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保长家的房子,是北大荒传统三合院格局,前面是一道墙,开着两扇大门,院子很宽敞,三间九的正房,左右各有两间耳房,院子东西各是一栋五间下屋,关里叫厢房。
西下屋是马棚,马棚里拴着十几匹马,院子里有台胶皮车。
胶皮车也叫胶皮轱辘车。
顾名思义,就是两个轱辘是橡胶的,可以充气,铁轴,带轴承,跑起来稳当,嗖嗖快,声音也不大,不像大轱辘车那样往死顿哒,慢慢悠悠还“咣当!咣当!吱嘎——吱嘎——”乱响。
而大轱辘车的车轮、车轴都是木头制作的,没有弹性。
这种先进的胶皮车,只有地主或财主才有,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
赵阵看到这个院子,就知道曹保长很富裕,不是大地主,就是大财主。
不过,能当上伪保长的人,都是和日本人关系不错的富裕户,在屯子里都有些势力,赵阵也没感到有什么奇怪。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伪保长都死心塌地替日本人卖命,有的保长明着替日本人办事,暗中也是反日的,帮助抗联做事。
对于这些伪保长,只要他们不明目张胆和抗联作对,抗联也不难为他们,有时,抗联也要从这些人嘴里得到一点儿情报。
现在,赵阵并不关心曹保长替谁办事,他要掌握主动,决定给王喜金看完脚就走。
曹保长和吕小辫、陈二寸这样的汉奸都是一个心理状态,就是要向主子邀功领赏。
曹保长下了地,来到外屋门口,当他一打开门,顿时,一股冷风裹着雨星扑面而来,他的脸凉哇哇的,不由打个冷战。
他看到赵阵和葫芦瓢站在门楼下,二人正在唠嗑。
赵阵问:“大哥贵姓?”
葫芦瓢答道:“免贵姓胡,嘿嘿,葫芦瓢是我的小名,我姥爷给起的,别人都这么叫!兄弟,你怎么称呼?”
赵阵说:“我叫赵老大。”
曹保长喊道:
“赵老大,到家了,别在雨里站着了,快进屋吧!”
葫芦瓢回头看着曹保长,说道:
“赵兄弟,这就是我们的曹保长!”
赵阵这才向院里走,边走边说:
“曹保长,大半夜的惊动你,添麻烦了!”
曹保长见赵阵不卑不亢,就知道来者并不一般,笑道:
“赵老大,四海之内皆兄弟,谁也不能背着房子出门,你能来到我们曹家屯这个小地方,这是有缘啊,你不要拘束,到了这里,就是到家了!”
赵阵说:“谢谢,非常感谢!”
这时,秋月牵着马出现在大门口,对葫芦瓢说:
“大哥,我们的人来了!”
葫芦瓢举着灯照照,说:
“啊!这么多人,还好几个女的!”
秋月笑笑说:
“不到十个人,我们也不会时间太长,背背雨就走。”
葫芦瓢和秋月的话,曹保长都听到了,他有点儿发蒙,心里琢磨,不到十个人,女人好几个,这个赵老大到底是干啥的呢?
赵阵说:“曹保长,我们的人到了。”
曹保长很热情地说:
“葫芦瓢,快领他们进来!”
然后,曹保长又喊道:“生瓜蛋子!你们多出来几个人,帮着把马拴到槽头!二爷,出来喂马!”
曹保长话音没落,提哩秃噜从西下屋钻出十多个大汉。
一个老人从马棚旁边的一个小屋里出来,不声不响进了进了马棚。
老人是马夫,是曹保长的二爷爷。
赵阵见出来这么多人去牵马,他怕摔到王喜金,就过去把王喜金从马上背下来。
曹保长问:“赵老大,这位兄弟被雨浇出毛病啦咋的?”
赵阵说:“我这位兄弟脚扎坏了。”
曹保长说:“快点儿,进东屋,放炕上去!”
