等高风亮节,实乃令人钦佩不已。”任天然闻言,淡然一笑,谦逊道:“哪里哪里,实乃才疏学浅,难以胜任。你我皆在红尘中浮沉,谈及高尚,实乃过誉之词。”

    话题一转,王梦笙关切地询问起任天然未来的打算:“未知天翁何时启程前往京城引见,又或是另有他省之任?”任天然轻叹一声,目光望向远方,似有所思:“引见之事尚需时日筹备,至于去向,更是难以预料。我心中有意前往上海一游,只是这家眷安置,颇费思量。”

    王梦笙闻言,心中一动,连忙献策:“天翁既有意上海,我亦因公司事务需往彼处。若我们能结伴而行,岂不美哉?至于家眷,我倒有一计。我弟内人的父亲,即是我的恩师谢达夫先生,乃九江人氏,且正于庐陵教官之职卸任归乡,不日将至。他为人热心,且对九江地界了如指掌,不如托他代为寻觅新居,日后天翁外出,亦有可靠之人照应。”

    任天然听后,顿觉此计甚妙,欣然应允。不久,谢达夫果然如约而至,王梦笙及时知会,任天然当面相托,谢达夫二话不说,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任天然领得咨文,与王梦笙携家眷一同启程,前往九江。抵达后,三人直奔谢达夫府邸。谢达夫一见他们,便笑逐颜开,道:“天翁的住处我已着人打点妥当,就在我宅邸隔壁,且有楼可居。楼下虽不甚宽敞,但楼上视野极佳,一面可眺长江之壮阔,一面能赏庐山之秀美,实为居住之佳选。且房租合理,我们不妨即刻前往一观。”

    原来,谢达夫所居之处位于九江城外,其宅亦有楼台可望庐山,只因邻近屋舍遮挡,难以窥见长江全貌。任天然连声道谢,心中感激不尽。正欲详谈,忽见谢警文的轿子缓缓而来,知他父女翁婿必有要事相商,便识趣地提出:“既如此,便劳烦达翁领我们前去查看新居吧。”

    一行人步行数步,便至目的地。此处乃是一家土店所在,土店租用了楼下部分空间,而楼上则完全属于任家。步入其中,果然如谢达夫所言,楼上空间宽敞,布局合理,窗外景致更是美不胜收。土店在外,也让人心生安定。此房原是一位在外省做官的绅士所有,现托土店代为管理,一切手续皆已齐备。

    随即,双方签订了租约,并着手打扫布置。次日,任家便欢欢喜喜地搬入了新居。和氏夫人站在窗前,望着四周青山环绕,楼台高耸,不禁感慨道:“此间景致,真乃人间仙境,较之那沉闷的衙门,不知要舒畅多少倍。”

    任天然膝下子女三人一女,长子任达(伯舒),年方十七,已通文墨,任天然有意将来带他进京求学,并谋一桩好亲事;次子任通(仲撤),年仅十四,对英语颇有天赋,任天然计划送他到上海深造;三子任逖,年仅三岁,乃庶出,活泼可爱;女儿任逸(佩云),年已十一,聪慧伶俐。随着新居的安定,任家的生活也翻开了新的篇章。

    任天然与王梦笙更是情投意合,两人交换了名帖,结为至交。和氏夫人与谢警文及其妻喜姨娘也时常往来,彼此间情谊日深,共同编织着一段段温馨而美好的记忆。

    在那悠长而静谧的晨曦初破之际,任天然已将家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携同其子任通,踏上了前往未知的旅程。王梦笙亦紧随其后,身旁伴着温婉可人的谢警文,四人一同登上了江善轮船那宽敞明亮的官舱之中。舱门之外,便是开阔无垠的船顶甲板,一步之遥,长江的壮阔便尽收眼底,波光粼粼,仿佛能洗净世间一切尘埃。

    谢警文站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甲板上,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自广东归来的途中,也曾领略过这番景致,而今岁月如梭,人事已非,唯有这长江之水,依旧滔滔不绝,见证着世间的沧桑巨变。幸而,身旁有王梦笙这位知心伴侣,两人心灵相通,情投意合,即便是面对岁月的无情,也能在彼此的陪伴下,寻找到一丝慰藉与温暖。

    当日光逐渐西斜,船已缓缓驶入镇江港,时间悄然指向了十点多钟。王梦笙本已沉浸在梦乡之中,被谢警文温柔地唤醒,带着几分不情愿,却也被那份对美景的渴望所打动,遂起身与警文一同走出舱房。临行前,他细心地叮嘱家人照看好行李,提醒他们在码头上下船时要格外小心。

    此时正值六月下旬,夜幕降临,凉风习习,一轮弯月悄然升起,挂在天边,洒下柔和的光辉。江面上灯火阑珊,与远处青山的轮廓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动人心魄的画卷。王梦笙与谢警文手牵手,漫步于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之中,轻声细语,笑语盈盈,那份默契与和谐,仿佛连天上的星辰都为之动容,引人无限遐想。

