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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户部大乱斗

    京城,暖阁。

    弘治皇帝近来身体不是很好,可他依旧不敢荒废政务。

    前内阁首辅,太子太师徐溥,

    不仅写字的时候手哆嗦,就连眼睛也生了顽疾,无法查看奏疏,便请求回乡,弘治皇帝不情愿地批复允准。

    在徐溥离开京城之际,给皇帝递上人生中最后一份奏疏,那就是关于大明朝的贪腐问题。

    如今,徐溥已经退休三年,可弘治皇帝在查处贪腐的路上,依旧是寸功未进。

    手里捧着一本太祖皇帝朱元璋命人编著的《醒贪简要录》,弘治皇帝内心五味杂陈。

    在一旁,朱厚照小心地坐在软垫上,眼睛咕噜噜地转,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朕听说,最近先生们正在教你《醒贪简要录》,你都熟读于心了吗?”

    朱厚照眼含心虚,躲避皇帝的目光,“儿臣……熟读了……”

    “那就背出来,让朕听听。”弘治皇帝眼含期待,他这辈子办不了的事情,更希望朱厚照能替他完成。

    “四民之中士最贵农最苦……当春……当春……”

    朱厚照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仅仅说出一句,就背不下去了。

    “这就是你说的了然于胸?”弘治皇帝面色阴沉,“詹事府的先生们教你的东西,你是一点儿都没学进去啊。”

    “儿臣知错。”朱厚照顿时低眉顺目,虚心认错。

    心中却笃定得很,弘治皇帝就他一个儿子,不敢把他怎么样。

    “你是未来的储君,不能明事理,将来如何治理天下?”

    弘治皇帝脸色越来越黑,“慈母多败儿,你就是被你母后给宠坏了。”

    “父皇,儿臣以后一定虚心求学。”朱厚照战战兢兢,看老爹凶巴巴的样子,今天要挨揍啊。

    就在弘治皇帝要好好训斥朱厚照的时候,内侍太监急匆匆跑进来,“陛下,大事不妙,大事不妙,户部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朱厚照眼睛一亮,“战况如何?”

    “嗯?”弘治皇帝冷哼,吓得朱厚照狠狠一缩脖子。

    大明朝的文臣很有意思。

    他们表面上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实则都是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主儿。

    从洪武到弘治,他们当着皇帝的面儿,打死过大太监王振;打死过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朝堂的风向也十分强悍,一言不合就是口吐芬芳。

    左勾拳、右鞭腿,闪电五连鞭……

    大有决战紫禁之巅的势头。

    为了平衡朝堂,弘治皇帝对此也没有刻意地制止。

    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是他最愿意看到的。

    此时的户部一片狼藉。

    墙壁上的字画已经损毁,地面上花瓶、花盆的碎片无数。

    户部的官吏们,一个个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年纪轻的,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岁数大的,已经下了火线,被抬去太医院紧急救治。

    剩下的官吏们,相互怒视,谁也不服谁。

    户部尚书周经,是个不畏强权的狠人。

    亲手干掉了弘治皇帝的心腹——大太监李广。

    并借此机会,积极整顿吏治,可受到的阻碍很大。

    当永平府的奏疏递交上来的时候,何氏记账法让周经看到了希望。

    立刻撰写了公文,准备请示皇帝,全国推广。

    写完奏疏之后,就明晃晃的摆在书案上。

    周经刻意装作肚子疼的样子去了茅房,实则是在暗处观察这一切。

    身边的小吏看清奏疏内容之后,立刻告知了户部其他官吏。

    大明朝的官吏,九成不干净,都不想这个东西上达天听。

    可问题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会拉帮结派。

    各大朋党之间,明争暗斗多年,都觉得这个记账法,可以制霸对方。

    于是,这群人为了争夺何氏记账法,在户部吵闹起来。

    周经远远地看着,发现这群狗东西光问候对方祖宗,就是不动手。

    他果断地抄起一个花瓶,丢了进去。

    于是,整个户部就乱成了一锅粥。

    周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不光没进去劝阻,还端着茶碗远远地看着,惬意地喝起来皇帝赏他的贡茶。

    工部员外郎赫英林,原本是来公干的。

    刚进屋,就发现户部的人不对劲儿。

    等他想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知道哪个狗犊子丢了一个花瓶,正好砸在他的脑门子上。

    户部有他的同窗和好友,也有同榜进士,见他们和别人打起来,立刻也加入了战斗,战况那叫一个激烈。

    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赫英林颇为不解地看着众人,“诸位大人,你们为什么打架?陛下和内阁追问下来,总要师出有名吧?”

    户部员外郎李甫愤怒地一拍桌子,“这个何氏记账法,不是什么好东西,必须销毁。”

    户部侍郎右侍郎叶良臣冷眼瞪着李甫,“这个记账法小到针线大到钱粮,全都一目了然。值得推广,也一定要推广下去。李大人如此反对,难道是心虚不成?”

    李甫冷笑着反驳道,“这个记账法,是一个县令联合黑心讼棍搞出来。先不说这个讼棍德行有亏,就说这七品县令,他研究出来的东西要是推广下去,岂不是要说我大明朝廷无可用之人??”

    “据我所知,李大人在江南为官的时候,可是得了不少好处。”叶良臣言语阴阳怪气,“我看李大人是怕账目做得太清晰,你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败露吧?”

    砰!

    李甫抄起桌子上的茶壶,罩着叶良臣的脑门子就砸了下去。

    槽!

    彼其娘之!

    叶良臣一边狼狈闪躲,一边亲切地问候李甫的祖宗十八代。

    周围的人见状,也立刻加入肉搏。

    小吏也不断地给周经汇报最新的战况:

    “给事中被李大人一拳撂倒。”

    “户部郎中被赵大人打掉两颗门牙。”

    “户部度支被柳大人一马扎打晕了过去。”

    “建昌伯张延龄,被花瓶砸伤。”

    “嗯……啊?”周经身体猛地一颤,“你说什么?建昌伯被人打了?”

    “户部闹得动静太大,建昌伯就来看热闹,刚到户部就被飞出来花瓶砸中了脑袋。”

    卧槽!

    别人挨揍都无所谓,张延龄被打,那就是大事了。

    看着里面英勇无畏的户部官吏,周经放下手中茶碗。

    跑向张延龄,小心地将其扶起来,“伯爷,我背着你,咱们去内阁,请陛下和三位阁老为您主持公道。”

    “这群狗官!”

    张延龄捂着脑袋,肿起来很大的包,厉声咆哮道:“不去内阁,去后宫,让阿姐为本伯主持公道。”

    周经内心得意: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张延龄,别怪本官心黑,这个记账法能不能推广下去,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