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硝烟弥漫,空气中全都是刺鼻的火药味。
诚如孟鳌等人所想,炮击结束之后,至少干掉了三分之一的倭寇。
但这并没有让倭寇退却,相反更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在倭寇的眼里,大明的军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头人,挥动手中的令旗。
倭寇们重整旗鼓,发疯一样冲向海防营的将士。
他们发出阵阵疯狂的怪叫,如同地狱的恶犬。
海防营中,有军卒颤抖战栗。
伴随着巨大的恐惧,大哭着扔掉手中的兵器,脱离队伍。
顿时,海防营的战阵就出现了空隙,军阵顿时也出现了混乱。
“砍了!”赵梦吉虽然没打过仗,但上辈子军训参加了很多场。
逃兵,出现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绝不能让这样的人涣散军心。
费青扫了一眼裴翼德,“见见血。”
裴翼德攥紧槊杆,死死地盯着那名逃兵,却不忍下手。
“砍了!”费青怒吼着拔出刀。
啊!
裴翼德闭上眼,长槊刺出,逃兵一声惨叫,倒在战场上。
拔出槊杆的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裴翼德满脸。
愣了许久,裴翼德擦擦脸上的血,仿佛得到了升华,眼睛里也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嗯,没吐没腿软,也没尿裤子。”
费青满意地拍拍裴翼德的肩膀,“东厂,就需要你这种敢打敢杀的汉子。”
“……”裴翼德:我特么可不想做太监。
一旁,赵梦吉对裴翼德也是刮目相看。
第一次见到杀人,赵梦吉死死地攥着绣春刀。
像是壮胆一样,看向厮杀的军卒将士,再次暴喝:“临阵脱逃者,斩!”
“斩!斩!斩!”督战队所有人,齐声怒吼。
郑大军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夹杂着感激和痛惜。
随着督战队的大吼,混乱的战阵,也逐渐稳定下来。
一场硬碰硬的厮杀,也就此开始。
千余名倭寇,只剩下七八百人。
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出奇地强悍。
短兵相接,双方都拼尽吃奶的劲儿,置对方于死地。
喊杀声、惨叫声,
白骨、鲜血、残肢断臂,
在刀光剑影下,交缠到一起,残酷得让人想发疯想作呕。
空气中,很快就弥漫起腥臭的味道。
人数上的优势,杀得倭寇节节败退。
有几十头倭寇,眼生恐惧,仓皇地后撤。
战船被毁,他们就跳进海里,拼命地向前游,迫切地想脱离这块恐怖之地。
赵梦吉死死地盯着战场,紧张得掌心全都是冷汗。
倭寇只剩下不到二百头了。
要赢了!
压上去,就赢了!
眼见有倭寇后撤,倭寇的头人也彻底释放凶性。
拔出倭刀,冲向锦衣卫。
一刀劈死身前锦衣卫之后,发疯地抓住另一人的肩膀。
张开嘴,朝着锦衣卫的颈动脉,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喷涌而出。
头人推开锦衣卫的尸体,竟然连皮带肉,活生生地吞了下去。
然后咧开满是鲜血的嘴,朝着明军疯狂地吼叫着。
其余的倭寇见状,也开始效仿头人,抓住身边的明军撕咬皮肉。
这恐怖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面对这群食人恶魔,如日中天的士气,瞬间萎靡。
“他们不是人,不是人!”
“他们是恶鬼,地狱的恶鬼!”
官兵、锦衣卫、东厂的军卒,发出恐惧的尖叫。
一传十十传百,有人丢下兵器,连滚带爬地逃跑。
有一个,就第二个,第三个……
眨眼之间,兵败如山倒。
任凭督战队如何怒骂,如何的斩杀震慑,依旧阻挡不了溃败。
“兄弟们,回来,快回来!”
“倭寇现在只剩百余人啊!”
“他们现在只有百十号人,快回来杀倭寇啊!”