    回想起王梦笙曾经历的那段狱中岁月,那份苦涩与艰辛,如今都已化作过往云烟。而此刻的他,在任天然与任通的陪伴下,更显得意气风发,神采奕奕。谢警文作为他的知己,自然无需多言,两人之间早已超越了言语的界限,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心意相通。

    随着船只缓缓靠岸,码头上顿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尽管顶层的甲板还未有太多人迹,但那份喧嚣已足以让人感受到旅途的繁忙与热闹。谢警文索性叫住了路过的商贩,买了一些瓜果点心,提议与王梦笙小酌一番,以庆祝这难得的相聚时光。梦笙欣然同意,从网篮中取出了一瓶白玫瑰烧酒,两人便在舱中开始了这场简单而温馨的晚宴。

    酒过三巡,两人都已微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们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远山近水,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任天然早已进入梦乡,他们不忍打扰,便悄悄叫来小丫头收拾杯盘。随后,他们再次携手走出舱房,站在栏杆旁,望着那轮明月与江水交相辉映的美景,心中充满了宁静与满足。

    此情此景,无疑是色、情、淫三字所能达到的极致境界。然而,这种境界并非轻易可得,它需要男女双方达到极高的情感共鸣与心灵契合。正如王梦笙与谢警文这般,若非两人情深意重、相互理解、彼此扶持,又怎能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创造出如此动人的画面呢?

    然而,即便是如此美好的情感,也难免会受到世俗眼光的审视与评判。但无论外界如何议论纷纷,他们始终坚守着内心的信念与选择,用实际行动诠释了爱情的真谛与力量。做书之人常想:若是中国婚姻也能由男女自择,或许能减少许多因程度相差而产生的遗憾与痛苦。但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每一对恋人都能如王梦笙与谢警文般幸运地相遇相知相爱呢?

    泰西中所描绘的婚姻景象虽也常受限于财势等因素,但那份对自由恋爱的向往与追求却是共通的。而像王梦笙与谢警文这样的情感佳话,更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愿每一对恋人都能像他们一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与真爱!

    第二日,阳光正好,时针悄然滑过了正午的刻度,任天然与王梦笙一行,满载着对这座东方明珠的无限憧憬,缓缓抵达了繁华的上海滩。不同于往常匆匆过客的选择,他们特意绕开了那些名声显赫却略显喧嚣的客栈,如名利交织的“名利城”、历史悠久的“长管”与“泰安”,而是循着四马头石路蜿蜒而上,直至吉升栈的招牌映入眼帘。这家客栈虽不显山露水,却自有一番古朴雅致,正合了他们此行悠然自得的心境。

    王梦笙与任天然相视一笑,默契地决定在此安顿下来,各自预订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官房,作为他们探索这座城市的。房间布置得既雅致又舒适,家人细心地铺陈开被褥,摆放好一切,仿佛是在为即将展开的旅程铺设一条温馨的前路。

    午后时光,二人带着随行的任通,漫步至邻近的盆汤。那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是当地人放松身心的好去处。在温暖的池水中泡去旅途的疲惫,随后又在剃头匠的巧手下焕然一新,三人精神焕发,准备迎接夜晚的盛宴。

    王梦笙慷慨解囊,邀请任天然与任通一同前往金谷香享用大餐。金谷香内,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席间,他们谈笑风生,享受着美食带来的愉悦,也分享着对未来的规划与憧憬。

    餐后,夜色已深,他们未急于归栈,而是信步至丹桂茶园,观赏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曲表演。不同于白日的喧嚣,夜晚的丹桂更显古朴与静谧,谢警文乘坐马车先行,而任天然、王梦笙与任通则选择步行,沿街灯火阑珊,别有一番风味。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后,任天然心中挂念着为任通寻找学堂之事,决定前往拜访管通甫。王梦笙见状,毫不犹豫地提出同行,二人遂乘坐马车,直奔管通甫府邸。老友相见,分外亲切,一番寒暄之后,任天然说明了来意。管通甫闻言,立即表示愿意相助,并提及梵王渡那所由外国人开办的学堂,其教学质量颇受好评。

    谈及江志游,管通甫透露了他近来的动向,既有对旧友的不舍,也有对其现状的淡然接受。随后,三人一同前往拜访江志游。在江府,他们还意外地遇到了如臯的冒谷民与达怡轩两位新友。达怡轩的故事尤为引人注目,他虽屡试不第,却未因此沉沦,反而在实业领域大展拳脚,成为大生纱厂的重要人物,其豁达与坚韧,令人钦佩。

    谈及学堂之事,江志游爽快地应承下来,表示会尽快为任通安排入学事宜。而管通甫则提议,在忙碌之余,不妨先到张园小憩片刻,随后再到江南春共叙旧情,享受一番悠闲的午后时光。

