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江沂,林晓琴,刘小倩便组成了一个学习小组。
林晓琴作为组长,给这个组合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三人行。
林晓琴喜欢古典文学,刘小倩喜欢哲学和历史,而江沂则喜欢看着他们学。
介于优等生和末等生之间的桥梁,江沂很快成了班里的班干部。
除了课堂,南河边也成了他们的欢乐场。
当其他孩子们都在跳绳玩游戏时,三人行小组却在进行诗歌与哲学的文化碰撞。
林晓琴说儒家文化可以让世间人人都充满爱;
刘小倩说老子的无为而治才是世界的真实所在。
林晓琴说人之初性本善,刘小倩说人生来就有七宗罪:贪嗔痴恨爱恶欲。
江沂夹在她们中间说,你们说的都对,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
本以为单纯美好的时光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风雨无情。
1982年的夏天,南河镇接连下了几个月的大暴雨。
狂风,巨浪,闪电不绝于耳。
天空中的乌云就像消失的大龙哥哥在呐喊一般。
当南河的水位上涨到离岸边不到一米的高度,学校停课了。
所有小孩都呆在家里,足不出户。
而大伯江大华被叫过去防汛。还有身强力壮的大傻哥也被拉了过去。
鸭棚的鸭子们日夜叫个不停,爷爷一个人也应付不来。
最后,河水漫过了鸭棚,家里的鸭子全部跑完了。
爷爷一路追赶,一不留神便倒在了大雨中。
被大伯娘发现时,爷爷已经没有了呼吸。
1982年八月八日,晚上八点零八分。
爷爷的床头上多了一盏长明灯。
由于是防汛的关键时期,爷爷的丧礼也不敢大办。
除了一些直系亲属,也没有人敢冒着大暴雨出门。
那一年江沂12岁,可是天真的他居然不知道爷爷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
大伯娘叫他跪在爷爷面前守灵,他却问:“爷爷怎么睡了这么久还不醒啊?”
男人们都上了梯子,屋里只有女人和小孩。
风暴过后,他才意识到爷爷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大伯也在那次抗洪救灾之中受了内伤,还有左手也被大石头砸到,落下了残疾。
家里的产业也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变得一无所有。
靠着之前的一点积蓄,大伯在家整日以酒为伴。
洪水过后几个月,小镇开始复工复产复学。
镇上拨了款,大伯一分钱没要。
最后在村里书记的劝说下,大伯当上了生产队队长。
每个月有几十块钱的津贴补助,都不够他喝酒的。
来到学校以后,林晓琴和刘小倩同时失踪了。
他跑到河西村挨家挨户的打听,因为那里是重灾区,所有人都被临时转移了。
江沂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19年七月。
新的世纪到来,江沂从南河二中顺利毕业。
那一年,他14岁。
此时的家庭条件已经负担不起他读高中的学费了。
夜里,大伯一只胳膊拎着酒瓶子回到家。
大伯娘为了减缓家里的财政压力,晚上还在附近新开的纺织厂做衣服。
安静的夜色没有风吹过的痕迹。
大伯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杯子,随后倒了两杯酒放在桌前。
“儿啊!你现在也长大了!这杯酒大伯让你一口喝完敢吗?”
江沂第一次喝酒,倒也不含糊。
一杯下肚犹如翻江倒海,整个脖子以上全部红了。
“感觉怎么样?”
“有点辣!有点苦!”
“不够,再喝一杯!”
紧接着,江沂又喝了一杯。
“现在感觉如何呢?”
“没有之前那么苦了,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小麦的清香。”
“再来一杯?”
江沂也上了头,迷迷糊糊中又喝了一杯白酒。
随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来到窗户边上,看了一眼外面的集训广场。
一条横幅写着“江州市第一警察职业技术学院……”
那些大他好几岁的大哥哥们在广场上挥洒汗水,喊出的口号让他热血澎湃。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警察这个职业。
不一会穿着黑色制服的大表哥陈爱国和另一位警察走了进来。
表哥的衣服当时是黑色作训服,而身边那位警察肩膀上两杠三花。
“三斤,快过来叫陈叔!”
江沂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那个男人突然和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一瞬间,他才感觉到那身制服是多么的帅气。
原本不够年龄的他,因为这位陈叔的安排才得以有了学籍。
表哥把他交给陈叔后独自离去了。
开学第一天,七月的阳光格外明媚。
在庄严的国歌声中,黑白条纹旗冉冉升起。
全体新生在国旗下发出了铿锵不悔的宣誓词:
“我自愿加入南国警察学院……我发誓: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仪式结束之后便开始了军训生涯。
作为队伍中年龄最小,个子最矮的他,第一天的训练让他累的快要晕死。
而到了晚餐时间,还没等队长下达命令,他抢先拿了一只烤鸡开始啃了起来。
队长一个健步如飞,一巴掌拍掉了他手中的美食。
“江沂,出列!外边罚站去!”
江沂孤独的站在走廊里,肚子饿的咕咕叫。
食堂的香气扑鼻而来,可他只能闻着不敢动弹。
不一会儿,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
队长送他去了医务室,手里还拿着半只烤鸡。
将烤鸡放在了护士台,队长就离去了。
江沂躺在病房里,打了一瓶葡萄糖便醒了过来。
夜色渐渐的深了,窗外已经看不到训练的同学们和教官了。
他不知道队长给他留了烤鸡,只是心里萌生了退意。
“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嘛!训的要死要活的,还不让人吃饭!”
病房里江沂独自抱怨。
“护士姐姐,俺要上厕所!”
“要去你就去呗!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姐姐帮你呀!”
“哦!”
江沂缓缓的站起身来,来到医院卫生间。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北面的围墙处有一棵大树。
没几分钟功夫,他便从窗户里跑出去,爬上树便逃出了这个封闭式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