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往王员外家的鸣雁楼行去，刚过天水桥，只见远处街道口行来一队人马。
为首一人身穿浅灰色儒服，骑乘在一匹白马上，见着慕南乔等人，催马赶了上来。
“哟呵，好漂亮的姑娘，今晚来此，是卖艺还是卖身啊？”
“你妈的！”方怀安拔出佩刀，啐了口唾沫：“列阵！”
十几人叮叮当当拔出刀来，以掎角之势将来人堵在桥头，声势浩大。
周遭百姓们个个看傻了眼，忙不迭往自家房里钻。
马上之人正是王令文的儿子王周，见这帮贱役反应如此之大，他不由唬了一跳，拉紧缰绳，往后缩了缩，硬气道：
“怎么着？本少顺路见着了美娇娘，看上两眼也犯法？你方捕头管天管地，也能管人双眼喜欢看谁？”
韩五拦下要动手的方怀安，接话道：
“王少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啪，啪——
见韩五出面，王周松了口气，相较方怀安这种疯子而言，他更喜欢与韩五打交道。
他拍了拍手，指着韩五道：
“韩老弟这些时日傍上新主，可是忘了曾经的一饭之恩了？”
“王少何出此言。”韩五不卑不亢，手中仍握着长刀，面上带着友善的笑容：
“韩五能有今日，多仰赖乡亲们照拂，自然也有王少一份。”
这话看似在认怂，实则却另有深意。
方怀安等人都知道韩五曾经是这黎县街上的混世魔王，吃百家饭长大。
王家是黎县大善人，施舍的穷苦百姓数之不尽，其中自然也包括韩五在内。
既然是吃百家饭，韩五的养育之恩自然也不止源自王家一家。
这番话是在撇清与王周的关系。
王周摇头晃脑，哈哈大笑；
“好，好啊，我倒是没看出来，你韩五有几分威武不能屈的骨气！我们走！”
说完，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调转马头，消失在街角。
“晦气！”方怀安又吐了口唾沫：“那姓王的家里摆宴，地方明明在对面，他偏偏掉头往咱们这来，还他娘扯什么顺路。”
刘大翻了个白眼：
“这帮乡绅本就穿着一条裤子，你当他王家又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暗地里早与莫家商讨了要如何炮制咱们。”
“刘大这话在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完，韩五看向慕南乔；
“慕姑娘，一会到了人多的地方，千万要跟紧头儿，你是他的心肝，那帮人都不过头儿，未必不会对你下手。”
“我，我明白。”慕南乔握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白纸，抿唇点了点头。
一行人踏过桥，准备往人群密集处靠拢。
而在桥边柳树的阴影下，两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消失的身影。
“胡闹！黄花闺女整天与一帮大男人混在一起，成何体统！”
“唉，谁让咱们二姐姐受欢迎呢，杨公子对她也是上心得紧呢~”
“依依，姐姐问你，你最近在外头有没有打探到有关杨公子的消息？”
“有啊。”慕依依轻轻颔首：“前两天与莫姐姐说话，她话里话外离不开杨公子，看起来真的对他恨之入骨呢~”
“恨之入骨？”慕琼华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心头不免有些紧张。
“莫家家大业大，却不敢动杨公子，莫姐姐这些时日都在探听杨公子把柄，不过从她的口气之中，似乎杨公子为人处事干净利落，找不出瑕疵。”
慕琼华点点头。
那一日的场景浮现脑海，面对莫家强权威武不屈，那高傲淡然的眼神令人痴迷。
再到之后，一人之力击败来犯的辽人，成为黎县百姓当中口口相传的大英雄。
单单这三天的时间，说书先生当中就分出了四五个新版本，将杨公子传成了铜头铁臂的石巨人，一手拧碎了辽人武士的脖子。
她没有目睹那一日杨公子对抗屠峰的场面，听众人说着的时候，时常犯痴，想着白衣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陷入呆傻当中。
“依依，我们跟上去。”
“姐，咱们就这么过去，万一被二姐姐发现了怎么办啊？”
慕琼华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唬道：
“倘若被发现了，那就拿你这臭丫头出去顶包！”
“姐姐你好坏……”
两人笑着走向人群密集处，未曾注意到暗处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们，那股无可隐藏的暴戾之气将周遭一切吞噬殆尽。
……
“哈哈哈哈，承蒙诸位到此，老夫先干为敬！”
鸣雁楼二层金碧辉煌，灯火缭绕的首座之上，王令文端着酒杯，向台下众人拱手作揖，表达谢意。
在他的身边，宗泽，张沃，夜守义，莫骋沙，武忠等人依次坐定，十几名歌伎组成的团队在他们身侧吹拉弹唱。
楼内燃着清新的熏香，气息自二楼绵延至上下两层，座无虚席的阁楼内人声鼎沸，呼喊声连绵不绝。
热闹的场面不止在楼内。
王员外大宴宾客之时，还会在鸣雁楼外头设下摆席。
路过的百姓们都可以享受到属于他们的一份美食。
由此，每月一次的宴席就成了黎县特有的节日。
“哈~”韩五和方怀安等人坐在二楼最末端的位置。
作为贱役，能够坐在二层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看来王员外与那莫家并不是一伙的，否则也不会如此以礼相待。”方怀安将柠檬汁挤入口中，咂了咂嘴。
品尝了几口开胃菜，他将魔爪伸向了餐桌中央的巨大牛腿。
啪——
筷子打在方怀安的手腕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老韩，你打我干嘛？”
“这牛肉一年难得吃上一回，你得给慕姑娘与头儿留着。”韩五淡淡道。
大凉禁止宰杀耕牛，牛肉只能从辽国以高价换取。
这东西也算是进口产品了，普通平头百姓一辈子都难得吃上一口。
“你真是个马屁精。”方怀安挤兑着韩五，笑眯眯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慕南乔。
“小哑巴，你不爱吃肉肉，对吧？”
“诶？”慕南乔怔了怔，举到一半的筷子停留在了半空中，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见此，方怀安哈哈大笑：
“敢情小哑巴你爱吃荤食啊，也不知头儿以后养不养得起你，嗝~”
方怀安笑得全身抽搐，未曾注意到身后踱来的脚步。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