    于是,一行人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踏上了新的旅程,上海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在为他们的到来而轻轻低语,讲述着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与梦想。

    江志游微笑着应允了众人的提议,一行人便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道别。他信步踏入张园,这座上海滩上的雅致茶楼,茶香与花香交织,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宁静与闲适。正当他悠然品茗之际,一位身着官服,气度不凡的士人步入茶室,正是那江前候补同知吴伯可,字以简,现任海运沪局要职,与管通甫亦是交情匪浅。二人目光交汇,随即相邀共坐,一时间,茶室内更添了几分官场与文人的交融气息。

    不多时,几位风姿绰约的倌人大姐轻盈步入,她们或笑语嫣然,或低眉垂首,各自寻找着熟悉的身影。茶室内顿时热闹起来,大家或叙旧情,或谈风月,欢声笑语此起彼伏。点心上桌,精致可口,众人边吃边聊,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近五点钟。

    管通甫提议道:“诸位,时辰不早,不如我们移步江南春,继续我们的雅集如何?我方才从栈房得知,天翁已将令郎带来,只是不知今晚我们若是要叫局,是否会有所不便?”任天然闻言,爽朗一笑:“无妨,孩子们大了,也该见识见识这世间的繁华。我向来不主张刻板拘谨,带着他们一同玩乐,也是一番乐趣。”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各自乘坐马车前往江南春。抵达吉升栈门口,任天然亲自入内接出自己的儿子,而王梦笙则前往告知其如夫人,后者虽有些许犹豫,但最终还是应允了。临行前,她站在门口,轻声叮嘱了几句,言语间满是关切与不舍,王梦笙则笑着应承,心中满是暖意。

    抵达江南春,江志游已等候多时。他面带喜色,向任天然透露了一个好消息:“那学堂之事,我已替你打点妥当。原本名额已满,但幸得一位学生因故不能入学,空出了一个位置。你只需明日带令郎前来报名即可。”任天然闻言,感激不尽,连忙让任通上前,向在座的各位前辈一一行礼致谢。

    席间,冒谷民一时兴起,用英文与任通交谈了几句,小家伙竟也能对答如流,引得众人啧啧称奇,冒谷民更是赞不绝口。吴伯可更是热情,将任通拉到身边,细细询问其学业、家庭及婚事等情况,还亲自查看他的手相,一番亲昵之举,让任通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与温暖。

    随着菜单的展开,管通甫拿起笔,开始书写局票,邀请各位心仪的佳人共赴晚宴。谈及上海的花丛与官场,众人不禁感慨万千。岁月如梭,昔日的花榜佳人,如今或已从良,或远走他乡,或流落风尘,更有甚者,已香消玉殒,令人唏嘘不已。正如那历科题名录与辕门抄,皆是时代变迁的见证,记录着无数人的悲欢离合。

    局票既定,佳人们纷纷如约而至。文菊仙的妹妹文亚仙温婉可人,顾三宝娇艳欲滴,翁倩云则是冒谷民的老相好,依旧风韵犹存。吴伯可唤来了北贵里的胡爱卿,达怡轩则钟情于扬州才女张宝琴,其才情与美貌并重,令人倾倒。至于任天然与王梦笙,作为初来乍到的新客,管通甫与冒谷民分别推荐了百花里的王雅云与迎春二街的林玉英,二人皆是名噪一时的佳人,为晚宴增添了几分春色。

    正当众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时,一位面容熟悉的娘姨悄然走至任天然身旁,轻声问道:“任老师,您何时到的?”任天然仔细端详,方才忆起这位曾是梅梦雪身边的大姐阿银,岁月不饶人,昔日的少女已成了如今的老练娘姨。他笑着打趣道:“原来是你啊,那时你还是个大姑娘,如今成了老娘娘,我自然认不得了。”一番话,引得周围人一阵轻笑,茶室内的气氛更加温馨而融洽。

    阿银以一贯的机敏与风趣回应道:“任老爷的口才,向来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管通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接话道:“可不是嘛,你老爷如今摇身一变成了任大人,他那位大姐,自然也得是大娘娘的派头了。”阿银闻言,立刻心领神会,改口恭敬地问道:“任大人,此番您高就,是得哪位高人指点迷津啊?”任天然微笑以对,眼神中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期待:“说来也是缘分,我昨日方抵此地,便有幸得遇管大人引荐的雅云先生,谈及梦雪妹妹的近况,不知她嫁人后是否一切安好?”

    阿银轻叹一声,语气中略带几分随意:“梦雪妹妹嘛,日子嘛,也就那样,平平淡淡,无甚波澜。”转而,阿银又好奇地打听起任天然的近况来:“大人您如今是跟着哪位主子呢?”

