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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来敏

    来敏是蜀汉元老级学者。

    刘备在四川,为稳定社会秩序,笼络地方高级知识分子,必然要办学。他设立了典学校尉(国家教育部长)的官职。

    首任典学校尉是来敏。

    来敏原系义阳新野(今河南新野)人,是东汉初期,号称“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来歙正宗后裔。父亲来□做过汉末的司空,曾办私学讲课授徒,是一位大学者。来敏从小受到家学熏陶,最喜欢读《左氏春秋》,而于小学训诂尤有造诣。

    但他的典学校尉冷板凳还没有坐热,就升迁为刘禅的太子家令;刘禅继位,又改任虎贲中郎将。以后有几次沉浮:第一次是诸葛亮让他做军祭酒、辅军将军,但不称职,罢官;诸葛亮要他闭门思过;第二次是诸葛亮死后,在成都出任大长秋,仍不称职,罢官;第三次是复任光禄大夫,这是荣誉职务,但仍保不了,未久又撤销了。

    多次沉浮,原因是嘴巴走火,讲话太随便,所谓言多必失是也。但毕竟资格老,做过太子家令、东宫旧臣,刘禅是知道他的。因而当来敏闲居一段时间后,刘禅又封他为执慎将军,这时他已有七十多岁了。三国所设杂号将军有很多名号,就是没有所谓的“执慎”,取此名号,就是告诫来老先生做官要自重、谨慎,否则非再跌跤不可。

    也许是年龄大了,懂得做官处世之道,来敏就挂了执慎将军名号,直到九十七岁死去。这时已是蜀汉景耀三年(260)前后,离亡国也只有两三年光景。

    来敏之子来忠也有点书呆子气,却为大将军姜维器重,做过参军。

    孟获

    《三国演义》以重笔浓墨写了孟获其人。其实写孟获,是为了写诸葛亮。

    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的故事,可说是神来之笔。七擒七纵,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诸葛亮的宽容度,真可堪称到了顶峰。

    那时候,南中叛乱已经长达三年,诸葛亮搞了整整一年的“务农殖谷,闭关息民”的经济建设,接着又派邓芝固好东吴,断了南中叛乱者的外援,方才兵分三路,右路马忠,左路李恢,他自引中路,从成都南下,经宜宾渡泸水,直插南中,征伐孟获。

    孟获是南中部落的领袖,是建宁(治今云南曲靖)的夷族,也有说是苗族或白族,在当地各部落里颇有威信。诸葛亮从春天到秋天,耗费了七个月时间与孟获交锋。诸葛亮连战连胜,连胜连战,将孟获捉了又放,放了又捉。当第七次捉了又放时,孟获终于感动了,掉了眼泪,跪在诸葛亮面前说:“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

    这段七擒七纵故事,为后世奉为诸葛亮治国和人格的范式。在他南征后的一个半世纪,东晋史学家习凿齿《汉晋春秋》和《襄阳记》作了记述,还有常璩《华阳国志》也跟着写了几笔。尔后,《三国演义》且作了惟妙惟肖的描绘,把那《汉晋春秋》仅有的“七擒七纵”四个字,扩充为三四万字;几百年问,它还被作为信史,写进史传,搬上舞台,还有旅行家专程去当年的古战场作实地考察,把七擒孟获的七个不同的地点一一作了勘定。它们大致就在今天云南大理洱海和哀牢山脉地区。

    这位孟获大首领该是重大角色吧,但奇怪的是,《三国志》作者、蜀汉将军陈式的儿子陈寿,在几十万的字里,竟没有记下“孟获”两字。当时南中确实有三个地区首领,即越巂高定、建宁雍闿、牂牁朱褒等起兵反,而且红红火火地闹了两年多,这在《三国志·蜀书》的《李恢传》、《吕凯传》都有详述,可就是无首领孟获其人。所以说,见有孟获和孟获故事,全仗习凿齿。要不然,这段故事谁也写不出来。

    孟获究竟何许人也:是一个似谜非谜,且视为一个南中首领的符号吧,在他指挥下确实与诸葛亮打过多次仗,而且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表现得相当顽强。因而云南学者方国瑜就冯甦《滇考·武乡侯南征》所考证的所谓“七擒”地名和经过认为这些“都是无根之谈”,“七擒七纵”是“不近人情”、“更多附会,不值辩论”,推测孟获多次失败,于是被附会为七擒七纵了的。在东南亚若干地区流传的却是孟获擒诸葛亮的故事,缅甸八莫,据说是《出师表》所写的“不毛之地”,那里有孟获七擒诸葛亮的故事,至今每年有社戏逢时演出;在泰国,有一个民族,自称孟获后裔,每逢盛大节日,演孟获七擒诸葛亮的戏(《儿童世界》31卷11期)。还有一种说法,孟获七擒七纵诸葛亮,但诸葛亮八擒八纵孟获,所以最后还是诸葛亮放了孟获。晋人《华阳国志》记孟获和他的哥哥孟优等到成都做官,孟获为御史中丞。

    诸葛亮不可能搞“七擒七纵”,他要迅速平定南方后,组织北伐。正如马谡在他南征时指出的,“今公方倾国北伐”,鉴于对兵力和资源的爱惜、合理使用,是不肯将时间和精力消耗在这种捉捉放放的游戏上的。

    但是历史文化的魅力,终究将孟获捧上了政治大舞台。孟获是夷族的大英雄。自此至唐宋,孟姓为云南望族。

    吕凯

    云南保山,即蜀汉永昌郡所在地。太保巅有元建筑武侯祠。1985年,在后殿重塑诸葛亮像,两侧所塑,左辅以永昌府丞王伉像;右弼系吕凯像,像高2米,身着铠甲,右手执剑,威风凛凛。

