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沂为了养活他那残废的父亲,不得不在老家停留了一段时间。
附近的工厂,建筑工地……但凡是招人的地方,江沂都没日没夜的去工作。
就像当年他的母亲养活这个家一样。
而江沂因为少改所几年的经历,又有了和父亲当年一样的体魄和狠气,有那么一瞬间江沂都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和父亲当年一样的人。
只是心中住着一道光,因为母亲和晓琴带给他的光,江沂时刻告诫自己要好好做人,与人为善,坚持正义,坚守底线。
有时候在工作中受了委屈,江沂多么想像父亲当年一样靠蛮力去解决,但他还是一一忍住了。
工作了小半年之后,攒了一点血汗钱;江沂的体格也比之前更加壮硕黝黑了。
1989年,新年将至。
南山镇的街面上处处挂满了红色的大灯笼,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二十八,蒸糕花;二十九,去打酒”乡间小路上,孩童们的民谣让江沂和大龙两兄弟无限回想。
南山镇虽然不大,但毕竟归属于江州市管辖,这些年也得了不少政策红利,老百姓的日子也开始渐渐的好转了。
两兄弟决定再次前往步行街,好好的放纵一会;上午十点出的村,到达步行街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此时的南山镇步行街,十几家并排展开的酒吧如长龙一般躺卧在南山河畔,这条街也被人们戏称为南山十里洋场。
在这个耀眼的角落里,有人喝的酣畅淋漓,有人吐了街面一满地。
有人三更醒,有人五更眠,因为这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和数不尽的风流。
灯光耀眼,歌声喧闹,熙攘的人群你来我往,和着南河的晚风,简直就是年轻人消磨时光的天堂。
江大龙,江沂两兄弟便一起走到了“春风里”音乐酒吧。
江大龙拿出一大把硬币买了两个最便宜的站位,便拉着江沂的手扎进了人堆里。
动感的舞曲在酒吧里此起彼伏,舞台中央一个带着墨镜,扎着小辫,穿着怪异服装的年轻男子捂着话筒大声喊道:
“来,来来!左边的拐子们,右边的拐子们;欢迎大家来到俺们春风里音乐酒吧现场!俺是你们的老朋友dj小杨;今天,俺们特地从江州请来了国际知名巨星安娜小姐;让俺听到侬们的尖叫声好吗?”
dj小杨话音刚落,喧闹的酒吧里,加了汽水的啤酒漫天喷射,安娜小姐扭动着她那魔鬼般的身躯在舞台上肆意的摇晃着,除夕之夜春风得意,美酒佳人惹人醉。
江沂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青春躁动不安的时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对着舞台大声喊道,“安娜,俺中意你!”
舞台下的年轻人也跟风大喊道,“安娜,俺也中意你!”
……
一时间人声鼎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舞台中央这个三流小明星身上。
摇摆了一会后,江大龙便觉得头晕目眩,他拉扯着江沂的衣服。
“三斤,这里忒吵了!俺要出去透透气,哥一会儿再回来哈!”
“哥,侬说什么?俺听不见!”
江大龙提高了嗓门,凑到江沂耳旁,“俺头晕啊!俺得出去!”
“别呀,大哥!俺们这大过年的好不容易来一回夜市,不就得热热闹闹的好好耍一耍嘛!”
“俺真的不骗你,喘不来气,俺快受不了了!”
大龙捂着额头,一阵冷汗缓缓滑落。
舞台上的安娜持续扭动着那魔鬼般纤细的身体朝江沂抛了一个媚眼,“来呀小老弟!跟着姐姐一起嗨起来呀!姐姐的腰可不是腰,是小老弟心头的小弯刀!姐姐的嘴可不是嘴,是樱桃提子甜蜜的鬼……”
江沂内心的荷尔蒙燥热难耐一股脑冲上舞台中央牵起了安娜的左手,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江沂拿出了他的独门绝技鬼步舞在安娜面前大放异彩。
安娜也丝毫没有拒绝,索性挽起他的衣袖开启了双人斗舞。
大龙长吁一口气,独自走出门外。
他蹲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望着平静的南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南国牌香烟,点燃火柴捏着烟头如救命稻草般送入嘴里;吐出一个个小烟圈飘向了远方。
随手扔掉的火柴棍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这一抹光亮虽然不是很醒目,但也足以宽慰自己的内心。
作为哥哥,无论什么时候;江大龙几乎都是扮演那个买单走人的角色;而弟弟江沂虽然只比自己小两岁,但却仿佛两人之间隔了很深的一条河。
自从经历过上次刘小倩失踪事件,江大龙心里总是觉得对弟弟有太多亏欠。
大龙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却一直没有找媳妇;母亲给他安排的相亲对象,他通通推辞了。
正如他常说的,“等俺弟弟以后读大学毕业了,能自食其力的时候,俺这个当哥哥的才能开始过自己的生活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边的烟头还没有熄灭;河对岸的街面上,他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
粉红色的大花袄,灰色的棉裤;还有额头那难以散却的皱纹。
是母亲!确定是母亲无疑!
江大龙赶紧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朝河对岸跑去。
“妈,这大冬天的;你怎么也跑去街上来了?走的时候,俺们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俺和三斤出去耍一会就回去的,你这会干嘛还找过来了呢?”
大龙略微不耐烦的反问着母亲。
母亲一路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停在半路上;双手叉腰,晕头转向。
大龙赶紧搀扶着母亲,一边用手轻轻的拍打着母亲的后背。
母亲双目无神,语无伦次的向大龙小声说道,“你爸……爸…咧个老不死的东西…他又跑起不见啦?”
“这大过年的,咋就会突然不见了呢?你就别多想啦!说不定又跑出克打牌了呢?要不俺们先回屋去歇会,俺陪您一起等俺爸回来。”
大龙母亲突然提高了嗓门,指桑骂槐对着街面上大喊,“还有江沂那个不成器的小崽子呢?把他也叫回去,咱娘仨一起等他回来;今儿个孩他爸要是不回来,俺们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妈?你别着急!江沂也成年了嘛,你就让他多耍一会吧!俺陪你回去就得了呗!有俺江大龙在,家里头就没事的,相信俺,妈!”
大龙振振有词的拍着胸脯向母亲打包票,随后娘俩便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江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