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梦吉殴打当朝国舅,抚宁县震荡。
那些和赵梦吉有关系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
李猛急的是火烧眉毛。
这该死的家伙,还是太年轻,没事儿招惹张家兄弟作甚?
吴杰兄弟俩,也来了抚宁县。
找何汝大、孟鳌商讨对策。
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把赵梦吉给捞出来。
山海卫的千总秦恒,因为边防要务没来,但托人送来五千两银子。
大家都记得火烧眉毛,可偏偏何汝大和孟鳌云淡风轻。
让人准备酒菜,宴请众人。
“何大人,咱们都受过赵梦吉的恩惠。”
“现在,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对此事为何如此不上心?”
李猛当即就火了,开始斥责何汝大见死不救。
“没必要上心啊。”何汝大拍拍李猛的肩膀,“李大人,你可知魏婵的外公是谁?”
“他姥爷再牛逼,还能牛逼过当朝伯爷?”李猛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李,你消消火。”孟鳌捋了捋胡须,神色淡然,“魏婵的亲外公,就是成化年间的名将、定北伯魏子俊。”
魏子俊?
卧槽!
当今皇后,同父异母的妹妹?
刹那间,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诸位,咱们也该好好地聊一聊了。”李猛压低了声音,“调令下来了,李某要晋升永平锦衣卫所指挥使了。新任的抚宁千户,名叫朱寿。”
“朱寿?”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来头?怎么没听说过?”
“只知道来头很大,和其他镀金的勋贵的不同。”
…………
蒋子修。
弘治九年进士。
原是南京卫辉府推官。
弘治十二年,因论揍有功调任京师,出任监察御史。
虽然只有六品官衔,但却有巡抚加衔。
可代天子巡视地方,是一个有实权的官员。
今天,他偶得传世孤本。
正要独自品鉴,外面有人禀报,有魏氏女子求见,还有一枚玉佩作为信物。
蒋子修看到玉佩之后,脸色大变,亲自出门相迎。
“小姐。”蒋子修深施一礼,“你怎么来京城了?”
“叔儿,这可使不得。”魏婵急忙伸手,扶住蒋子修的双臂,“我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
“我当年是你父亲的书童,这个进士出自魏府。”蒋子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里面请。”
“叔儿,侄女有一事相求。”魏婵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
“只要是我能办的,尽管开口。”
“我相公因为殴打张鹤龄,被京营抓了,还望叔叔从中周旋周旋。”
“……”蒋子修先是一怔,很快大笑道,“侄女,你相公可是那锦衣卫百户赵梦吉?”
“正是。”
“你等我下。”蒋子修走进书房,很快取出来一本奏疏,“看看吧,老夫的奏疏都写好了。”
“叔儿,您这是……”魏婵大为不解。
“赵梦吉干了一件,天下所有人想干又不敢干的事情。”
蒋子修缓缓起身,一身浩然正气中,还带着一股子狂野,“老夫身为巡察御史,遇到这种事岂能坐视不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老夫早就联系好了同僚,准备弹劾张家兄弟了。虽然不能把他们兄弟怎么样,但至少能救出侄女婿,保他无忧。”
“叔儿,您老大义。”魏婵起身,对着蒋子修行了晚辈礼。
“你呀……”蒋子修叹了一口气,“张鹤龄被打得挺惨的,你可以回张家探望探望。如果张延龄不念亲,你再就揍张延龄一顿。”
“……”魏婵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子修,“叔儿,这是为何?相公打了张鹤龄,我在打张延龄……”
“事情不闹大,你怎么能见到皇后娘娘?别人怎么知道赵梦吉的真实身份?”蒋子修安慰道,“其实呢,皇后娘娘之所以护犊子,归根结底……还是念亲啊!”
魏婵离开蒋府,购买了各种补品,去了张家。
蒋子修立刻让人备轿,急匆匆地奔赴皇宫。
巡察御史,在朝廷一共有13个,没有大事发生,他们就是角落里的小卡拉密,京城大员们,看都不会看一眼。
蒋子修是个想进步的人,他会抓住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赵梦吉殴打张鹤龄,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奏疏里足足列举了张家兄弟九九八十一条罪状。
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撞柱子死谏的准备。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为劝谏、为名留青史!
得知赵梦吉是张皇后的妹夫之后,底气更足了。
他发誓,这次要使劲儿作、使劲儿跳。
他就赌,弘治皇帝的枪里没有子弹!
…………
暖阁。
弘治皇帝一阵头疼。
一辈子只娶一个老婆的皇帝,也是实打实的宠妻狂魔。
张皇后又在后宫作妖了。
要么两个人不睡一个被窝,要么弘治皇帝严惩赵梦吉。
自己的小舅子什么德行,弘治皇帝比谁都清楚。
打一顿,也算是让他们长长记性。
总比哪天走在大街上,被游侠一顿小刺刺攮死强。
李东阳、刘健请假,他只能找来谢迁,两个人唠唠家常。
二人坐在罗汉床上,谢迁亲手泡茶。
弘治皇帝愁容满面,接连暗示,谢迁就是不接话,搞得弘治皇帝更郁闷。
茶刚了没几口,却听见外面一阵吵闹。
一个大圆球,连滚带爬地进来。
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陛下,臣冤枉,你可要为臣做主啊。”
弘治皇帝定眼儿一看,竟然是建昌伯张延龄。
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手里的茶碗险些掉在地上。
“不是……哪个挨千刀的,又把你给打了?”
弘治皇帝心里一阵心虚,今天是怎么了?张家兄弟出门没看皇历吗?
谢迁看着被打掉后槽牙的张鹤龄,差点笑出来:苍天啊,大地啊,这是哪位天使大姐,为大明百姓出的一口恶气啊!
“被,被……”张延龄捂着脸,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我妹打了。”
“你妹?”弘治皇帝猛地站起身,“张婵?你找到她了?”
“不是找到的,是她自己回来的。”张延龄坐在罗汉床的垫脚上,“知道鹤龄被打,她买了很多补品探望鹤龄。我就骂了几句赵梦吉,她就把我给打了。你知道的,她自幼习武,我哪是她的对手,后槽牙都被打掉了……”
“伯爷,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当年的事情,你们家做得确实欠妥。”
成化年间,张秀峰扔出去的回旋镖,在弘治十四年砸在了张延龄的脸上。
谢迁强忍着大笑的冲动问道:“伯爷,那你找陛下的诉求是什么啊?难道要状告张婵对大兄不敬?”
“当年阿姐总护着她,我和鹤龄吃醋,就经常欺负她,她揍我也是活该。我张延龄虽然名声不好,但我一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那就是帮亲不帮理。”张延龄深吸了一口气,“我请求陛下严惩赵梦吉,所有事情都因她而起,就该把他诛三族……不不不,就该把赵梦吉诛十族!”
“陛下登基至今,励精图治,已有中兴之盛世。”
声音传进暖阁,蒋子修也神情激愤地走进来,“然而,朗朗乾坤之下,寿宁侯竟然当街行凶,抢夺锦衣卫千户家的美婢。千户不从,竟然擅自调动天子亲兵,将人入狱。我看该诛九族的,是你弟弟张鹤龄吧?”
皇帝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蒋子修身上,顿感一阵头疼。
老家伙出了名的难缠、骨头硬。
别人弹劾,都是弹劾朝臣、弹劾政务。
唯独他调任京师之后,天天骂张家兄弟。
似乎,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送走张家兄弟。
蒋子修的出现,顿时让张延龄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