    吕凯,原系该郡五官掾功曹。刘备兵败返白帝城时,南中豪帅雍阊与吴同私通。吴国遥封雍闿为永昌太守;雍闿即在所在地益州(今云南晋宁东),与牂牁(今贵州福泉东)太守朱褒、越隽(今四川西昌东南)叟帅高定等起兵。吕凯、王伉多次坚拒雍闾等提出的双方合力向西川进兵,督同军民闭境拒敌。雍闾等被压缩在南中方寸之地,挡在永昌郡外无法伸展。不久叛乱者内讧,高定部将杀了雍闿。

    蜀汉建兴三年(225),诸葛亮南征,结束了高定、朱褒等叛乱活动,解除了对永昌长达四年的包围。

    诸葛亮进入永昌,接见吕凯、王伉,对他俩的坚强、忠诚深表赞赏,并报刘禅:“永昌郡吏吕凯、府丞王伉等,执忠绝域,十有余年,雍闿、高定逼其东北,而凯等守义不与交通。臣不意永昌风俗敦直乃尔!”(《三国志·蜀书·吕凯传》)于是,改益州郡为建宁郡,从建宁、越巂两郡分出云南郡,任吕凯为云南太守;任王伉为永昌太守。两人均封亭侯。

    吕凯出任云南太守未久,被起兵的夷人所杀。儿子吕祥袭阳迁亭侯爵。晋灭蜀汉后,吕祥改任南夷校尉;吕祥的子孙世代担任永昌太守。

    吕凯相传是秦相吕不韦的后代。裴注引东晋孙盛《蜀世谱》称:“初,秦徙吕不韦子弟宗族于蜀汉。汉武帝时,开西南夷,置郡县,徙吕氏以充之,因日‘不韦县’。”

    邓芝

    邓芝是武文合璧型的全才。

    他做过地方官员,颇建政绩,也带过兵,在诸葛亮初出祁山时,还与赵云为偏师出箕谷呢!

    三十年宦场,三十年征程。

    当然邓芝最叫响的,是他的外交手腕,即出使东吴,说服孙权,使孙权乖乖地为吴蜀友谊增加基石。刘禅做皇帝的四十年,两国友好,东西线无战事。

    孙权对邓芝相当敬服,曾写信与诸葛亮:“丁厷掞张,阴化不尽;和合二国,唯有邓芝。”

    《三国志·蜀书·邓芝传》记邓芝与孙权谈话非常精彩。

    那是邓芝再次出使东吴。

    “权谓芝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芝对曰:‘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如并魏之后,大王未深识天命者也,君各茂其德,臣各尽其忠,将提袍鼓,则战争方始耳。’”

    它就是《三国演义》卷首语(为毛宗冈所添加):“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张本。盖源出自邓芝之卓见也。

    这真是大实话。

    诸葛亮死后,为强化川东与东吴接壤处防务,邓芝以前军师、前将军官职,主持江州(治今重庆)事务。他是当时最理想的人选,继续西蜀东吴的友好往来。

    蜀汉延熙十四年(251),七十五岁的邓芝在车骑将军任上病死。死前不久,还在涪陵(今四川彭水)带兵征讨地方豪强叛乱呢!

    邓芝老当益壮。蜀汉晚年政局,很大程度上是靠这些旧日跟随刘备、又与诸葛亮并肩战斗的六七十岁老人们作支柱的。他们在军民中有威信,且大多很清廉,如说邓芝其人:“芝为将军二十余年,赏罚明断,善恤卒伍。身之衣食资仰于官,不苟素俭,然终不治私产,妻子不免饥寒,死之日家无余财。”(《三国志·蜀书·邓芝传》)邓芝死后十年,儿子邓良出任尚书左选郎,魏邓艾逼近成都时,邓良时任驸马都尉,奉命与侍中张绍持降书、印绶前去。他因而受到赏识,晋国初建,被安排回西川做广汉太守,此职正是邓芝五十年前做过的。

    按,邓芝为南阳新野(今河南新野)人。西汉中期南阳地区就有邓姓定居,但南阳邓姓成为望族,7j出自光武云台二十八将为首的高密侯邓禹。邓芝为其正宗后裔,系东汉末年乱世之际由新野本土迁居入川的。又据四川州县方志记载,广汉、剑阁、盐亭、蓬溪、遂宁、梓潼和潼南等地均分别有邓芝墓。据《(三国演义)与中国文化》(巴蜀书社1991年版)说:“近人考证,潼南县青石山实为邓芝墓地。梓潼及其他县之邓芝墓,乃系有邓芝祠而设的衣冠墓。”以上祠墓所在地,多有邓芝后代聚居。

    顾雍

    顾雍是孙权做皇帝后的第二任丞相。他做了十九年,赤乌六年(243)七十六岁在任上病死。

    顾雍祖先早就定居江南。相传西汉初,越王勾践七世孙闽君摇受封于瓯(治今浙江温州),摇又以一个儿子为顾余侯,子孙即以顾为姓,世居会稽郡。两汉时,顾氏家族多有在朝为官。东汉末年,有顾丝出任御史大夫、尚书令等殿上三老之官,被尊称为顾三老(《吴郡图经续记》)。顾三老后居吴郡(治今江苏苏州),家族聚居。唐《吴地记》称,吴郡“塘北有顾三老坟”。

