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安的后脑挨了一下，脑袋“哐当”一声撞在手中的瓷碗上，酒水扑了一脸。
他恶狠狠转身，口吐芬芳：
“操你妈，哪个不长眼的泼才……”
刚骂到一半，面对上杨陵似笑非笑的脸，当场蔫巴了下去。
“头，头儿，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你不得把慕姑娘给欺负死？”杨陵随手便把桌上眼肉放到了慕南乔的碗底，与他笑了笑。
“慕姑娘，你太纤瘦，多吃些才是。”
“嗯……”慕南乔俏脸泛红，柔柔注视着心上人。
杨陵在她身旁坐下，端起酒杯，用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头儿，准备破戒了？”方怀安见此场面，脸上又挂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杨陵摇头：
“只是尝尝这酒的烈度，怕你们喝酒误事。”
大凉没有蒸馏酒的工艺，这些都是粮食发酵出来的米酒，还带着淡淡的甜味与米香。
酒精含量跟青岛啤酒差不多，以他前世的能耐，喝上十几碗也不至于醉倒。
这也难怪古人能千杯不倒了。
“头儿你放心，我方怀安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再喝一滴酒，你不喝，我当然也不喝。”
说着，他把酒碗推到了对面韩五的面前。
韩五冷笑；
“昨日你喝的莫非是马尿？”
爆笑声中，方怀安心虚地偷瞄了眼杨陵，低头不语。
杨陵对这帮搞子只剩无奈：
“喝酒误事，小酌怡情，不必都学的与我一样。”
“也是，毕竟慕姑娘是头儿的，不是我们的~”
起哄声中，慕南乔往杨陵身边凑了凑，像是寻找安全屋的小白鼠。
“慕姑娘，倘若不习惯这里，我带你出去走走？”
王员外大宴宾客，倒没有刻意限制性别。
但男尊女卑的情节在封建时代根深蒂固，能到二层的除了慕南乔之外压根找不到一名女子。
就连王员外自己的家眷也坐在三楼的隔间里，和小孩们一桌。
让慕南乔单独在此，难免惹来非议。
周遭的目光火辣辣刺来，杨陵担心慕姑娘面生扛不住。
“不，不用，我刚才是在考虑你给我的那些诗词呢……”慕南乔小声说着，与杨陵摆手微笑。
这女孩怎么就这么惹人爱呢？
杨陵又一次被主角光环魅惑，望着慕南乔甜美的侧颜怔怔出神。
直到周遭的窃笑声传来，才堪堪回神，用筷子抽打方怀安和刘大的脑门。
“诸位，今日虽是寻常宴席，却有两位贵客登门，想来在座的各位已经知晓他们的名讳。”王令文的声音从宽敞的隔间那一侧传来，洪亮磅礴，响彻全场。
“宗汝霖，宗老，张躬行，张老！”
啪啪啪——
掌声雷动，众人的目光聚焦向宴席前方的两位大儒。
杨陵跟着看去，恰好与二人对上了视线。
这两人，居然闲着没事偷窥我？
杨陵嘴角一抽，很快收回了目光。
王令文说完了话，就轮到两位大儒做简短的发言了。
宗泽率先开口：
“宗某自幼长于大凉北方，时常听闻走动流民谈起辽人之患，口称辽人之勇，三军不可及也，而今到黎县一观，才知辽国在我黎县百姓面前不过土鸡瓦狗尔，以诸位之勇，堪得上大夫之名，是宗某所不能及也！”
“好！”鸣雁楼内外一阵叫好之声。
宗泽这话狠狠拍了拍黎县百姓的马屁，引得阵阵喝彩。
杨陵听得连连点头，与韩五道：
“看到没，拉拢人心的手段，未必只有钱帛，有些人，仅仅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抵得上白银千两。”
“头儿，要不我也说两句？”方怀安跃跃欲试，似乎从宗泽的话里受到了启发。
“少丢人！”韩五冷斥一声。
那头，宗泽说完了话，轮到张沃。
他撑着佝偻的身子站起，缓声道；
“方才汝霖已经夸赞了黎县百姓之勇武，远胜中原百倍，但我张沃有些不服，我大凉以文治国，如此盛会，自然离不开诗词歌赋，敢问诸位，你们的本事比得上我中原人吗？”
“当然比得上！”一阵哄闹，不忿者在阁楼下方闹腾不断。
“哈哈哈哈！诸位可要记住，多说不如多做，今日若是能写出好诗好词，我张沃第一个给予奖赏！”
“好，张老记着你说过的话，大伙得给长老点颜色瞧瞧！哈哈哈哈！”
街市上彩灯无数，将黑夜渲染如同白昼。
张沃这一席话，看似在挑衅，实则成功调动了气氛，拉开了诗会的序幕。
杨陵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难怪我大凉每年诗词产量比大米还要丰沛，这帮酸腐总这么搞，谁还有心思舞刀弄枪？”方怀安有些不忿。
张沃手边是一口巨型银箱，那都是给诗词行家准备的。
像他这样的文盲，有赏而不得，自然是馋的牙痒痒。
杨陵笑道：
“无妨，今日让慕姑娘帮你将那些赏银都得来。”
“啊？都归我？”方怀安愣了愣，眼底闪过一阵狂喜。
“给你把玩两天，之后充公。”
“哈哈哈！”众人望着苦瓜脸的方怀安一阵爆笑。
说话间，诗会已经开始，阁楼下方五名员外府家奴轮番接收书生们早就准备好的诗词。
守在二楼阶梯口的几名甲士接下诗词纸页，呈至王员外与两位大儒面前。
流程进行得很快，短短几口饭的时间，王员外的面前就堆积了如小山般高耸的白纸堆。
“宗老，张老，这些诗词，如何？”王员外小声询问道。
“嗯……”宗泽翻阅着手中的诗词，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头。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失望之色。
黎县远离中原，教化的确欠些火候。
手中的纸页上大多是些“江水流不停，山雾日夜生。“”江上清风到，山中明月来。”之类的山水打油诗。
偶尔见几句像模像样的，也是频繁用典，上不得大台面。
两人沉默着翻阅着，沙沙声成了现场的主旋律，氛围逐渐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