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吉。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然站在了军阵的最前排。
目光接触到倭寇,眼神里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狠辣。
文弱书生,实力不详,遇日则强。
“三位兄弟,郑某和倭寇交战多年。”
“从南打到北,几乎打满了全场。”
“福宁卫没守住,我走了!”
“海安卫没守住,我走了!”
“海门卫没守住,我走了!”
“温岭卫没守住,我走了!”
“今天,我郑大军不走了!”
“但求吾辈之死,能唤醒大明将士诛杀倭奴之决心!”
郑大军用一根布条,把刀绑在手上,“海防营的弟兄,随本将杀敌!”
孟鳌没有退,李猛没有退,山海卫千总秦恒也没退。
看着督战队组成的长枪战阵,他们也效仿着,捡起长枪长矛,加入军阵序列。
仅剩的百余人,集结成两个长枪战阵。
为防止倭寇逃窜,他们和赵梦吉的战阵遥相呼应,组成了一个钳形攻势。
随着长枪战阵的扩大,倭寇们眼中的蔑视消失,脸色也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他们发现,这群穿着不同军装的明军,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这群人留下来,就是为了捅他们八百个血窟窿。
回头看看茫茫大海,他们的退路也已经没有了,只能拼死一搏。
三个战阵逐渐地缩小包围圈,倭寇们也是手持长刀严阵以待。
“刺!”
随着赵梦吉一声暴喝,一排长枪稳稳地刺出。
倭刀刚用倭刀抵挡,第二排的长枪也已经袭来。
顿时,有六七个倭寇,被捅了一个透心凉。
鲜血喷涌而出,眨眼之间便没了气息。
一名东厂番子被倭刀刺中,他不顾流淌的鲜血,端着长枪继续逼近。
“稳住!”
赵梦吉收回长枪,鲜血喷洒全身。
强忍着作呕,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他杀的不是人,是畜生!
连番突刺,倭寇们死伤大半。
面露惊恐地看着长枪战阵,他们有困惑了。
这不是明军!
绝对不是明军!
明军不会这么强!
顿时,倭寇军心涣散,有的已经丢下兵器,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督战队听令!”赵梦吉目光冰冷得可怕,“老子不要俘虏!”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战斗结束。
“赢了?”
“我们打赢了?”
“赵大人,我们真的打赢了?”
“同等兵力下,我们竟然全都活了下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就连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含糊不清。
费青抱住满身是血的裴翼德,一把鼻涕眼泪,号啕大哭。
周围幸存下来的人,也相互拥抱着,哭得像是一个孩子。
大家都发泄得差不多了,都用感激的目光看向赵梦吉。
如果不是他,大家或许逃的逃、散的散了。
现在,赵梦吉身躯站得笔直,看向的是倭国的方向,沉着冷静。
众人的呼喊,让赵梦吉从沉思中清醒。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还好,没丢人!
裴翼德和朱昉,连续砍下十几名倭寇的脑袋,摆在赵山河的尸体前。
“赵百户,我赵梦吉就用倭寇的脑袋,祭奠你在天之灵。”
“你的疑惑,是所有人的疑惑。有生之年,我会找到答案,去彻底地改变它!”