    东汉末年,顾姓已被列为吴郡四大家族之首,人称“顾张朱陆”、“顾陆朱张”。

    顾雍有相当高的文化修养。当时大学者蔡邕浪迹江南,收了不少门生,唐·孙元晏《顾雍》(书法)沈彤顾雍是其中之一。蔡邕非常器重他,说:老弟将来必定大有成就。今即以我的名字送与你吧。所以《吴录》说:“雍字元叹,言为蔡邕之所叹,因以为字焉。”

    顾雍处世严谨、认真。某年,封阳遂乡侯,回家不露声色,家人若干天后才知道。唐孙元晏有七绝《顾雍》赞叹:赞国经纶更有谁,蔡公相叹亦相师。

    贵为丞相封侯了,归后家人总不知。

    他能够久居相位,而成不倒翁,是和妥善处理上下左右关系分不开的。本传说他不喝酒,公众场合极少言语;但每逢说话,却很适当,有分寸,真是恰到好处,所以孙权赞叹说:“顾君不言,言必有中。”

    顾雍为人严肃,每逢盛大朝宴或者平时聚会,都是正襟危坐,像块木头,正儿八经得很,与会者为之拘束,只得喝闷酒,不敢有所放肆,孙权也只好三分赞叹七分幽默地说:“顾公在座,使人不乐。”

    吴郡四大家族之间以及与东吴王族多有联姻。顾雍妻子是陆绩的姐姐,长子顾邵是孙策的女婿,和陆逊是连襟。顾邵早死,有子顾谭、顾承,都因介入孙权建储之争而遭谗流放。顾雍次子顾裕的儿子顾荣,入晋后为江东名土领袖。后来瑯邪王司马睿在建业建国,听从王导说,首先拜访他和贺循。

    顾氏家族此后千年枝叶繁荣,为吴县望族,且由吴县漫延至附近诸府县松江、昆山、嘉定和上海等地,其中一些人在文坛尤见建树。顾雍墓原葬苏州小王山麓,20世纪初云南耆宿李根源于此发现后,重加修缮;旅美的顾毓琇教授,为顾雍正宗后裔,20世纪末曾多次前来拜谒、祭扫。

    大胆姜维

    姜维是三国蜀汉后起之秀。

    姜姓是天水望族。《三国志·魏书·王朗传》引《魏略》说:“天水旧有姜、阎、任、赵四姓,常推于郡中。”就是说州郡选拔官吏,常从此四家族里推举。他们皆恃门第,被认为是信得过的人才。如姜维就是以家族杰出人士出任本郡上计掾、从事;又因父死于王事,赐官郎中,参本郡军事。

    《三国演义》写诸葛亮初见姜维就倍加称赞,这一段文字描绘得相当动人肺腑。它把姜维说成是诸葛亮心目中最理想的接班人。

    这年是蜀汉建兴六年(228),诸葛亮四十六岁,姜维二十七岁。

    诸葛亮确是非常器重姜维的,姜维来归之时,就任为仓曹掾(管理粮食),加奉义将军,封当阳亭侯。在与留府长史张裔、参军蒋琬书说:“姜伯约忠勤时事,思虑精密,考其所有,永南(李邵)、季常(马良)诸人不如也。其人,凉州上士也。”又说:“须先教中虎步兵五六千人。姜伯约甚敏于军事,既有胆义,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汉室,而才兼于人,毕教军事,当遣诣宫,觐见主上。”

    诸葛亮颇有知人之明。姜维真个是:一忠于汉室;二颇有才能。以我们通常说的“又红又专”标准,加上年纪轻,是个非常理想的将才、帅才。

    谁说诸葛亮不懂得选拔人才?

    诸葛亮并未让姜维坐直升飞机,一步到位,而是继续考察,安排到关键岗位上去磨练,然后再据劳绩,逐级擢升的。他从未公开亮出或者暗示,姜维是必然的接班人。

    诸葛亮病死前已指定好两个接班人蒋琬和费祎,姜维乃是右监军辅汉将军、统诸军,受制于先后任大将军的蒋琬、费祎。按资论辈,他比吴懿、王平、邓芝等都要低。姜维每欲带兵出征,费祎常裁制不从,即使勉强同意,给兵丁不过万人而已。建兴十六年(253),费神死,次于费祎的卫将军姜维方才舒展己志。兴师动众,以致民生疲敝。

    所谓的姜维“九伐中原”大致是:第一次:蜀汉咸熙十年(247),出陇西、南安、金城界,与魏大将军郭淮、夏侯霸等战于洮西:第二次:蜀汉咸熙十二年(249),攻雍州、西平;不克而还;第三次:蜀汉咸熙十三年(250),复出西平,不克而还;第四次:蜀汉咸熙十六年(253),率数万人出石营,经董亭,围南安,粮尽退还;第五次:蜀汉成熙十七年(254),出陇西,拔狄道,进围襄武;第六次:蜀汉成熙十八年(255),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经于洮西;第七次:蜀汉咸熙十九年(256),进位大将军。与镇西大将军胡济期会上邦,因胡济失约,为邓艾破于上邦段谷:第八次:蜀汉咸熙二十年(257),出骆谷,至沈岭、长城,住芒水,皆倚山为营,后退还;第九次:蜀汉景耀五年(262),出侯和,为邓艾所破,还住沓中。

    北伐次数是较频繁的。

    据蜀汉亡国时统计,全国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却有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吏四万人。如这个数字确实,老百姓的负担是十分沉重的。姜维始终主战,是鹰派,又是庙堂决策者。他的主张,遭到朝野甚至是同率军出征的廖化、张翼等宿将抵制。有趣的是,姜维的行为却受到《三国演义》的赞扬。

