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大明朝的国都。
站在城门外，就能感受到它的无上威严。
走进城内，一路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街道两侧，商铺林立，热闹喧嚣。
很多老字号的匾额，虽然历经风霜，却依旧鲜艳夺目。
以京城的中轴线为界，东面属于大兴县，西面属于宛平县。
东城区鼓楼东大街北，就是顺天府衙的所在位置。
此地占地二十多亩，掌管京兆二十二个州县。
一进门，就能看见正堂、后堂各五间。
来到中堂，左为经历司，右为照磨所。
前大门，三重三间，乃是六曹案牍之舍。
顺天府和寻常的府衙一样，也设有礼、吏、户、刑、兵、工六房。
赵梦吉当年进学，谢大绅专门写信，为他推荐的顺天书院。
和其他州府不同，顺天府不设立提督学政，由府丞监管教育。
不管是秀才还是举人，只要在顺天府进学过的，都会先拜会府丞。
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混得好的，名声响亮的。
没名声混得还不好，别说见一面了，府丞都不会承认你的存在。
赵梦吉原本想拜会一下府丞的，可问题是府丞他不认识。
他在顺天书院读书那会儿，顺天府丞就是现在的府尹蔺琦。
状师和主审官，肯定是不能提前见面的。
在府衙旁，找了一家客栈，众人住了下来。
刚安顿好，就有锦衣卫来了，请赵梦吉前往镇抚司述职。
赵梦吉急忙换好了飞鱼符，前往镇抚司衙门。
镇抚司衙门很宏伟，但给赵梦吉的感觉却十分阴森恐怖。
或许是，这些年锦衣卫办过的冤假错案太多，镇抚司就刻意搞出来这种恐怖氛围。
勘验过腰牌之后，赵梦吉被带到镇抚司的前堂，站在原地等待牟斌。
“感觉如何？”牟斌龙行虎步，来到前堂。
“凉飕飕，像是进了阎王殿。”
“……”牟斌一怔，很快大笑出声，“在锦衣卫这么诚实可不好。”
“大人说得是。”赵梦吉正了正衣襟，行了军礼，“镇抚司百户赵梦吉，参见指挥使大人。”
“免礼，坐吧。”牟斌摆摆手，坐在了铺着虎皮的椅子上。
赵梦吉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侧位，然后仔细打量眼前的牟斌。
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中带着严谨和一丝不苟，偶尔还有精光闪烁。
坐在老虎皮上，始终给人一种猛虎下山、虎视眈眈的感觉。
“这些年，锦衣卫势微，各个如履薄冰。就需要你这样读过书的人才。抚宁千户所短时间内自给自足，我心甚慰。”
“大人谬赞，卑职也只是尽微薄之力罢了。”
“赵梦吉，夸你就受着，这是你应得的赞赏。”牟斌顿了顿，“抚宁抗倭，你为锦衣卫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本官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为锦衣卫长脸的人。”
话落，牟斌看赵梦吉的目光，也温和了许多，“听说你这次进京，是为了一桩死刑案？”
“是的，大人。”赵梦吉起身。
“不要拘谨。”牟斌把一面金牌递给赵梦吉，“吴仁腾的案子，证据什么的调查得都很详细，镇抚司也帮不上什么忙。本官送你一场富贵吧，也许能帮到你。立刻带领百人，前往顺天府的牢房。蔺琦最近，又惹了众怒，你拉他一把。”
赵梦吉接过金牌，立刻有小旗进来，对着牟斌行礼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赵百户带队，一切全听从他的指挥。”
“诺！”
锦衣卫大院，集结了百名锦衣卫。
寻常百户上任，或许会用些手段，震慑这群人。
但赵梦吉泽不同，他有实打实的军功。
百名锦衣卫看赵梦吉的时候，眼中满满的都是灼热。
在大明朝，没有人会拒绝抗倭英雄。
事情也很简单，顺天府抓了一个国子监博士，叫做董大斌。
此人生于莆田，书香门第，是福建知名神童。
他的前半生颇为传奇，三岁能熟读经史，五岁能吟诗作文。
尤其擅长对联，因此被人们称为“对王之王对穿肠”。
十八岁就中了秀才，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
原以为他是莆田人的骄傲，可偏偏这个天才少年就止步于此。
在国子监做博士，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大明科考，南北方差距巨大，南方始终碾压北方一头。
可实际情况是，
南方的中榜率差距更大，秀才、举人、进士多在江浙。
福建人中进士的太少，可急坏了董大斌。
为了让福建有更多的人出人头地，
董大斌就贩卖了国子监的贡生名额，想让更多的福建人来国子监读书。
名额卖出去的时候，没人告发他。
临近秋围，董大斌东窗事发，被人实名举报。
事情败露之后，被抓进了顺天府。
董大斌教过的学生很多，门生故吏也很多。
这群人就鼓噪江南士林，让那些学子们围了京兆狱。
希望通过士林施压，逼迫顺天府放人。
情况大概就像是现在的游行示威。
大明朝是文官掌权，弘治皇帝和三阁老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读书人的坏脾气臭毛病，也就逐渐被惯了出来。
别人畏惧衙门官吏，可他们不一样，指着顺天府尹破口大骂，家常便饭庭便饭，一点压力都没有。
顺天府肯定是不敢揍这群读书人的，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牟斌。
牟斌正犯愁的时候，赵梦吉来京城了，瞬间拨开云雾见青天。
武夫揍他们，肯定吃亏；
但读书人揍读书人就不一样了。
和顺天府有关的事情，赵梦吉自然不敢怠慢。
只要能给主审官留下好印象，赵梦吉再在乎在搞一次焚书坑儒。
但他没着急带着人马直扑顺天府，而是让人先分散开，去打探情况。
了解读书人，永远是读书人。
京兆狱前，聚集的书生超过百人。
“大人，读书人坏滴很，玩心眼子咱们玩不过他们的。”总旗魏铁军小心地提醒。
“对，这件事是顺天府惹出来的，凭什么让锦衣卫帮他收拾烂摊子？”
另一名总旗赵大海也是愤愤不平，“这群读书人就好比一坨屎，弄不好就粘一身。”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吗？”赵梦吉叹了一口气，“一切听我指挥，出了事不用咱们来背锅！”
简单说，就是蔺琦和牟斌达成了某种协议，让锦衣卫出面，转移读书人的目光。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就像赵大海所说，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就要惹火烧身。
“咱那迷人的老祖宗，当年挖的坑太小了。”赵梦吉攥紧绣春刀，“焚书坑儒，做得太不彻底了。”
“就是就是，咱那迷人的老祖宗，给咱们锦衣卫留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魏铁军二人急忙附和，“这群读书人，就该全扔进茅坑，活活浸死他们！”
俩人丝毫没注意，他们面前的赵百户，不光是读书人，还是永平府的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