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怎么了呢?”
“吃这些东西,我宁愿死去,你们怎么能忍受往嘴里塞这些东西?我终于理解你了,为什么喜欢饿死。”
“我认为你应该学他的优点——饿上七八顿,那时你就知道什么东西它不能往嘴里塞。”
“你们听过一首诗嘛,‘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诗人聊天总是这么出其不意嘛?硬生生就插进来一首诗。”
“他可能想到了什么,诗人总是这样,想到了什么就必须得往外迸。你们没听过一首诗嘛:我的诗像大便,可以憋一小会儿,不能憋一大会儿,有时汹涌起来像拉稀,憋是憋不住的。哼,但大多时候,他们总是在便秘。”
“你好恶心,吃东西呢。”
“你们没听过吗?”
“你很过分,你这样侮辱人很过分。”
“对不起,我忘了你真的便秘。”
“我说的是便秘的事吗?”
“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侮辱人的意思,你接着说你的诗。”
“不说了,没胃口。??你为什么憋笑,你们为什么笑,我讲这话很好笑嘛?”
“不是,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就是觉得你们讲话太有意思,什么诗啊、屎啊。他让你接着说诗,你说没胃口,可不是逻辑上合得很完美嘛?”
??
??
“没劲,不吃了。我也选择饿死。”
“行了行了,生气就没意思了,说,你到底要讲什么?为什么问我们知不知道那首诗。”
“难道我们都没上过小学嘛,我拒绝回答这个充满讥讽的问题。”
“不是我讥讽你,我是想说,写这首诗的人不是一个珍惜粮食的人。也不是一个体恤农民的人。但为什么他的这首诗却可以流传,而且是千古流芳地流传,完全盖住了他的臭名远扬。为什么?”
“是这样的嘛?”
“好像是。”
“你是希望我们把他钉上耻辱柱?从此让世人一看见这首诗就觉得恶臭?”
“他是希望我们都饿死。”
“胡说,他是希望我们不要珍惜粮食。”
“是珍惜粮食。”
“他的意思是那人是穷困之时写的这首诗。”
“是吗?”
“好像。”
“你们太令人失望了。我是想告诉你们,人要对粮食有自己的态度。”
“要什么态度啊,饿了就吃呗。”
“别打断他。我不大理解你的意思,你说明白点。”
“你们想,一个不珍惜粮食的人,却能写出珍惜粮食的千古名作,这是什么道理?”
“宁叫天下人负我,不叫我负天下人,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我愤怒了,不可以严肃一点嘛?”
“是:宁叫我浪费粮食,不叫天下人浪费一粒粮食。”
“唉,你们吃吧,我确定我选择饿死。”
“我也选择饿死。”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一口气说完啊,问我们做什么。”
“说明‘我’建立起了——我说的是写诗的那个人建立起——说明‘我’建立起了:粮食、我、别人三者之间的一套价值体系。我可以‘朱门酒肉臭’,但别的人不可以。”
“那不还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嘛?”
“??不是,是宁教我负天下粮食,不教天下人负天下粮食。”
“意思不一样嘛?”
“太没意思了,不能好好吃饭嘛?吃个饭一定要生出许多道理来?没有听过‘吃饭不说话,说话不吃饭’嘛?”
“是‘吃饭不睡觉,睡觉不吃饭’。”
“胡说八道,是‘吃饭不说话,睡觉不吃饭’。”
“你说的是开车。”
“不不,那是喝酒,喝酒!喝酒不开车,开车不睡觉。”
“唉,太无耻了,吃饭吧,是我错了,不该开这个头。”
“其实,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不就是态度嘛。我倒觉得大家可以聊聊,不要聊太深,浅浅的聊一聊你与粮食的关系。”
“酒足饭饱的关系呗,还能什么关系,难道要我和粮食谈个恋爱?跟它生个宝宝?”