    原因之一,姜维为蜀汉事业鞠躬尽瘁,死后而已,是半个诸葛亮。他的忠君行为对后世有很多影响。如史学家罗尔纲认为,太平天围李秀成伪降曾国藩,就是学姜维伪降钟会的故伎。只要一心为国,手段可以是多元的。其二,传统文化讲究艰苦朴素,不谋私利,一心为公,姜维就是典型。后来卻正著论评述姜维称:“姜伯约据上将之重,处群臣之右,宅舍弊薄,资财无余,侧室无妾媵之亵,后庭无声乐之娱,衣服取供,舆马取备,饮食节制,不奢不约,官给费用,随手消尽;察其所以然者,非以激贪厉浊,抑情自割也,直谓如是为足,不在多求。凡人之谈,常誉成毁败,扶高抑下,咸以姜维投厝无所,身死宗灭,以是贬削,不复料擿,异乎《春秋》褒贬之义矣。如姜维之乐学不倦,清素节约,自一时之仪表也。”

    姜维虽死,但他的言行符合儒家所追求的人格,品行长存。由此,至今在姜维家乡和主要活动区都有他的墓葬,如四川剑阁剑门关、四川芦山县和甘肃甘谷六峰乡姜家庄;其中他的家乡姜家庄的姜维祠,姜氏族人还奉行春秋两祀。按,姜维于成都复国未成遭乱军杀害,家属均死,本无后裔可言,但近年却有姜维后裔聚居地的报道。[1]姜维仍是后人敬仰的三国将帅。

    唐房彦谦有七绝诗赞:

    昭烈遗黎死尚羞,挥刀砍石恨谯周。

    如何千载留遗庙,血食巴山伴武侯。

    按,姜为古姓,西北羌族也多借用为姓,因而近年有学者竟称姜维是羌化汉人或就是羌族。

    注释:

    [1]据1995年7月20目上海《报刊文摘》转摘1995年7月11日《钱江晚报》:姜维后裔聚居地在离诸葛亮后裔聚居地浙江兰溪市诸葛村直线距离六七公里的水亭乡西姜村。西姜加上附近的姜陂村,现有村民四百余户,姜姓村民一千二百余人。据《姜氏宗谱》记载,元元贞元年(1295),姜维三十七世孙姜霖自明州来兰溪任县学教谕,后卜居西冈。西冈后改名为西姜,至今已七百年。

    梁绪、尹赏、梁虔

    随姜维在天水郡降汉的,有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

    梁绪等史有其人。见《三国志·蜀书·姜维传》:“建兴六年,丞相诸葛亮军向祁山,时天水太守适出案行,维及功曹梁绪、主簿尹赏、主记梁虔等从行。太守闻蜀军垂至,而诸县响应,疑维等皆有异心,于是夜亡保上邦。维等觉太守去,追迟,至城门,城门已闭,不纳。维等相率还冀,冀亦不入维。维等乃俱诣诸葛亮。”

    可见他们与姜维都是见于形势所逼、为主官见疑,无家可归,而降奔蜀汉的。街亭之役,梁绪等人因再难以返回,随从入蜀汉。三国时期,包括蜀汉对于降人都相当优待,加以信用。同传有称,“维昔所俱至蜀,梁绪官至大鸿胪,尹赏执金吾,梁虔大长秋,皆先蜀亡没”。

    蜀汉仿东汉官制,所设大鸿胪等官都是政府主要职务。

    授梁绪、梁虔和尹赏等高官厚禄,原因当是他们乃天水大族。

    汉天水郡(治所平复,今甘肃通渭北)是古代少数民族聚居之区,其中最多是氐族。氐族受汉化影响,多取汉姓,其中有姓梁的。按,两汉梁姓望出安定郡乌氏县(今甘肃平凉西北),东汉有梁商、梁冀等外戚,权倾中外,后族诛,但影响颇远。因此我疑梁绪、梁虔等都系氐族,而且还是以地方氐族领袖人物,出任郡守佐员的。蜀汉信用他们,因为天水地区的代表人物仍有号召力在焉。此或可为诸葛亮晚年屡次出祁山时,须借助地方宗族集团的原因。

    王平

    三国后期蜀汉名将有王平。

    王平,巴西宕渠(今四川渠县)人。蜀汉建兴六年(228),他随诸葛亮初出祁山。街亭之败,牵动全局,诸葛亮赏罚分明,严惩街亭诸将,主帅、参军马谡和将军张休、李盛处斩,将军黄袭夺兵罢官;只有牙门将王平未受处罚,且特加崇显,拜参军,统五部兼当营事,进位讨寇将军,封亭侯。诸葛亮不搞扩大化,作出了正确的处理。

    当时,马谡刚愎自用,不听王平劝谏,执意要舍水上山扎营,王平(中国画) 陆晓勤以致在敌断水源后,大军星散流离;只有王平所率千人,鸣鼓自持,致使敌将张郃疑有伏兵,不敢进逼,于是王平偏师还能掩护各营散卒归来。

    疾风知劲草。诸葛亮是善于提拔人才的,他很赏识王平。《三国志·蜀书·王平传》还说:王平是职业军人,大老粗,从不读书,也不会写字,一生所识的不超过十个字,但口述作奏疏,旁人根据所述的记录下来,却是一通文理通顺的好篇章。他头脑清晰,思辨敏捷,平时请人诵读《史记》、《汉书》里的纪传故事,听了一遍就能懂得其中的意思了,还能抓住要点作评说,说得头头是道,真令人佩服不已。