不知道是不是赵山河在天有灵,死不瞑目的双眼,也缓缓地闭上了。
安葬了赵山河,以及战死的烈士,所有人齐刷刷地行礼。
孟鳌等人,也重新认识了面前的这个百户。
平日里,斩杀几名、十几名倭寇,都是天大的战绩。
现在,一次性斩杀千余名倭寇。
代表的就是荣耀、军功、前途、晋升……
紫禁城,暖阁。
弘治皇帝最近寝食难安。
每天都对着抚宁县的地图发呆。
时不时地,还把刘大夏给找来,分析当下的局势。
虽然各大卫所,也有奏报送过来,但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事。
兵部也紧张此次战事,整个永平府也已经做了战备动员。
倭寇,大家都清楚,也都熟悉。
弘治皇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刘大夏,“时雍,以你对大明军队的了解,觉得这次……”
剩下的话,弘治皇帝没说,刘大夏也能看出来,皇帝心虚了。
“陛下,土木堡之后,国民的脊梁就被打断了。”
“面对外患,从朝廷到地方都陷入了沉睡,需要一场胜利去唤醒他们的热血。”
“倭患就摆在眼前,可如何打赢呢?”弘治皇帝苦笑连连。
“老臣是兵部尚书。”刘大夏微微躬身,“老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身上了。”
“但愿……”弘治皇帝叹了一口气,“但愿能出现奇迹吧。”
此时,一封封奏报送往京城。
锦衣卫、东厂、抚宁县衙每家一份;
抚宁卫、山海卫、海防营一份;开平中屯卫一份。
八百里加急战报,马停人不停,都想第一时间把奏报递到皇帝的书案上。
“大捷,大捷!”一名锦衣卫策马飞驰,来到镇抚司,“抚宁大捷,速速带我去见指挥使大人!”
随着他一声大吼,整个人也跌落马下。
镇抚司门前的锦衣卫,快步上前把人背起来。
“大捷,抚宁县大捷!”
信使顾不得喝水润喉,近乎用沙哑的声音说出捷报。
他是奉李猛之命前来,要第一时间,把真实的战斗情况汇报给镇抚司。
虽然说抗倭大获全胜,所有人都应该记大功。
最大的功劳是锦衣卫的,这不光是锦衣卫的荣耀,也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牟斌打开战报,详细看了好几遍,这才大笑出声。
迈开大步伐,向皇宫走去。
可走到一半,牟斌又打开战报看了一眼:千余倭寇,被全歼!
“妈的,李猛这犊子不会杀良冒功吧?”
心念至此,牟斌一个转身,去了东厂。
此时,王岳看到战报之后,火冒三丈。
“这群狗东西,杀良冒功还干上瘾了?”
“这样的战报,咱家能报上去吗?”
“想当年,六十头倭国畜生就攻下了两千人驻防的温岭卫。”
“他们区区五千人,凭什么杀死这么多头畜生?”
王岳拔出长刀,抵在信使的脖子上,目光阴冷,“咱家最后问你一遍,实数是多少?”
信使跪地,不住地磕头,“真的就是这么多,真的杀了千余头畜生。没有任何水分,更没有夸大其词。”
王岳还是不相信,眉头几乎都拧成了麻花。
可问题是,费青是他干儿子,不可能坑他骗他。
但奏报的内容,着实让人不敢相信。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牟斌来了。
王岳立刻让人把信使给藏了起来。
“老王,咱俩没必要搞这套了吧?”
牟斌挥挥手,“你们全都出去,本官和你们厂公大人有要事相商。”
“老牟,你心虚了,肯定是心虚了。”王岳大致已经猜测到了,牟斌手里的战报内容,恐怕和他的差不多。
“我有啥心虚的。”牟斌做好后抿了一口茶,“我看是你心虚了吧,都已经动刀子了。”
很快,俩人经过一系列的试探。
各自都把战报拿了出来。
费青说东厂番子们拼死抵抗;李猛说锦衣卫奋勇杀敌。
俩人相互对望,眼神里多多少少带着嫌弃:真特么能吹牛逼,替你们臊得慌。
但经过详细的对比之后,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赵梦吉!
“要不……”俩人相互对望,近乎是异口同声,“内阁?”
此时,内阁摆放着三份奏报。
谢迁看着奏报的内容,使劲儿地挠挠头,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刘健和李东阳瞥了一眼,大家心照不宣。
这尼玛是屠村了?
不应该呀,何汝大在犯浑,也不能屠戮抚宁百姓啊。
一下子杀一千多人冒功,何汝大家的祖坟,都得被火炮犁上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