任凭孟鳌、李猛、郑大军、秦恒等人,声嘶力竭地喝喊,也无法让他们回头。
那群原本跳海的倭寇见状,也纷纷游回海滩,重新来到战场。
倭寇的头人,抓起一名受伤的东厂番子,对着手下一挥手。
这群人一拥而上,竟然活生生地把他给咬死了。
而后,这群人看向溃败的明军,发出猖狂的嘲笑。
明军,就是如此的不堪!
明军,就是如此的脆弱!
百余头倭寇,挥动手中的倭刀,竟然朝着明军发起了反冲锋。
一名身材魁梧的锦衣卫百户,捡起一支长枪。
无视周围溃败的明军,大踏步地向倭寇们冲去。
可一人之力终究是有限的。
在斩杀二人,刺伤一人之后,他被倭寇的头人,用倭刀捅了一个透心凉。
“你们回来,你们好好看看。”
“倭寇不是魔鬼,他们也是人,捅一枪也会死!”
“你们别跑了,快回头看看,他们只有百余人啊……”
这名百户扭头看向逃亡的溃军,直到身体倒下去的瞬间他嘴里面依旧虚弱无力地喊着。
这名百户叫做赵山河,还有一年就退役了,由他儿子接任他的职务。
赵山河还和赵梦吉说过,他退役了就去锦衣卫超市打工。
这些年能活下来,多亏了那些拼死为他挡刀的战友。
儿子有媳妇、有娃,不用他操心。
他就多挣些钱,多资助一下老战友的遗孀和遗孤。
可现在,他战死了!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赵梦吉的身上。
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用自己的命,去证明倭寇不是恶鬼,捅一刀也会死。
不值,太他妈不值了!
赵梦吉看着战死的赵山河,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溃兵,内心升起一阵悲凉。
马上就要赢了,倭寇也只剩下百余人,怎么就输了?
他很想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兵器、铠甲、战旗,散落一地。
就连督战队的成员,也被撞得一阵踉跄。
他知道,士气泄了。
督战队再怎么拼命地砍杀,也无济于事了。
战场上,剩下的人也全都是神色木讷。
他们同样也在寻找答案:我们到底输给了谁?
“赵百户,事情已经这样了,大家都尽力了。”费青看向赵梦吉,“咱们,也撤吧。”
其余人也开始附和,“没人了,督战队留下来也没意义了。就算是打输了,也怪不到咱们的头上。”
赵梦吉笑了,笑得很无奈,笑得很凄凉。
“我赵梦吉是个文弱书生,我不懂杀敌,也不懂劈刺。”
“但3500万冤魂、英烈在天上看着,我赵梦吉不能退!”
收起绣春刀,弯腰捡起一支长枪,赵梦吉已然做出攻击的姿态。
“赵相公说得对,这次退了下次呢?”
裴翼德一抖手中的断槊,虎目圆瞪,“都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捅一刀都会死,谁怕谁啊!”
赵梦吉和裴翼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发光的太阳,驱散了督战队众人内心的恐惧。
“咱家虽然是个没卵子的,虽然是来镀金的,
但气氛都烘托到位了,没理由丢下你。
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别无其他办法。”
费青默默地捡起一杆长矛,站在赵梦吉的身边。
“两方都是百十号人,就不信干不死他们。”
“卫所的垃圾,就是一群种地的,咱们可是世袭军户。”
“我爹就是抗倭的时候战死的,我也不能做孬种。”
“老子这二百多斤的肉,今天就扔着了。”
“倭寇没有弓弩手,大伙捡长枪长矛,可以用长枪战阵御敌!”
督战队员们个个目露凶光,丢掉的士气,莫名其妙地就回来了。
此时,孟鳌三人会合,双目赤红,满是不甘。
他们身后,五千人的队伍,剩下竟然不足百人。
就在他们绝望的时候,一声厉啸传来:“督战队,列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