    诸葛亮死后,王平出任后典军、安汉将军和汉中太守,辅助车骑将军吴懿镇守汉中。建兴十五年(237),吴懿病死后,主持汉中事务,后来又加封为前监军、镇北大将军。

    蜀汉延熙七年(244),魏大将军曹爽当政,他打破了诸葛亮死后蜀魏边境的十年平静格局,领步骑十万南侵汉中,前锋大军已进入骆谷(今陕西周至西南),当时汉中守军不满三万,而大将军费祎所率主力屯扎在涪城(今四川绵阳西),敌强我弱,多数将军建议固守汉城(今陕西勉县东)和乐城(今陕西城固东),等候援军到来。王平不同意,他说军情紧急,要等待涪城大军赶到已来不及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据兴势山(今陕西洋县北)和黄金谷(今陕西洋县东北),阻挡敌军前进才是。他的意见,只有护军刘敏赞同。他们分别率军把守险要。曹爽大军进入骆谷,左右失据,又逢大雨如注,进退维谷,这时费祎率涪城援军赶来,魏军败退,损失很大。这一仗,导致曹爽威风扫地,不久司马懿发动政变,将曹爽等人诛杀无遗。

    蜀汉延熙十一年(248),王平病死。至今在他家乡四川渠县东北村野还有他的墓。今四川广安市广安区的广安花园所在地相传为他的故宅。王平死后,儿子王训袭安汉侯。

    马谡

    诸葛亮初出祁山旗开得胜,参军马谡出任前敌司令官镇守重镇街亭(今甘肃秦安陇城镇)。

    古街亭南托南山,北临河水,扼东西南北交通。守住街亭,可以阻断魏军进入陇西;失去街亭,就难以在渭北立脚。马谡自以为精通兵法,违背诸葛亮节度,“依阻南山,不下据城”(《魏书张郃传》),被魏将张郃断绝汲水路口。山上将士又饥又渴,丧失斗志而溃散,丢了街亭。

    牵一发而动全身,街亭之败结束了初出祁山的凯歌。

    马谡正是一个关键人物。

    《三国志·蜀书》没有为马谡单独立传。他的事迹附于《马良传》,仅一百马谡(中国画) 陆晓勤六十六个字,比之裴注所引习凿齿《襄阳记》要少得多;但却扼要地作了两点说明,说的是马谡不足处,其实是批评诸葛亮的:一是不听刘备临终时嘱咐:“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二是初出祁山时,“时有宿将魏延、吴壹等,论者皆言以为宜令为先锋,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

    马谡并非是庸才,但他不是能独当一面、独率一军的将才,缺乏临阵作战的实践;而是决策帷幄的好参谋。《三国演义》说是马谡讨令守街亭,但从《三国志》乃作“而亮违众拔谡,统大众在前”,可见是诸葛亮摒除他将,选拔马谡守街亭的。这是诸葛亮用人不当处,该负主要责任,所以不得不在战后作奖罚时,自贬三等,以右将军行丞相事,良有以也。

    诸葛亮为什么要把马谡放到街亭?

    我看这和他的人才观和思维方式有关。诸葛亮出自隆中,在刘备生前,并未担任独当一面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也是缺乏临阵的战斗经验,但此时主持了北伐,而且连下三郡,取得大捷。这也许是诸葛亮按照自己模式,选拔马谡出守街亭的一大因素吧。

    当然马谡也有责任。

    通常说马谡是违反诸葛亮“节度”才溃败的。如何“节度”?没有讲明,也许就是他本应该按常理把守在南山下要路处,却“舍水上山,举措烦扰”(《蜀书·王平传》)。《三国演义》对此段故事作了惟妙惟肖的描述。

    又,常人分析街亭失守,多自诸葛亮、马谡缺点着眼,却对魏军忽略了。当诸葛亮出祁山时,在西线对付他的是魏将张郃,张郃智勇俱全,因此即使是马谡不违“节度”,也决非张郃敌手,六十九岁上下的张郃老将,毕竟要比三十九岁的马谡强得多哩。

    马忠

    《三国演义》有两个“马忠”:一个是临沮道上擒获关羽父子的吴潘璋部将马忠;此马忠在《三国志·吴书·潘璋传》出现过一次,即擒获关羽父子的那次,尔后未见记载了;另一个是诸葛亮南征北伐时期的蜀汉名将马忠。

    记得孩提时读《三国演义》,就因为此两人同姓同名,又时而为吴,转而为蜀,被搞糊涂了。作者虽曾交代有个马忠在刘备东征时,为糜芳、傅士仁作为返蜀赎罪的献礼被刺杀;后来诸葛亮军中又有个马忠,却没有交代其由来,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后来人大了些才知道,三国时期因用单名多有同姓名者,如为董卓杀害的司空张温和东吴出使蜀汉的张温,讨伐董卓的兖州刺史刘岱和曹操派往攻打徐州刘备的将军刘岱,皆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凡此等等。而这位蜀汉马忠,《三国志·蜀书》有专传,可见这是个颇有含金量的将军。

    蜀汉章武元年(221),刘备大举伐吴,大军水陆并进,同时仍往州郡调拨兵马,巴西太守阎芝奉令派汉昌长马忠率诸县兵五千赶去,马忠到达白帝城,刘备已经败回。刘备当时心里很沮丧,也为丧失黄权那样杰出人才而痛心;黄权的江北兵团是被吴军隔在江北,被逼投降魏国的。但当刘备与马忠作了一次谈话后,却提起了精神,事后对尚书令刘巴说:“虽亡黄权,复得狐笃(当时马忠用外祖家姓名“狐笃”),此为世不乏贤也。”