“下流,无比下流,还怎么吃,我选择饿死。”
“我也是。”
“你们饿死吧,我也不说了。”
“你说你说,你与粮食什么关系?”
“行,你们听我说,我们可以聊一聊的,我来打个样,比如??”
“你说。”
“我已经在说了,能不能吃你的。”
“这辣椒叫少了。”
“辣椒厨房里有,厨房里有几瓶,去,全拿来,看能不能辣死你。”
“我想到了,关于死法,我选择辣死,一头扎进辣椒酱的海洋里,一直翻滚着,直到死去。”
??
“行啦行啦,安静吧,别笑了。你说,比如什么?”
“比如我想杀人,把你们剖膛破肚,把肠子拉出来,心肝脾肺全掏空,塞满辣椒酱,把你们丢进大缸里。”
“变态。”
“变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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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把肾留在身体里不掏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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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阳,变态辣壮阳。”
“恶心!恶心!我不吃了,我也宁愿饿死,我就该饿死。”
“行啦行啦??不至于,说,比如什么?我相信??住口,再哼哼,把你扔出去。??比如什么?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聊一聊的话题。”
“比如什么?”
“说,不打断你。”
“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当个农民,这个时代很好,只要你敢自给自足,就没有人抢你的。不像以前的任何时代,种点东西还要交这个税那个税。可能兵荒马乱还要被抢。还有天灾一来,什么都没有。现在也是会有天灾的,但转圜的余地很大,饿不死,天灾一过,接着种出粮食来,每次天灾过后,粮食都好种。”
“哎呀,我种过地,同道中人啊。此时你不吟诗一首以贺?”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饁彼南亩,田畯至喜。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哎呀!被他装到了。什么意思?”
“讲人话。”
“很苦很快乐。”
“以为我没上过学?是很苦很无奈。”
“哎呀,无所谓啦,那是古代,现代不一样。现代肯定是很苦很快乐。”
“话快说回来,天灾过后,粮食真的都好种?”
“是,我研究过。可惜,唉,谁会支持我回家种田自给自足呢?压力全来自于人言,而不是天灾,不是别个压榨,不是土地贫瘠,全是人言,人言可畏。你们想,这多么美好,可惜怎么不能做了呢?”
“他说的一点没错。”
“你可以的,勇敢一点。我也羡慕这样的日子,不过我怕风吹日晒雨淋。我还是选择在屋子里劳动,然后再花钱买粮食。虽然工资不高,几乎也是另一种自给自足。等退休再回家种点田吧。到时可以向你俩请教一些种地的问题。”
“其实,我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现在的人看见粮食,眼睛里都不冒光?大家对粮食,对食物很冷漠。”
“太平了嘛,正常,大家都丰衣足食的。”
“可是,为什么会因为某些风声就能闹粮荒?从而引起恐惧?说明粮食还是不足。不知道你们观察过没有,你们早上去早餐店看看。店里吃早餐的人的状态,他们好像丧尸在啃食尸体。那可是一天的早餐啊,野兽睡醒了,看见食物眼睛里是冒光的。看过动物世界没有?你见过哪种动物看见食物的眼神是像我们人类的?我们看食物的眼神就好像再冷蔑地说:‘哼,你最好自己跑到我嘴里来,不然我只能扔掉你。’好像——他们不得不吃那份早餐一样。几乎每个人都显得很??怎么讲呢,就很??”
“很冷漠。”
“对。”
“我知道,对食物的冷漠,甚至他们都没有饥饿感。我知道的,我也这样好奇过。”
“谢谢你懂我。”
“那你俩现在看看我们现在吃饭的精神头对不对?给诊断诊断。”
“呵呵,你在讽刺,很好的讽刺。”
“没有。”
“其实这个问题最好自问,你为什么要吃饭?”
“搞笑么?难道真饿死?”