    任天然微微侧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情:“我现下与顾媚香姑娘有些往来,她居于小久安里,七号房间,是个静谧之所。你若有兴趣,不妨请来一见。”说罢,他随手取来一张局票,递给阿银,示意他前去邀请。不多时,阿银便领着顾媚香步入屋内。顾媚香年约二八,一张圆润的脸庞上,虽无倾城之色,却自有一股温婉柔和的气质,让人心生好感。她轻轻坐在任天然左侧,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之风范。

    一番寒暄之后,任天然关切地询问起顾媚香的身世,得知她竟是自小由亲娘抚养长大,不禁心生怜悯。宴席渐入佳境,终是到了散场之时。达怡轩提议前往张宝琴府上,众人围炉品茗,谈笑风生。日新里距离北贵、小久安等地皆不远,本欲再访胡爱卿与顾媚香,怎奈王梦笙归心似箭,众人只得作罢,各自散去。

    次日清晨,任天然携子任通拜访管通甫,三人相约共赴江志游处,为任通的学业筹谋。抵达梵王渡学堂,管学堂的总教习对任通颇为赏识,一番测试后,更是赞不绝口:“此子天资聪颖,中文英文皆佳,无需再考,明日即可入学。”任天然闻言大喜,当即按章缴纳了学费,为任通的未来铺就了一条光明之路。

    为答谢王梦笙夫妇的盛情款待,任天然特意安排了一场回请宴。午后,他携任通、王梦笙、谢警文游历了香园、张园,尽享春日之美好。夜幕降临,一行人于长乐意酒楼把酒言欢,随后移步群仙楼观赏戏曲,乐而忘返。

    次日,吴伯可设宴款待,因有任天然的世兄在座,故选择在海园春举办。席上倌人皆是旧识,见任通乖巧可爱,纷纷上前逗趣。当被问及是否也要叫倌人相伴时,任通稚气未脱地回答:“等我长大了,有了钱,自然也要的。”此言一出,满座皆笑,气氛更加融洽。

    宴毕,众人又相约前往北贵里胡爱卿家中小坐。随后,任天然再次提议,前往顾媚香处品茗叙旧。媚香的娘亲,一位同样出身风尘却深谙世故的女子,见任通到来,自是热情款待,不仅拉着他问长问短,还亲手奉上各式果点。谈及任天然的家世,媚香娘亲赞叹道:“真是好福气,膝下三男一女,这第二个少爷更是出类拔萃。”

    一番温馨交谈后,又是王梦笙催促归家之时。次日清晨,任天然亲自将任通送入学堂,而谢警文则因不满栈房闷热,在王梦笙与江志游的帮助下,于斜桥觅得一处幽静雅致的外国洋房,虽租金不菲,但王梦笙毫不在意,当日便完成了搬迁。夜幕降临,江志游设宴清和坊二街的顾三宝家,众人再次欢聚一堂,共叙友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在原班人马的基础上,新加入的毕韵花,作为报馆中的一位才华横溢的主笔,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犀利的笔触闻名于业界,常能一针见血地揭示社会百态,引得读者争相品读。而祝长康,则是人寿保险界的一颗新星,以其精明能干和广阔的人脉网络,在业界游刃有余,为人称道。他的到来,无疑为这次聚会增添了几分商业与文化的交融气息。

    毕韵花所召唤的洪秀兰,乃是新清和酒楼中的一朵清雅之花,不仅厨艺精湛,更兼温婉可人,她的佳肴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秀色可餐,令人回味无穷。而祝长康青睐的小玲珑,则是公阳里的一抹亮色,以其独特的韵味和细腻的服务,成为了无数文人雅士心中的一抹温柔乡。

    晚宴之际,任天然向顾媚香提出借地请客的提议,顾媚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轻声细语道:“自然是好,阿奶前日便提及此事,只是我向来不喜平白无故地劳烦他人,加之知晓您府上少爷在此,诸多不便。但既然您不拘小节,那便依您所言,只是不知您是打算让少爷一同作陪,还是让他留在客栈中安享清静?”一番话,既显露出她的细心周到,又不失风趣幽默,引得任天然忍俊不禁,赞道:“你倒是心思细腻,聪慧过人。”

    当晚,一行人汇聚于顾媚香之处,管通甫、王梦笙等好友纷纷到场,他们围坐一堂,共商宴请之事。名单上,除了既定的吴伯可、达怡轩、冒谷民等旧识外,毕韵花、祝长康与江志游的加入,更为这场聚会增添了新的活力与色彩。任天然提议再邀日升昌的袁子仁与三晋源的沈为谦共襄盛举,管通甫则建议不妨也将公信的屠桂山一并请来,以增友谊,任天然欣然应允。如此一来,连同管通甫、王梦笙在内,共计十一位嘉宾,阵容颇为壮观。

    席间,管通甫以调侃的口吻向顾媚香道贺,顾媚香闻言,脸颊微红,羞涩地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她的娘亲见状,趁机打趣道:“既然如此,不如就请管大人做个现成的媒人吧。”此言一出,众人皆笑,气氛愈发融洽。