    刘备几十年戎马生涯,颇能慧眼识英雄,如拔识马忠,确实很准确。马忠后来确是做出一番事业的。

    蜀汉建兴三年(225),诸葛亮南征,兵分三路,马忠就是一路人马。

    诸葛亮北伐,马忠调任丞相府参军,做留守丞相府长史蒋琬的副手;一度到过祁山前线诸葛亮军营,经管戎事。此后马忠长时期主持南方床降、建宁等地军政事务,任床降都督、安南将军和镇南大将军等,联络和强化汉民族与当地土著民族的感情和团结。因为处世厚道,办事公正,受到人们的尊重,使南方有所安定。当时蜀中人称:邓芝在东,王平在北,马忠在南。给以相当高的评价。

    蜀汉成熙十二年(249)马忠病死。噩耗传出,当地民众为他立庙祭祀。

    马忠家族此后居留南方。他的儿子马修袭爵彭乡侯。蜀汉亡后,仍被任命为建宁太守。

    曹真

    曹真是魏国后期重要人物。

    《三国志》有《曹真传》。他的一生受到曹操祖孙三代的器重。曹操命他率领虎豹骑,那是最精锐的骠骑兵;随曹操远征汉中,带领徐晃等在阳平关打败刘备部将高详。

    曹操撤出汉中,曹真奉命至武都接应曹洪军还屯陈仓(今陕西宝鸡),留守在关中前线,防御刘备北犯。

    曹丕做皇帝时,对亲兄弟极妒恨,而对远房族兄弟曹真很信任,命他主持西方军事,授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诸军事。所谓“假节”,就是可以不须奏报,斩杀军中犯律的将士。黄初三年(222),曹真返洛阳述职,擢升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即全军总司令官。他是曹丕最信得过的,曹丕病危时位列首席托孤大臣。

    《三国演义》把曹真写得庸碌、窝囊,仰人鼻息,为诸葛亮嘲笑,为司马懿不齿,这是不确的。

    魏太和二年(228)春天,诸葛亮在南征后,经过三年生息和练军,出师北伐,所谓是“一出祁山”。这时曹真坐镇郿县(今陕西眉县),在他指挥下,首先在街亭打了一个决定性的大胜仗,其后在箕谷赶走了赵云、邓芝的偏师,逼诸葛亮不得不回师。

    街亭大胜后,曹真料定诸葛亮将再出祁山,就安排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致使诸葛亮在再次北伐后受阻,不得不撤走。

    岂日无能?《三国演义》贬低曹真屡战屡败。那是为了突出诸葛亮智慧呢。

    正因为曹真在抗击诸葛亮北伐立有功勋,凯歌回朝时,由大将军升大司马,并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高规格政治待遇。

    曹真这时又提出对蜀汉须作战略进攻的方案。他的建议得到曹叡(魏明帝)赞同。

    魏太和四年(230)秋天,曹真组织各路人马进攻蜀汉,自引主力自长安南下,走子午谷直取汉中。司马懿大军溯汉水西北上,两军拟会师于南郑(今属陕西),其余人马分别自斜谷道或自武威(今属甘肃)等南下。《三国演义》曾编造刘备死后,诸葛亮智退五路兵,那是家言,也许它取材于此。这才是真正的多路进军。

    曹真主力军行进子午谷中时,天不作美,大雨连绵三十余天,栈道被冲坏了。他不得不回军。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诸葛亮能否据险为固,以逸待劳呢?而曹真此后有什么步骤、布局?《三国志》有关传记没有记载,留下一谜。他总不至于像儿子曹爽那样吧(魏正始五年[244]曹爽率军入骆谷遭惨败)!

    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曹真常打胜仗。他打胜仗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上下一心。曹真深得将士爱戴,有很高的威望。本传称赞“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他堪称货真价实的三国良将。《三国演义》的魅力,却把他安放在败将坐标上,还编他的结局是被诸葛亮一封信气死的。

    曹真位居当朝一品大司马,但相当谦恭,不居功自傲,所以曹叡称之为“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可他的五个儿子都不争气,尤其是接班人、长子曹爽,飞扬跋扈,志大才疏,最后落了个亡身破家的悲惨下场。

    王朗

    东海王氏魏晋时期是非常兴旺的。

    东海郡治郯县(山东郯城北),王氏家族得以兴旺始自东汉末的王朗。

    王朗早年任汉会稽太守四年。

    当时会稽郡普遍祀夏禹,并祀秦始皇,刻木为像,同列于庙。王朗履任的第一件事,是把秦始皇像抛出去。

    王朗是当时国家级学者。他在会稽太守任上,曾抗拒孙策,失败后被俘,孙策因他颇有声望,不敢加害,后来曹操借汉帝名义征用,孙权乐得做人情,王朗由此脱身,到了许都后,拜谏议大夫、参司空(曹操)军事。曹丕做皇帝,拜司空,为三公之一。

    《三国演义》有“武乡侯骂死王朗”,京剧等舞台艺术也有《骂王朗》的折子。此乃家言。历史上的王朗是魏太和二年(228)十一月在洛阳病死的。是年正月,诸葛亮初出祁山,主力在街亭失败。王朗晚年在朝辅政,没有出过洛阳城围,当然不会赴祁山前线与诸葛亮对阵。所谓“骂王朗”,乃是著作者反其义而行之的故事:当刘备死后,王朗曾与华歆、陈群等分别致信蜀汉太傅许靖和诸葛亮,企图说服蜀汉一统于魏。许靖没有理睬,诸葛亮也不回信,只写了一篇《正议》,驳斥王朗的劝降。

