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力大如牛的壮年,大伯娘的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
大伯看着江沂身上的制服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家人围在一起,咸菜萝卜饭也是美好而又平静的夜晚。
这一天分局里没有人给他打电话,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六月的清晨阳光格外的舒适,告别了家人江沂又来到了东城分局。
这一年,南山县警察局启动了112专线。
作为警察学院的杰出青年,江沂坐上了值班室里的第一班岗。
“喂您好!我们家猫丢了能帮我们找找吗?”
“好的,请您留一下自己的家庭住址,稍后我们会派人过去处理!”
“您好,我老公今天又打我了,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女士,别怕!请相信我们一定会为您处理好!”
……
屁股还没坐下一个小时,当天的报警热线就有好几十个。
整个分局上下忙的不可开交,警笛声又传遍了哈伯利县街头巷尾的每一个角落。
陈队给值班的人点了外卖。
一边吃饭,一边接电话;江沂整个脑子都是懵懵的。
一个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
“什么?你说什么?在哪里?”
“陈队,不好啦!有人命案子了!”
江沂下意识的从抽屉里摸出了手枪,随后跟着陈队赶到了案发现场。
宁静的南河被鲜血染红了。
一具女尸浮现在水面上,身体上好捆绑着百十斤的大石头。
捞尸队划着船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抬到岸边。
那女孩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只看了一眼,江沂便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刘小倩你快醒醒啊!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江沂语无伦次的大喊大叫。
天空中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江沂背着刘小倩的尸体来到了南山县警察局的停尸房。
等待了一天一夜,尸检报告上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凶手留下的指纹和作案痕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残留,那就是尸体嘴唇上有江沂的体液。
陈队长自然是相信小江的,可是按照办案程序,江沂不得不暂时停职审查。
做完笔录,陈队给江沂放了两天假。
夜深人静之时,江沂拿着警用伸缩棍砸了夜巴黎的场子。
逼问了所有在场人,都没有打听到陈风的下落。
接着他又去南天门宾馆捶破了1305号的房门,还是没有找到陈风的下落。
那一夜,他彻底疯狂了。
在天亮之前,几十个特警荷枪实弹的把他包围起来。
“江沂,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江沂只是拎着破碎的啤酒瓶在风中独舞。
很快他被戴上了手铐。
入职不到一年,他便脱下了警服,还把自己整进了南山县拘留所。
1988年,因为立功表现,18岁的江沂被提前释放了。
在拘留所的那段日子里江沂也是吃尽了苦头,还好有了林晓琴的存在,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林晓琴给他写过信,也在暑假的时候来探望过他几次。
每次都会给他带一本书,还有一大袋零食饮料。
“三斤哥,你要加油哦!我等你出来!”
“林晓琴,你也要加油哦!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
出狱之后,江沂再次回到老家南山镇进步村。
大伯一家人为他办了宴席,拿出了自己平常舍不得吃的鳝鱼和甲鱼招待江沂。
江大龙也回到了自己家里,两兄弟再次相逢;却啥都不问了。
“三斤,刘小倩的事情真的和我没有关系,你相信我吗?”
江沂摇了摇头,“算了,都过去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大哥;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也不容易,我相信你!而且爱国哥也和我说了,都是个误会;现在南山镇的黑恶势力已经被一网打尽,你还是功臣呢。”
江大龙拍了拍江沂的肩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走一步看一步呗!”
那一天江沂第一次喝了酒,二两白酒下肚,脑子里一股热气止不住的往上涌。
晕头转向之下,江沂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也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如今的父亲看上去已经有了白头发,面色苍白,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他只是在大伯门前静静的看着江沂喝酒,却又不敢进来找他。
如今的江沂想要打败自己的父亲简直易如反掌。
江沂每喝一口酒,他的父亲就要在门前晃荡一次。
酒气涌上心头,江沂再也无法忍受他直视自己的眼神。
拿起酒杯,江沂冲了出去。
“看什么看?你现在就跟个乞丐一样,你害死了我母亲,现在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吗?”
说着,江沂便把喝酒的杯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父亲脚下。
而他的父亲江三华没有丝毫躲闪的样子,还是呆呆的看着江沂,只是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这时,大伯和堂哥走了出来;他们纷纷劝和。
“算了吧,三斤!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父亲?他凭什么啊?都说父爱如山,而我从小到大受的欺负辱骂,那座本应该保护我的大山在哪里呢?”
江沂一边骂,一边哽咽着。百感交集,心里很不是滋味。
突然之间,江沂的父亲跪在了他面前。
江三华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这一跪打破了所有纲常伦理和江沂内心的委屈。
想起过往的种种,江沂真的好想一脚把他踹飞掉。
可是不知怎的,江沂竟然把他扶了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江沂只是扔给了他一些残羹剩菜。
江三华便开始大口朵颐的吃着碗里的食物。
江沂的内心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爱与恨,仇与责任……伦理和亲情……
晚上江沂和父亲一人一把椅子坐在天井里,一宿无语。
后来听村里人说江沂的父亲因为欠下的赌债,被人砍断了脚筋,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仿佛就像前世的债一样背在江沂的后背上,他没有办法卸掉。
江沂不想原谅他,但江沂必须养他老,至少给他一口饭吃,免得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