    然而,王梦笙却似有心事,不时望向窗外,催促着众人早些离去。在任天然的追问下,王梦笙终是道出了缘由。原来,在轮船之上,他的二夫人便与他立下了严格的“条约”,对他在外的行为做了诸多限制,尤其是在上海这个繁华之地,更是严防死守,生怕他被外界的诱惑所迷。王梦笙虽感无奈,却也不得不遵从夫人的意愿,每日按时归家,以免惹怒佳人。

    听闻此言,管通甫与任天然皆感意外,随即又相视而笑。任天然更是打趣道:“看来,我们这位如夫人,真是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啊!若我有幸得此佳人相伴,怕是也要惧她三分呢。”一番话,说得顾媚香更加羞涩,低头不语,心中却暗自思量着未来的种种可能。

    最终,在任天然的提议下,众人决定不再打扰王梦笙的“家规”,纷纷起身告辞。而任天然则暗自决定,次日定要亲自前往,邀请袁子仁与沈为谦等人共赴盛宴,让这场聚会成为他们友谊的又一见证。

    任天然微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与惊喜:“我原是估摸着你这几日该换班回来了,只是事务繁忙,未曾亲自探问。前天偶遇管通甫兄,他提及子翁你月初刚接手新职,心中便生了几分挂念,连续几日都想着要抽暇相聚,奈何琐事缠身,始终未能如愿。”

    袁子仁闻言,脸上浮现出歉意的笑容,他轻轻摆手,说道:“哎呀,任兄言重了。我方才才留意到你的请帖,未曾提前相邀,反倒是不请自来,先享了你的盛宴,实在是过意不去。”

    两人相视一笑,氛围顿时变得温馨而融洽。随后,任天然起身,欲往沈为谦处拜访。行至沈宅,沈为谦迎出门来,两人寒暄几句,沈为谦感慨道:“自南昌一别,转眼又是一载春秋。天翁的款项早已妥善安排,我正欲寻访其新居以表谢意,不料今早一见任兄的请帖,方知你已在此地安顿,小公馆也初具规模。”

    任天然谦逊地摆摆手:“哪里哪里,这不过是临时落脚之处,尚不能称为小公馆。这几日,我正为小儿入学之事奔波忙碌,未能及时登门拜访,还望沈兄海涵。”言毕,两人又聊起了上海商界的风云变幻,任天然趁机询问起投资的事宜:“我手头有些余资,欲寻一稳妥之处存放,沈兄可有良策?”

    沈为谦略一思忖,答道:“若论稳妥,恒丰、正德两家银行自是首选,只是利息方面,目前市场行情大约是五厘左右,虽不算高,但胜在安全可靠。”

    随后,任天然又拜访了屠桂山,一番畅谈之后,时间已近傍晚。顾媚香处传来宴请的消息,众人纷纷准备赴约。任天然提议提前邀客,以免夜深天凉影响兴致,随即提笔写下催客字条,交由下人送往各处。

    七时整,宾客陆续抵达。顾媚香的母亲见人多热闹,又考虑到天气炎热,便提议将三张方桌拼在一起,既宽敞又便于交流。众人皆赞同此议,随即分发局票,各就各位。屠桂山前次邀请的李秀卿已另有归宿,此次换作了迎春坊四街的杨燕卿;袁子仁则请了百花里的袁宝仙,沈为谦则是普天庆里的沈桂云。

    席间,张宝琴率先登场,一曲“天波云间”悠扬婉转,引得众人连连赞叹。王梦笙更是赞不绝口,再三请求之下,张宝琴又献上了一曲“携手向花间”。随后,顾媚香接过笛子,与张宝琴合奏了一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更是将宴会气氛推向了高潮。

    随着各位相好的陆续到来,宴会愈发热闹非凡。杨燕卿一进门,便与管通甫打趣起来,两人你来我往,言语间满是风趣。而当任天然抬头望向门口时,只见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步入厅堂,其中一位正是熟识的曹六洲,而另一位则显得有些陌生。

    任天然连忙起身相迎,笑道:“六翁何时到的?真是巧遇啊!”席间众人也纷纷向两位新客致意。江志游更是打趣道:“大错先生一来,咱们这聚会又要添上几分热闹了。”袁子仁与管通甫则与那位陌生客人攀谈起来,得知他姓琴,与曹六洲一同自湖南而来,便更加热情地招呼起来。

    任天然见状,连忙吩咐下人添置座椅,好在三张桌子拼成的长桌尚有余地,不至于显得拥挤。随着两位新客的加入,宴会的气氛愈发欢快,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就此拉开序幕。