    王朗儿子王肃,是襄阳大儒宋忠的得意门生,也是传世之作《孔子家语》的作俑者,他对经史均有研究。当时也有高层人士和经学家诽谤《史记》,如王允,他却赞扬司马迁。有一次魏明帝曹叡与他聊谈《史记》,皇帝骂司马迁:“司马迁以受刑之故,内怀隐切,著《史记》非贬孝武,令人切齿。”王肃表示不同意,解释说:“司马迁记事,不虚美,不隐恶。刘向、扬雄服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谓之实录。汉武帝闻其述《史记》,取孝景及己本纪览之,于是大怒,削而投之。于今此两纪有录无书。后遭李陵事,遂下迁蚕室。此为隐切在孝武,而不在于史迁也。”(《三国志·魏书·王肃传》)他不曲从皇帝。这是颇具卓见的。

    王肃也是国家级学者。他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春秋》作注,撰定父亲王朗所作《易传》解,这些著作都刻石或写绢列于学宫,作为太学生的常读经典。

    王肃原配羊夫人,继配夏侯夫人,羊氏和夏侯家都是当时的显族。王肃人丁兴旺,多子女,其中一个女儿后来就是司马昭的正妻(文明皇后),后生子司马炎(晋武帝)、司马攸(齐王)。

    王肃有八个儿子,都做大官,在魏末晋初形成一个庞大的东海王氏贵族集团,是一批醉生梦死的社会寄生虫。其中王恺最富、也最贪财,“性复豪侈,用赤石脂泥塑”,曾与大贵族石崇斗富,他的外甥司马炎(晋武帝)愿当后台,每以宫廷重宝相助。

    永嘉乱后,东海王氏家族走向衰落,被琅邪王氏、太原王氏所超越了。

    司马懿

    司马懿是个绝对精明的贵家子弟,富于政治权术,有些地方还比曹操要强些。他的老爸司马防做洛阳尹时,是北部尉曹操顶头上司,相处不错,因此曹操当权后,几次邀请他出来做官。

    司马懿在丞相府做文学掾。

    文学掾秩比三百石,七品,主持学校管理和教授经学。曹操用他但不甚信任他;大概是从司马懿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虽然司马懿曾为曹操出过金点子,有的曹操采纳了,如联络东吴孙权,偷袭荆州;有的曹操未采纳,如下汉中后及时进军成都和代汉做皇帝。

    司马懿懂得曹操的心理行为,但他学得绵里藏针,外圆内方。有时在曹操面前做傻冒,与同僚也从不争高下;虽与曹丕友好,表面上装得不冷不热,不使曹丕为难。曹丕很器重他。

    曹丕即位,司马懿青云直上。黄初二年(221),由督军,迁侍中、尚书右仆射,后升抚军、加给事中,录尚书事,相当于候补丞相要职了。曹丕回乡与出征,总是由司马懿留守陪都许昌。他甚至说:“吾东,抚军当总西事;吾西,抚军当总东事。”(《晋书·宣帝纪》)司马懿确为魏国做出了巨大的成绩。

    曹操搞屯田,但继承、发扬屯田事业者却是司马懿。司马懿还是军屯的倡议者。他曾经向曹操提出:“现今养着二十多万军士,穿着军衣,不干事,总不是长远办法,不如耕作。”曹操采纳了,“于是,务农积谷,国用丰赡”(《晋书·宣帝纪》)。

    关羽覆灭后,曹操鉴于襄阳、颍川(今河南禹州)地区,毗近东吴,打算迁移居民。但听了司马懿建议后,允许不再迁移,让他们就地屯田,开复生业。

    魏明帝曹叡又太和年间,司马懿屯扎长安、抗御蜀汉,在关中穿成国渠,筑临晋陂,溉灌田地几千顷。正始初,在两淮大举屯田,开淮阳、百尺两渠,修诸陂于颍水南北,从寿阳(今安徽寿县)到洛阳,民屯军屯联绵千里。《晋书·食货志》说,“农官兵田,鸡犬之声,阡陌相属”,良有以也。

    他还曾劝止曹叡(魏明帝)抽调万余农村劳动力建造宫室。

    在对外用兵方面,他运筹得当,如镇压孟达叛乱;几次击走东吴诸葛瑾、诸葛恪等的侵犯;在西线采取以逸待劳、以守为攻战略,抑制了诸葛亮大军的北上;以后又扫平辽东公孙氏的割据,可谓功德巍巍。因而在与曹爽争权获胜后,时人就已窥到曹魏政权形同虚设了。

    凡野心家都是两面派。司马懿曾两次担任托孤大臣,在掌握魏国实权后,并未飞扬跋扈,而伪装得谦恭有加,还对小辈们说:“盛满者道家之所忌,四时犹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损之又损之,庶可以免乎!”(《晋书·宣祖纪》)。其政治手段却极为毒辣、卑鄙,如攻陷辽东公孙氏割据的襄平城(今辽宁辽阳)后,大行杀戮,男子凡十五岁以上皆杀之;公孙氏麾下官吏皆杀之。杀曹爽时,所谓“支党皆夷及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晋书·宣帝纪》)。当时,司马懿很有心计,为了斩草除根,但又不掌握全部黑名单,就利用曹爽死党何晏求生心切、不惜出卖同伴的侥幸心理,故意派他参与审理曹爽一伙,“初,宣王使晏与治爽等狱。晏穷治党与,冀以获宥。宣王曰:‘凡有八族。’晏疏丁、邓等七姓。宣王曰:‘未也。’晏穷急,乃曰:‘岂谓晏乎!’宣王曰:‘是也。’乃收晏”(《三国志·魏书·曹爽传》引《魏氏春秋》)。

    一百年后,东晋皇帝司马绍(晋明帝)有一次与王导闲谈老祖宗当年如何创业时,王导说了司马懿背信杀曹爽三族,和司马昭杀曹髦等事。司马绍羞惭地说:“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大晋天下哪能长久?”