“没错,不能饿死,说明什么?说明你眼前的这份食物是你的生命,对吧?至少几乎可以这样说,对吧?你怎么可以对眼前的食物没有一丝丝的兴奋感?你没有兴奋感,怎么可能不浪费它。”
“这与那诗有什么关系?”
“已经不重要了。别人我不想管,但我希望你们吃饭的时候,兴奋一点,眼睛里冒着光一点。如果不能,就不要吃,把食物存放好,等到你眼睛冒着光去寻它们时,你再把生命能量补充进你的身体里。你会发现你一口的食物——就一口食物的能量会无与伦比的大。”
“没错,没错!我知道这个感觉,我和饥饿交流了好久,结果,我只吃了一口,几乎只吃了一口,我感觉自己精力就充沛起来了,真神奇。我做到过。”
“你们都是牛人。我不行,我必须吃到不能吃,才能满足。”
“可是你看着,并没有充沛的精力,不是嘛。你看你现在几乎蔫了,越吃越蔫。难道还没有吃饱?你以为吃到肚子里就不是浪费粮食?”
“或许你说的有点道理,但我只能这样。你不能要求我不吃,哪怕我像丧尸一样吃它。”
“没错。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
“当然,甚至你是为了我好。”
“谢谢你的理解。”
“怎么说着说着还陷入了哀伤?”
“对不起,我希望你们常常饥饿,且一生衣食无忧。好奇怪的祝福是嘛。”
“我懂你,正如那首诗一样,‘从明天起,关心粮食与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谢谢你的祝福。”
“谢谢你的祝福。”
“是的,谢谢你的祝福。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人经常饥饿,是会没有安全感的,没有安全感社会就会动荡,不管是否粮仓里有没有粮食。像我这样,喂得饱饱的,呆呆萌萌的,就不会感到没有安全感,就不会生事,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呢。”
“或许很好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你了,你这样讲的话。”
“我突然想起个事来,我上班的店,每天早上都会有一个妈妈来买一盒奶给她儿子——几岁那样——估计上小学一二年级吧。每次她都会在货架前看十几秒,仿佛那十几秒是她母爱的体现。然后买一盒,然后逼他儿子喝了。有时候她儿子一边喝一边哭。有时候呢也呆呆地喝。她们眼里都没有光芒,但似乎他们都没有办法,儿子必须喝,妈妈必须选,因为送完儿子去上学,还要匆忙去上班。我想说什么呢,不是他们不想眼睛里充满光芒,是没办法充满光芒。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位妈妈在货架前看的那十几秒,不是她想体现她有多爱她儿子,兴许是她愧疚的十几秒。对我来说只有十几秒,对她很可能很长很长。唉,光芒也好,呆呆吃饱也好,都祝福吧。”
“也是,祝福吧,我们祝福他们的选择。”
“呵呵,扯得有点远了,不说这事了,吃好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不去了,我明天还要坐车回家,我怕坐车,得好好养足精神。”
“回家干嘛?你也打算种地去?”
“瞧你说的,家是我们逃不开的信仰,偶尔也是要回的。”
“好好讲话。”
“吃喜酒。”
“你爸又结婚了?”
“哥屋稳滚。”
“难道是??”
“闭嘴哦。”
“开玩笑嘛。家里谁结婚了?替我们说声祝福。”
“我表姨婆的外孙女。”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走吧。”
“去哪?”
“去早餐店看看。”
“现在有人吃早餐?”
“没有嘛?”
“时间不对。”
“没关系,总有人吃饭。”
“我也不睡了,我也去。”
“啊!如果你看见两样东西,眼睛里没有光芒,你大底就废了。”
“又硬生生插入一首诗?”
“那就插吧”
啊!如果你看见两样东西,眼睛里没有光芒,你大底就废了。
“是什么?”
“是书和粮食。”
是书和粮食。
“如果你看见两样东西,心里没起悲悯,你大底就废了。”
你大底就废了。
“是书和粮食!”
是书和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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