    在那个灯火阑珊、雅士云集的夜晚,任天然所不识的这位神秘来客,正是前番管通甫向范星圃提及的郑琴舫,一位出身苏州,却在浙江候补同知的江南才子。他因家中变故,丁忧期间投奔至表弟范星圃处,如今服丧期满,重返官场,其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曹六洲,名铸,字错庵,乃常州北榜赫赫有名的举人,其名望之盛,四海皆知,当朝权贵无不争相结交。然其性格刚正不阿,常因直言不讳而与时流不合,屡次在官场中引发不快,最终多以不欢而散收场。作为厉尚书门下的高足,他曾受恩师之托,赴熙帅麾下任职。临行前,厉尚书设宴饯行,席间谆谆教诲,望其能收敛锋芒,顺应时势。然曹错庵心志坚定,不愿随波逐流,直言不讳道:“恩师教诲,弟子铭记于心,但若要让我屈从于世俗之法,宁可投身东海,亦不愿苟且偷生。恩师为官之道,弟子虽敬而远之,却不敢苟同。就以文章论,恩师昔日为试官,或能赏识弟子之才,但若弟子有幸执掌文衡,恐难以认同恩师之作。”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厉尚书更是气得胡须直颤,自此,师徒情分渐淡,终至分道扬镳。

    在熙帅麾下,曹错庵虽得赏识,但依旧不改其耿直本性。一次熙帅欲保举人才,曹错庵未见名单便已知其中谬误,待名单公布,他当即指出,其中一人不应得此殊荣,而另一人则遗珠未现,与熙帅据理力争,直至熙帅撤回原奏,重新拟定方作罢。此等胆识与气魄,在梁培帅幕府中亦是少见,他虽与范星圃政见不合,却与任天然惺惺相惜,二人常于闲暇时共议时局,品评人物。梁培帅曾问及二人优劣,曹错庵笑言:“任天然诚为谨慎之人,而范星圃则过于圆滑,若得势,恐无所不为。然任天然尚存真性情,范星圃则纯是逢场作戏。”至于梁培帅本人,曹错庵则戏称其为“厅臣”,意指其虽有爱才之心,却无识人之明,一番话让梁培帅虽感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更有甚者,陕甘总督以厚礼相邀,欲借其才名以壮声势。然曹错庵非但不给面子,反而在闲谈间,为总督点了个“无赖”的微号,令总督颜面扫地,宴席不欢而散。至于那些自诩为朝廷柱石、士民楷模的所谓豪杰之士,在曹错庵眼中,不过是附庸风雅、收藏赝品或劣质洋货之辈。

    游历至江南,曹错庵偶遇魏琢人,更是直言不讳,称其为“少正卯”,言下之意,若其掌权,必先除此人而后快。此番言论,几乎让他陷入被驱逐查办的境地。及至湖南,他对当地抚台的评价亦是毫不留情,称其为“椽吏之才”,不足挂齿,却对当地的堂子文化情有独钟,认为那些官场人物在风月场上的表现,远比他们在朝堂之上更为真实,于是他便在此地卖文为生,买笑寻欢,流连忘返。

    此番来到上海,曹错庵直奔管通甫处,得知任天然等人在此聚会,便欣然前往。席间,他提及欲与上海新崛起的名伶满牀找一较高下,引得众人哄笑。当得知杨燕卿便是那满牀找时,他更是毫不避讳,直接向杨燕卿发起挑战,其直率与不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侧目。而杨燕卿,在这位性情中人面前,也不禁羞红了脸颊,最终应下了这场意外的比试。

    大家闻言,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仿佛这小小的玩笑瞬间驱散了屋内的沉闷。任天然含笑望着曹错庵,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错庵兄,你这名字倒是越叫越有深意了,如今竟自称‘大错’,莫非是悟出了人生真谛,甘愿以错为乐?”

    曹错庵闻言,也是哈哈一笑,神色间却透着几分自嘲与豁达:“任兄言之有理,我这一生,似乎总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如今索性自称‘大错’,也算是对过往的一种释怀吧。”

    此时,郑琴舫的席上因故缺人,媚香的娘亲便巧妙地推荐了楼下那位温婉可人的花文琴。花文琴被唤上楼来,果然不负所望,她的举止间流露出的柔媚之态,让在座众人眼前一亮,气氛随之更加热烈。大家谈笑风生,直至夜深,时针悄然滑过十一点,方才依依不舍地散去。王梦笙因故先行告退,而顾媚香与任天然之间,则有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悄然流淌,两人都欲留又羞于启齿,最终还是各自归家,留下了一室未尽的温存。

    次日傍晚,曹大错再次设宴,邀请的依旧是那群知交好友。任天然早早地将局票发出,不多时,阿银匆匆而来,面带歉意地禀报道:“任大人,我家先生今日不慎受了风寒,此刻尚卧床不起。他本想强撑赴宴,却又怕扫了大家的兴,故而派我先来告个罪,请您见谅。”

    任天然闻言,眉头微蹙,连忙关切道:“既如此,万万不可勉强。阿银,你速速回去,告诉他好生歇息,待他康复再聚不迟。”阿银应诺,缓缓退下,其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席间,杨燕卿以她那卓越的才艺征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连唱了四支曲子,从缠绵悱恻的“思凡”到激昂慷慨的“红霓关”,再到清新脱俗的“开篇”与悠扬婉转的“小调”,每一曲都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叹为观止。管通甫赞不绝口,正欲继续夸赞,却见阿银已悄然立于任天然身后。他打趣道:“阿银,你何时到的?既然代了局,那就索性代到底嘛!”

