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思量,单柒觉得还是有必要到阳城关去走一趟,雪女不能下山,她们既然来了,总归是要代她去祭奠一下的。
没想到,阳城关的情况,比宣城还要糟糕。破败萧条不算,整座城宛若鬼城般阴森森的,残肢白骨遍地,即便是过了那么久,城内依旧飘荡着浓浓血腥味,可想而知,当初这里的战斗是何其的惨烈。
她们方才在云端就瞧见了,这座城上方被厚厚的鬼怨之气缠绕着,远远的就听见了鬼厉的吼叫声。
单柒不由得叮嘱十里,进去切勿冲动,一定要小心行事。
她们到时刚好是夜里,空荡荡的街道上有无数的鬼魂飘荡着,这些都是寻常的小鬼,见这二人灵根极正,身上闪现着金光,也都不敢挨上前来。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单柒对十里使了个眼色,方才她一进城就发现了,一股强大的怨恨意念正跟随在自己身后,随着她们二人不断的深入城内,又有无数的怨念汇入,那股怨念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空旷安静的街道上没有任何光源和其他的生物,静得她们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忽然间阴风狂起,连那一轮弯月也被浓厚的乌云掩盖住,整座城被黑暗与阴霾死死地捂住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宛如利箭突然射出那般,让这二人大惊失色。
“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阳城关?”
一个身影出现在单柒十里身后。那人手持长枪,眼神狠厉地盯着她们,身上血迹斑驳的银色铠甲依旧泛着冷光。只是,细细瞧去,那人身上、腿上、肩上都有着许多的伤,胸前更是扎着密密麻麻的箭,这个人,明显是被万箭穿心而死的!
十里挡在了单柒前面,厉声喝道:“你又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我是阳城关的守将叶云。”
叶云!
听到这个名字,单柒大惊,立即让十里住手。
“你就是陈国的护国大将军叶云?”
陈国吗?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了。
突然出现的两人直接问起了早已灭亡的故国,叶云更加坚定这二人是奸相派来的细作,提起银枪就朝她们攻击而去。
单柒与十里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攻击自己,一边忙着躲避,一边大喊道“是雪女让我们来找你的!”
叶云楞住了,“雪女”二字的出现让他的心猛地抖动了一下,只觉得胸口那处疼得厉害,伸手去捂,却触碰到了冷冰冰箭尾。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是啊!他早就被万箭穿心射死了,哪里还会心疼呢?
见叶云冷静下来,单柒连忙向他说明了来意。
“你还记得苍山之巅的雪女吗?她一直在苍山等你回去,却苦等不到,特地托了我们来寻你的。”
叶云的表情颇为苦涩,脑海中浮现了那个雪白衣裙、青色长发的身影,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问道:“她,还好吗?”
单柒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苦等不见归期最是煎熬人心。
“前辈她虽然没说,可我们瞧得出来,她是惦记着你的,不然也不会想着法子要我们带你回去。”
至于雪女想的什么法子让她们答应的,她还是不要说的太明白的好。
“不!我不能回去见她。”
此话一出,单柒与十里心中皆是咯噔了一下。
难道,这叶云并不如她们想的那般,与雪女情投意合?
十里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起来。
“为什么呀?难道你心中另有心仪的女子?”
“不不不。”
叶云连忙解释道:“正因为我心仪她,我这番模样,还是,还是不要让她见到的好。”
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神还不由地躲闪起来。
单柒忽然明白过来,往日里俊俏健美、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如今变成了白骨外露、面目可怖的鬼厉,想来他是不愿意让心上人瞧见这幅凄惨的模样的。
她忽然想到有几次景清从战场回来后,她去书房找他却被拦了下来,后来再见到景清时他的脸色也不是不太好的,她当时还以为景清是军务繁忙,累着了,不得空见她。现在想想,他当时应该是受伤了不想让她瞧见了担心才避而不见的吧。
她以前是被景清保护得太好了,许多事情都是他早早地替她安排好。如今景清不在了,她才慢慢明白他的用意,景清对她,可谓是用情至深。
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忧伤。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共情雪女了,心中也打定了主意要将叶云劝回去。
“皮囊只是表象,前辈她不会在意这些的,况且,你就忍心让她一直苦苦等下去吗?”
叶云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他的内心在挣扎纠结着。
“我心愿未了,不愿也不能离开阳城关,如今国仇未报,奸相未除,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那些陪我战死沙场的三千将士和陈国的百姓呢?烦请帮忙给雪女带句话,就说,让她忘了我吧,别再等了。”
“这怎么行呢?”
十里急了,若是她们就这样回去了,按照雪女的性子,指不定怎么捉弄她们呢,更别想要什么雪荷了。
单柒倒是灵机一动,试探着问道:“若我们能助你了却心愿,报了仇,你可愿意随我们去苍山?”
叶云听后无比激动,立即朝着这二人重重地跪了下去,激起厚厚的一阵灰尘。
“我被奸人所害,魂魄困在这阳城关内不得出入,若姑娘能助我了却心愿,手刃仇人,我定对姑娘惟命是从,感恩戴德,即便是来世当牛做马也不敢忘记报答姑娘恩情的。”
单柒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连忙让他起来。
“报答就不必了,叶将军一片赤诚爱国之心,单柒是极为敬佩的,况且我们即答应雪女前辈来寻你,受人之托终人之事罢了,叶将军不必如此。”
“话虽这么说,但两位姑娘的恩情,叶云在此谢过了。”
叶云说着,又朝她们二人拱手抱拳拜了拜。
十里性子最是爽利,向来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她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且说说,你有何心愿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