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在讥讽，是真的觉得古怪。
这样的人也配与少爷发生口角？
若是按照少爷的本事，踩死他与踩死一只蚂蚁何异？
可这话落入陈三口中，那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他用力将脱臼的脖子一点点拧回，忍着凌迟般的痛楚放下很好：
“老东西，你有种！”
“老杂碎，你耍阴招算什么本事！”癞子手捂胯下，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老钱一脸无所谓，耸了耸肩。
他是当年跟随杨家祖辈征战沙场的兵卒，所学的都是杀人技，自然与那些江湖侠客不尽相同。
方才出腿之时他已是刻意留了些手，否则两人此刻岂还有命在？
“老登，你可知你得罪了何人？”陈三阴恻恻耍狠。
韩五忍无可忍，挺胸插到了队伍前端，指着陈三的鼻子骂道：
“狗东西，管你是何人，你敢动钱队长一根汗毛，老子让你躺着出这道门！”
“别说你是三爷，就是四爷，到了咱们县衙也得爬着走！”
“少说废话，弟兄们弄死他！”
“哦？”陈三微微一笑，自腰间掏出一块铜牌，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你们可识得此物？”
“这，这是……”方怀安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狼牙令。”老钱皱起了眉头。
所谓狼牙令，是边军调动地方武装的强制手段。
持有此令牌者便相当于拥有了地方守军的主导权。
老钱是见过大世面的，岁月早已磨平了他的棱角，见到此物，心中的战意已然消散。
“怎么？怂了。”陈三步步迎前，直至老钱的面前，攥起了他的衣领：
“老东西，跪下叫声爷爷，今日便放过尔等，否则。”
“队长……”韩五咬咬牙，低下了头。
老钱无奈摇头。
这对膝盖跪了无数次，倒也不差这一次，先将此事记下，等少爷做决定……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弯下腿，陈三的目光逐渐嚣张，发出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废物，全是一帮废物！”
他抬起腿，缓缓向老钱的肩上踏去。
方怀安狠狠咬牙，紧握的虎口渗出了血痕。
此生头一次，他想杀人。
“你说谁是废物来着？”略带戏谑的男声自远方闯入，在寂静的校场内回荡。
白衣身影如鬼魅般降临，落在了陈三的身边。
“头儿！是头儿来了！”
韩五眼尖，认出杨陵，放声大喊道。
跌落谷底的士气瞬间暴涨。
杨陵抬腿给了老钱一脚：
“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的膝盖没有这么不值钱。”
老钱怔了怔，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家少爷。
杨陵回头看了眼染血的方怀安，又扫了扫身后面露狰狞的衙役们，冷冷一笑。
“列队！”
“是！”十几人噼里啪啦靠脚排成了两列。
杨陵指着陈三的鼻子，字字铿锵：
“此贼无故侵扰县衙，该当何罪！”
“诛三族，凌迟！”韩五大声吼道。
“很好，有卵子的，随本捕头冲锋！”
“杀！”
这帮泼皮不知是因方怀安无端遭遇血灾，还是因杨陵慷慨激昂的话语，身上似乎有着一股邪火在冒，拔出腰间佩刀大踏步冲了上去。
癞子头站在最前方，首当其冲面对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早已吓傻了眼。
“撤，快撤！”
未等他说完，白衣公子已至近前，一拳击打在他的胸口。
血雾洒出，癞子头拼着最后一丝气力，疯狂往后方逃窜。
陈三早已先行一步，一边夺路狂奔一边将周遭的手下往杨陵方向甩来。
惨叫与不甘的怒骂不绝于耳。
陈三越是逃窜，与杨陵的距离反而愈发接近。
他随少主上过战场，亲身体会过何为生死相搏。
此子身上那股滔天的煞气，绝对不是作假。
下一瞬，杨陵的速度又暴涨了几分，两人的距离已在咫尺之间。
回首望去，自己带来的十几手下尽数落入这帮衙役的手中。
退无可退，他索性拔出腰间长剑，摆出了反攻架势：
“小子，此前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倒真有些本事，可与我陈三做做对手。”
“凭你，也配？”说话之间，拳头不偏不倚落在陈三的胸口。
砰！
那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道将他砸在地面上，校场中央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哈哈哈！”一阵哄笑，将陈三臊得面红耳赤。
“死！”平生何曾受过如此大辱，暴怒之下，他舍弃了一切，挣扎起身，拼着以伤换伤也要与杨陵分个高低。
却听耳畔一声拳头击来的破风声，他一阵大骇，再看眼前早已没了杨陵的身影。
砰！
这一次，拳头击打在腹腔，血水混杂着汗水形成了一片雾气。
陈三猛地咳嗽了两声，刚想惨叫，杨陵一脚踢来，将他踹上半空。
两人之间鸿沟一般的差距令他感受到了绝望。
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木偶，在一只巨人的掌心之中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徒劳无功的抵抗。
无力感战胜了屈辱。
他倒在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杨公子，今日之事只是误会，望您开恩 。”
“开恩？可以。”杨陵大踏步上前，抬腿踩住了他的脑袋，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喊三声爷爷，饶你一命。”
“哈哈哈！头儿，你让这王八犊子喊爷爷，到底谁吃亏啊？”
“要我说，放他一马自然可以，不过得留下些物件，兄弟们这伤可不能白挨。”
“头儿心软，要不我来动手？”
“呛啷”一声，方怀安拔刀上前。
众人磨刀霍霍，目视着陈三。
陈三被杨陵踩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只觉有千钧之力在身，根本挣脱不开。
眼见方怀安阴恻恻走来，他察觉到了生死之危，一咬牙：
“爷爷，爷爷，爷爷！”
连续三声，喊得校场鸦雀无声。
“好听，老子爱听。”方怀安上前给他肚子上来了一脚。
“杨某说话算话，带着你的人滚蛋！”杨陵抬起腿，目视着陈三与他那些手下连滚带爬离开。
“……”
校场之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人们面面相觑。
直到陈三等人消失，他们才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一切有多疯狂……
“万胜！”
铺天盖地的呼唤声如热浪席卷一切，杨陵站在人群中间，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