    阿银闻言,脸颊微红,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还能撑得住全场?不过是临时救急罢了。”任天然闻言,亦是笑道:“哪里老了?想当年我做梅梦雪时,你恐怕还是个青涩少女呢!”一句话说得管通甫也忍不住插科打诨:“只怕那开苞之人,便是任大人也未可知。”此言一出,阿银羞得几乎要夺门而出,管通甫连忙拉住她,连声道歉。

    席终人散,阿银一直等到最后,才与任天然一同前往顾媚香处。一进门,便见屋内帐幔低垂,任天然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掀开一角,伸手在顾媚香额上试了试,只觉滚烫异常。他关切地询问顾媚香的身体状况,媚香强颜欢笑道:“不过是头胀胸闷罢了,方才吐了一回,倒觉得舒坦了些。我本欲强撑赴宴,但阿银再三劝阻,说是怕让你担心。其实,我若真要撑,也是能撑得住的。”

    任天然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温柔地劝慰道:“你且安心养病,不必挂念其他。我明日虽有宴请,但已决定在此处设宴,你无需操劳半分。你若强行起身,反让我心中不安。宴席就摆在客堂里,你我之间,无需如此见外。”

    媚香闻言,心中感动不已,她轻声应道:“我明日定能好转。”任天然点头笑道:“那自然是最好的。”言罢,他转身到窗边桌上取来红单,细细写下明日宴请的宾客名单。原来,他今日已与正经银行的管事许丽生商定,欲将两万两银子存入该行,并约定了五厘的行息。明日,他将要请晋源银行代为拨付,故而特地邀请了沈为谦、袁子仁、管通甫、王梦笙等人作陪。名单写定后,他吩咐下人前去请人,自己则重又坐回床边,陪伴着顾媚香。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间已近午夜。阿银端来了温热的稀饭,任天然简单地用了几口,询问媚香是否需要进食。媚香轻轻摇头谢绝。又坐了一会儿,媚香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袭来,任天然连忙起身扶住她的头,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胸膛以防她

    媚香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几分虚弱却又不失温柔:“你快些把衣服换下吧,这样穿着,多不舒服,也显得邋遢。”任天然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轻声安慰道:“你安心躺着,好好休息,这些琐事我来处理就好。”说着,他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外衫的扣子,随即脱下,露出里面贴身的外国织法线衫,因着天气的闷热,他索性也将其脱下,只余下薄薄的里衣贴身。阿银在一旁默默接过衣物,细心地拿去清洗,时钟悄然指向了两点。

    任天然转身对阿银轻声吩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阿银点了点头,默默退下。媚香在经历了那一番不适之后,见任天然始终陪伴在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渐渐地,她的眼皮开始沉重,朦胧中进入了梦乡。

    任天然则保持着那份耐心与温柔,静静地坐在床边,守护着媚香,直到四点的钟声悠悠响起。媚香的母亲不放心地推门而入,见女儿已安然入睡,而任天然依旧坚守在旁,心中满是感激。“任大人,真是辛苦您了,一夜未眠,真是过意不去。既然媚香已经安稳睡下,您也稍微休息一下吧。”她轻声细语地说道。

    任天然微笑着应允,随后缓缓起身,走下楼去,身体虽感微倦,但心中却异常平静。他在外间的榻上简单休憩,直到清晨六点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媚香悠悠转醒,轻声呼唤着茶水。任天然立刻起身,动作敏捷地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递到媚香手中,自己也浅尝一口,以示陪伴。

    “就你一人在这里陪着我吗?”媚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与感激。任天然温柔地回答:“你娘也来过几回,她也很担心你,几乎守到天亮才肯去歇息。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媚香微微一笑,感觉身体确实轻松了许多,只是力气尚未完全恢复。“好多了,只是还有些虚弱。你摸摸看,我感觉烧已经退了。”任天然依言轻触她的额头,果然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媚香趁机拉着他躺下,央求道:“我心跳得厉害,你帮我按着点吧。”任天然顺从地将手轻轻覆在她的心口,两人相依而眠,直至日上三竿,十点的阳光洒满房间。

    这一日,任天然几乎未曾离开媚香的房间,直到晚宴宾客陆续到来。媚香坚持要亲自招待,尽管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仍希望一切如常。然而,任天然坚决反对将宴席设在房内,最终决定在客堂举行。媚香因未及梳妆,只能在房门口简单招呼客人,表达歉意与感激。