这时,曹家大院都亮起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西耳房出来。
曹保长招呼女人说:
“七嫂,先过来帮帮忙!”
七嫂是曹家厨子,小跑着过来问:
“东家,让我干啥?”
曹保长说:“你去我那屋,把炕整整,把受伤的兄弟放炕上!”
七嫂一愣:“东家,能行吗?”
曹保长说:“怎么不行,救人要紧!”
赵阵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这时,他背着王喜金已经进了东屋的门,一看这间屋子摆设富丽堂皇,炕上铺着榻榻米,他知道这是曹保长的卧室。
王喜金在沼泽里弄了一身泥,为了赶路也没顾得上清洗,被雨一浇,泥水和他脚上的脓水混在一起,顺着脚流下来,淌了一地板。
这不糟蹋了人家的屋子!
赵阵很过意不去,背着王喜金又退到外屋。
七嫂知道曹保长卧室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曹保长怎么这样反常,平时,曹保长只在他的房间接待日本人和伪政府要员。
虽然曹保长发话,她进了东屋,也不敢下手。
曹保长看了,就进了卧室,说道:
“七嫂,你真笨,这炕上光溜溜的,你就不会帮着把人放下!”
“我——”
七嫂还是不知所措。
曹保长看出赵阵为难,就拉着赵阵袖子:
“赵老大,我不是说了吗,来到这里就是到家了,这就是你们的家,来,把人放炕上!”
赵阵还是不能把王喜金放炕上,他看地板就很干净,就轻轻把王喜金放到地板上。
如果要是总是在地上活动着,王喜金还能动弹,但骑了半宿的马,他整个下身被伤拐搭的都不好使了,不然,他也不会让赵阵背着。
这时,秋月他们都进屋了。
蓝运乘和乔美曼楚楚三人是见过大世面的,总统套房都住过,这种乡下土财主的住处,和他们住的别墅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三人又累又饿,一点儿也不客气,进了屋,脱下湿淋淋的雨衣,抖落着衣袖,在地板上跺着脚,让身上的水往下掉。
蓝运乘还大咧咧地说:
“东家,有茶吗,沏杯热茶!”
曹保长看这三人腰间都别着枪,也没当回事儿,心里骂道,山炮,还真以为到你的家啦,别着烧火棍又能咋地,看老子咋收拾你们!
他笑道:“有茶,有茶!上等乌龙茶。都怪我招待不周,忙活忘了!七嫂,快给客人沏茶!”
“是,东家!我去烧水!”
蓝运乘还催促上了:
“快点儿!冷得受不了了!”
曹保长又吩咐道:
“七嫂,别忘了熬些姜汤!再焖一锅粳米饭给客人!”
七嫂答应道:“知道啦!”
赵阵脱着雨衣说:
“曹保长,吃粳米饭可是犯法的,可别因为我们连累到你!”
这时,秋月已经给王喜金脱去雨衣,她和冯春柳的雨衣也脱下去了,赵阵的雨衣已经脱掉,这些人身上的武器都露出来了。
曹保长看到赵阵秋月和王喜金身上,都是一支冲锋枪,两支二十响盒子炮,跟蓝运乘三人完全不一样,他心中暗惊,这些人果真来头不小,他笑道:
“哈哈,没事儿!赵老大。虽然我不便问兄弟是何方神圣,但我诚心招待你们没错!”
赵阵说:“曹保长,我是替你着想。”
曹保长又笑道:
“哈哈,如果你是皇军的人,我用粳米饭招待你们并不犯法,如果你们是赤、不不,是抗联的人或者江湖朋友,我用粳米饭招待你们,你们决不会去检举我。哈哈,其实嘛,这种事,我这个当保长的,也算是给皇军效力,犯点儿小法,也不会受到什么处分!”
赵阵说:“曹保长,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走江湖的,准备过黑龙江办事!”
“没事儿,有需要我的,尽管吱声!”
曹保长心想,这个赵老大难道是苏联特务,那么,他们就和抗联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