    秦朗

    《三国演义》第一百二回《司马懿占北原渭桥,诸葛亮造木牛流马》里有一个马司懿所封的“前将军”秦朗。此人在劫营时死于乱军之中。

    寥寥几十字,解决了秦朗其人其事。

    秦朗,《三国志》无传,但摭拾片断,可知大概。此人本乃吕布部将秦宜禄之子,曹操下徐州,把她妈妈杜夫人掠为小妾,连同拖油瓶儿子阿苏即秦朗也一并接收了。杜夫人听从曹操摆布,很懂得做人,生育了两个儿子,曹操对她相当宠爱。爱屋及乌,《魏氏春秋》称:“朗随母氏畜于公宫,太祖甚爱之。每坐席,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秦朗在曹操处,小小年纪就懂得世故,处处学乖,以致曹操诸子,如曹丕对他不讨厌,而曹叡更引为知交,童年时代一起玩耍,彼此相处得很好。

    魏晋时期,赐姓和改姓还未流行。曹操也没有为秦朗改姓,所以秦朗就这么叫了下来。

    曹睿又即位后,秦朗更见信任,车驾出入时常扈从,皇帝下诏为他在洛阳起建宏丽的府第,并封为骁骑将军。

    秦朗和曹叡的老师、七十多岁的散骑常侍高堂隆有次与给事中马钧争论,两人都据典说,古代没有指南车,所谓黄帝作指南车,在雾中大败蚩尤,那是古史的作假。马钧不同意此说,说“虚争空言,不如试之易效也”(《魏书·方技传》)。于是秦朗、高堂隆向皇帝如实报告,让马钧制作。

    这是秦朗参与朝政一例。

    秦朗也曾出征。

    魏青龙元年(233),他被派往并州前线,对付鲜卑王步度根,召降了步度根部将泄归泥。翌年,出任征蜀护军,率步骑二万到祁山前线,对抗诸葛亮大军。当时司马懿正主持西线战事,于是就出现了本篇开卷提及的秦朗死事的搬用。

    景初二年(238)十二月,曹叔身体不好,自知来日无久,命秦朗随大将军燕王曹宇等辅政,但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因与曹宇、秦朗等平素关系紧张,惧怕他们辅政不利于己,趁曹、秦不在皇帝病榻前之机,打了个小报告,说:藩王不得辅政;而秦朗此人又轻佻,皇帝身体不适,他便调戏服侍的宫人,不正经。曹叡大怒,遂改用曹爽、司马懿辅政。并下诏书,免去曹宇、秦朗等辅政,不许留在宫里,回府休息。

    一瞬间,就改换了位置。秦朗只得与曹宇等人相对哭泣,怅然回去。

    曹爽辅政时,秦朗已不见于文字记载了。但燕王曹宇仍相当走红,在曹髦被杀后,他的儿子曹奂做皇帝,这时已是魏景元年(260),还向儿子上表祝贺冬至节呢!

    郭淮,《三国志·魏书》有传,陈寿赞他是“方策精详,垂问秦雍”,评价是相当高的。他的主要业绩是在西疆。是曹魏放在边陲的重要将帅。

    但在《三国演义》,郭淮因为对手是诸葛亮,就被说成是草包将军、无能之辈了。

    这可真冤枉了他。其实郭淮是一位指挥若定、料敌如神的统帅,屡次阻止了蜀汉大军北上。著名的街亭之役,说得准确些,应该称“街亭列柳城之役”。列柳城(今甘肃庄浪西南)亦是诸葛亮出祁山的重镇,由将军高详镇守,与街亭互为犄角,当时张郃攻街亭,郭淮攻列柳城,都取得了辉煌胜利。《三国演义》写的诸葛亮与司马懿交锋,唯一的失利是北原之战。此战亦见于史传,但策划者和前敌指挥官不是司马懿,乃是郭淮。“是时司马宣王屯渭南;淮策亮必争北原,宜先据之,议者多谓不然。淮曰:‘若亮跨渭登原,连兵北山,隔绝陇道,摇荡民、夷,此非国之利也。’宣王善之,淮遂屯北原,堑垒未成,蜀兵大至,淮逆击之”(《三国志·魏书·郭淮传》)。

    郭淮打败了诸葛亮。

    姜维“九伐”中原,也常为郭淮阻击而溃败。

    郭淮在关中三十余年,被视为魏国栋梁,封为车骑将军。魏正元二年(253),病死。他不是因追赶姜维,被姜维回箭射死的。

    司马氏对郭淮也是相当器重的。

    郭淮的妻子是王允侄王凌的妹子,他们乃是同乡人联姻。王凌为司马懿陷害夷族,妹子虽外嫁,按律亦遭牵连。郭淮为了保全利禄,甘愿抛弃结发妻子,可是五个儿子不答应,当御史奉命捉拿郭妻上路,儿子们叩求再三,郭淮只得将她追还,并向司马懿请求:“五子哀母,不惜其身;若无其母,是无五子;无五子,亦无淮也。今辄追还,若于法未通,当受罪于主者,觐展在近。”(《世语》)司马懿权衡得失,对她作了特赦。

    说穿了,这里当然有司马懿笼络人心处,更主要的是,郭淮和王凌无政治结党嫌疑,他这人从不搞横向联系,结小圈子,所以随后而来的曹爽之狱也与之不搭界。

    郭淮是世家大族,祖父是东汉大司农,父亲是雁门太守,在他之后的太原郭氏,更是人丁兴旺,世代簪缨,直至民国。这些当然是郭淮生前所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