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夏天,江沂终于转正了。
肩膀上有了一条杠一朵花。
一直忙于抓赌行动,那条繁华热闹的步行街就去的很少了。
直到刘小倩的电话响起。
“我的江大警官可真忙啊!电话都给你小半年了也不知道来找我!终究是错付了啊!”
“有事说事,忙着呢!”
“这么不耐烦那算了!本来还想着给你介绍几个朋友的!”
“你那都是啥朋友啊?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工作?”
“行行行!是我自讨没趣好吗?我去陪陈大公子耍酒去咯!拜拜了您嘞!”
“你说什么?什么陈大公子?”
“怎么啦?吃醋了啊?你又不敢做我男朋友,我爱跟谁喝跟谁喝你管的着吗?”
江沂长舒一口气还是冷静了下来。
“那个人是叫陈风吗?”
“哟嚯!不愧是江大警官啊!这查户口的本事是真厉害啊!”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我是认真的!陈风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对对对!陈风不是好人!小妮子我也不是好人!就你江大警官是好人行啦吧!”
“行了!我今天不忙!说吧你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夜巴黎啊!街灯亮,花酒红,三更醒五更眠,多好啊!”
“少喝点听到没?等我过来!”
“我就要喝!就要喝!你凭什么管我啊?”
江沂拍了拍脑门,大声吼道,“我就要管你怎么啦?这辈子我管定你了!上初中那会我江沂就说过这是我的女人,不会让别人欺负!”
挂断电话,熟悉的漂移摩托车稳稳的停在了夜巴黎门口。
门口的中年女人隔着老远就开始招呼起来。
“小哥哥!怎么看着怪眼熟的啊!要找小妹吗?”
“找你妹!东城分局的!”
说着江沂便亮出了警官证。
“哟!原来是江大警官啊!这不都是自家人嘛!您楼上有钱,今晚的消费我铁三娘包了。”
“没功夫整这些!我来找人的!刘小倩在哪?”
夜巴黎在整个南山县都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大酒吧了。
外面看上去虽然只有三四层楼高,可那罗马廊柱和大理石雕刻就像皇宫一般气派。
走进大厅便是十八级石英台阶,红地毯两边各站着一位性感漂亮的迎宾小姐。
“欢迎光临夜巴黎!先生里面请!”
顺着台阶而上,老板娘把江沂带进了刘小倩所在的包间。
大堂里的伦巴舞曲在昏暗的灯光下让年轻人如痴如醉。
舞台中央的北国美女们舞动着魔鬼般的身姿。
皇家礼炮,伏特加,酒精和彩花漫天飞舞。
而包间里却又像是来了另一个小世界,别有洞天。
南北混搭,男男女女自然是热闹。
沙发中间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子,左右各一位北国保镖。
墨镜下,陈风早知道江沂会来。
“你们都下去!我和好兄弟叙叙旧!小倩你留下!”
江沂随手从桌上抄起一个啤酒瓶,气势冲冲的朝陈风走去。
两保镖拦住了他。
“干嘛呀你们俩没大没小的都给我把手放下!”
江沂敲碎了啤酒杯,鲜血和啤酒夹在一起他一饮而尽。
“好好好!鼓掌!不愧是江大警官啊!这气势丝毫不输当年啊!”
“陈风!是我错看你了!现在酒我也喝了!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兄弟!刘小倩是我的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和她有任何关系!”
“是吗?那刘小倩是你的女人你怎么让她来这种地方上班呢?我记得没错的话是不是还有一个叫林晓琴的女人也是你的!江大警官,恕我直言:咱们南山县重婚也是犯法的吧!”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倒是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还有大傻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我的江大警官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是正经的生意人!倒是你那位大傻哥可是名副其实的黑社会老大啊!你不去审问他反倒跑过来质问我了?”
“行!你不承认没关系!如果你以后真的能好好做人,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凡你再有什么把柄被我抓住,可就别怪我不顾及兄弟情义了!”
“兄弟?你现在还知道我们是兄弟啊?你有一个能打仗的父亲还有一个当警察的哥哥,而我呢?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我无依无靠,九死一生不过是想活命而已,我有错吗?”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这一点没错。但如果只为了一己私利就要用非法的手段去剥夺他人的人身财产权利,你这就是犯法!”
“犯法?你可别忘了这里不是南国,这里是北国特区。这些当地人有把我们当人看吗?作为兄弟我提醒你一点,别看你现在混的如鱼得水;真当哪天出事了,上面需要背锅的我告诉你还得是咱们这些南国人。”
“无论哪个国家都得依法治国!你难道忘了爷爷当年的教诲吗?”
“爷爷?你今天要提到爷爷我就告诉你,爷爷因为洪水赶鸭子走了,这个国家赔过他一分钱吗?还有你父亲,他上战场杀敌受了伤,这个国家是怎么对他的?醒醒吧江沂!别再做你的救世主美梦了!上帝早就死啦!”
江沂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拉着刘小倩的手便往门外跑去。
“你干嘛呀?我还要上班呢!”
“上什么班?这是正经人上班的地方吗?你说你读了那么多书就找不到一个好工作吗?”
“那你觉得呢?我不上班吃啥喝啥?还有我那个孤苦伶仃的老娘和弟弟他们怎么办?”
“我可以挣钱啊!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咱们过日子也饿不死啊?”
“那敢问江大警官一个月工资多少?”
“一千南国币!”
“那你知道刚才那个包间底消是多少?”
“不知道!”
“三千呐!人家一顿酒就是你三个月工资啊!”
“不是我说你!刘小倩你怎么变得这么物质了。不喝这个酒会死人吗?”
“是的!不喝酒我死不了!但是我的母亲和弟弟就不一样了!我母亲眼睛瞎了没法工作,我弟弟因为小时候和你那些狐朋狗友打架得了抑郁症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晚风吹过树梢,南河此刻就像一潭死水。
江沂和刘小倩吵了半天,都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江沂才咬着牙开口说道,“需要多少钱?我来想办法!”
“一百万!你有吗?”
“你就是故意的是吧!干啥就张口一百万?”
“没有那就算了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好好当警察,我做我的陪酒女。”
刘小倩淡淡的一笑,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往后舒展开来。
“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江沂说着突然流下了眼泪。
刘小倩一回头,突然冲进了江沂的怀里。
那一抹绯红的唇印就像少年时的康巴巴一样甜蜜。
“你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林晓琴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要找到她!以后就忘了我吧!”
“什么叫忘了你吧!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当然啦!如果江警官也想喝酒的话,可以随时来夜巴黎找我!前提是你得付得起这三千块的低消。”
此刻,风又起了。
江沂的脸庞红里透白,明明没有喝醉,心里却像个酒鬼无法自拔。
南河还是那个南河,可是南山镇却再也不是原来的南山镇了。
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来。
二十一包的北河精品确实比十块钱的更上头。
点燃火柴,烟雾随风飘散。
他不知道刘小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林晓琴如今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明天和未来,这座城市会不会变得好起来?
他只知道他身上的这身制服不属于自己,连口袋里的香烟都是工作福利。
不管怎么样,在不违背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他必须得攒钱了。
皮卡车的发动机轰隆作响,进步村的老家却依旧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