    宴席散去,任天然见媚香气色渐佳,本欲返回客栈休息,却被媚香轻声唤住,似有未尽之言。待他走近,媚香犹豫了片刻,终是温柔地劝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详谈。”

    次日,达怡轩在张宝琴家设宴,邀请了曹大错、王梦笙、冒谷民、任天然、管通甫、毕韵花以及新到的杨燕卿等人。席间,众人围绕曹大错的话题展开热烈讨论,对他虽降犹勇的战绩表示敬佩,同时也不乏调侃与玩笑。杨燕卿虽不明就里,却也感受到了这份轻松愉快的氛围,与管通甫的嬉笑打闹更是为宴会增添了几分乐趣。最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这场聚会圆满落幕,而任天然与媚香之间的故事,也悄然继续着。

    这日,天空原本还挂着几缕慵懒的云丝,未曾料到晚间风云突变,预示着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即将降临。顾媚香,这位温婉而坚韧的女子,已能自如地应对这风月场中的种种,直至宴席散尽,她挽着任天然的手臂,漫步于夜色与即将来临的风雨之间。两人谈笑风生,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温馨。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他们行至宅邸门前,几滴急促的雨珠已悄然落在肩头,仿佛是天空对这对璧人的小小捉弄。及至踏入屋内,窗外已是倾盆大雨,雨声潺潺,如同天地间最悠扬的乐章。两人相视一笑,庆幸自己赶在了大雨之前归家,这份默契与庆幸,让这份情谊又添了几分深厚。

    雨势愈发猛烈,时间悄然滑过十一点,夜色更加深沉。任天然望着窗外不绝的雨幕,不禁轻叹:“这雨,似乎并无停歇之意。”顾媚香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与不舍,轻声问道:“你今日,还要执意离去吗?”话语间,满是对眼前人的依恋与关怀。

    任天然摇了摇头,笑道:“我并未饮酒,按理说不应多留,但……”他的话语被媚香打断,她轻声细语,道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你我之间,不必拘泥于世俗的规矩。我虽身在风尘,但我的心,却由我自己做主。我娘虽让我涉足此地,但对于留客与否,她总是尊重我的意愿。正因如此,我的客人并不多,我也从不轻易留客。但对你,我却有着不同的情感……”说到这里,她的脸颊不禁泛起了红晕,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想留你住下。”

    任天然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故意逗弄道:“哦?你就有心留我?”媚香羞涩地点了点头,声音如同蚊蚋:“是的,我娘也早跟我说过,不必拘泥于形式。那晚我本就想留你,只是碍于情面,加之身体微恙,没想到第二天就病倒了,还连累你照顾我一夜。从那时起,我就更坚定了这个念头。今日这雨,似乎也是天意呢。”

    说罢,她唤来阿银准备晚饭,自己则转身去卸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与从容。此时,媚香的母亲也走进了房间,见到这一幕,她笑容可掬地说道:“阿囡啊,你就好好陪着任大人吧,外头的客人,我自会替你回绝。你身子刚好,这么晚了,我也不忍心让你再出去奔波。”言罢,她便下楼而去,留给两人一片宁静与温馨。

    任天然趁着媚香卸妆的空档,悄悄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立于铜镜之前,镜中映照出的是两张含笑的脸庞,以及那份无需多言便能深刻体会的情意。晚餐简单而温馨,一碗热腾腾的稀饭,几碟精致的小菜,足以驱散这雨夜的寒意。饭后,老娘姨熄灭了明亮的保险灯,点燃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放置在床边,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浪漫。一切收拾妥当后,她轻轻带上房门,留下了一室旖旎。

    七月上旬,正值盛夏,罗帐轻垂,灯光斜洒,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氛围。两人含笑步入帏帐之内,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此情此景,正如古人所云:“臂玉香浮光致致,口脂馥射气绵绵”,恰到好处地描绘了这份难以言喻的美好与和谐。

    在堂子里,玩笑也好,真情也罢,都需得两情相悦方能品出其中真味。若是仅凭权势或金钱勉强维系,那不过是逢场作戏,毫无趣味可言。正如这夜,任天然与顾媚香之间,无需多言,便已心意相通,这份情谊,远比任何世俗的束缚都要来得珍贵与动人。

    次日,两人直至十一点方才醒来,任天然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开销,至于那些琐碎的小费与应酬,则成为了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从此以后,任天然几乎每夜都留宿于媚香之处,两人的关系也愈发深厚。偶有几日任天然因故迟来,媚香便会派人前去寻找,那份牵挂与不舍,早已超越了寻常的风花雪月。而那栈中的床铺,也渐渐成为了摆设,只因心中有了归宿,再大的风雨,也无法阻挡他们相聚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