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四年。
腊月二十。
冲鸡煞西，诸事不宜。
赵梦吉在新家建了一座暖棚。
里面不仅种着花花草草，还养了几条金鱼。
躺在摇椅上，双胞胎姐妹在一旁伺候。
暖棚的门被打开，唐伯虎、徐经走了进来。
芊羽立刻上前，用刷子给二人打扫身上的积雪。
招生工作，进度很慢。
前来求学的，只有半大的孩子，读书人一个没来。
哪怕是唐伯虎二人名声在外，也没招来读书人。
甚至是，准备进京赶考的书生，也全都离开了抚宁县。
抚宁县经过赵梦吉这么一折腾，人手明显不足。
想借助此次秋闱，吸收一些小吏，并承诺抚宁县的产业走红利制度，每个人都会有相对应的分红。
财帛名利动人心，县衙认为会有很多人来投奔，可偏偏一个书生都没有。
很明显，抚宁县被刻意针对了。
莫名地，赵梦吉想到了周彧的，似乎这王八蛋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
刹那间，赵梦吉陷入沉思：
难道周彧说的就是这份大礼？断掉抚宁县的儒生根基？
就在这时，费青急匆匆进来。
“贤弟，出事了，出大事了。”费青满眼紧张，“所有的学子，都被拦在了昌黎县。”
“昌黎？”赵梦吉满眼奇怪，“哪里有什么大人物操控吗？”
“昌黎县，是周家的根基。昌黎书院也是北方最大的学阀。”
“原来如此。”赵梦吉明白了，这确实是周家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大明朝朋党为患，现在抚宁县就是一块肥肉，就算是周家不想染指，其他的朋党也会伸手谋些好处。
如果真的是这样，赵梦吉能做的唯有杀鸡儆猴。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但凡是官员插手的产业，全特么干黄了。
赵梦吉要保证，整个抚宁县，全都是朱厚照的人。
事情牵扯到朝堂党争，那就不是一件小事，可以玩出很多的花活。
内阁正在对周家和前朝遗老遗少下手，但听说杀的人不多。
主要是没有实质性的，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既然内阁没有，那赵梦吉就给他们一个合适的理由。
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任何人也别想染指抚宁县，乃至整个永平府。
“伯虎兄，你和徐兄立刻去缉事场，和费青通个气儿，就说我要砍人了。”
“能行吗？阉人靠不住的。”
“费青靠得住。”
“我现在就去。”唐伯虎和徐经急匆匆地离开。
“传我命令！”赵梦吉站起身，走出暖棚，“屯田军备战！”
昌黎县，距离碣石山不远，是一个临海的县城。
当一千屯田军出现之后，顿时在昌黎县掀起轩然大波。
县令名叫周博，是周家的嫡系。
在得知有大军前来，第一时间出城。
一千屯田军，放下锄头攥上刀枪，满是肃杀之气。
赵梦吉也换上了一副铠甲，此乃御赐之物，此时穿上最恰当不过。
“下官见过赵将军。”
“不知赵将军带兵前来，所为何事？”
嘴上说是见礼，但实际上态度很傲慢。
这就是大明朝的官场，文强武弱。
哪怕是一名小吏，也敢对着武将吆五喝六。
再加上周家和赵梦吉有仇，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杀人！”赵梦吉眯起眼，锋芒毕露，“我等和倭寇浴血，才换来北方沿海暂时安定。可有些人，竟然在本官背后捅刀子。本官想问问，你们以本官好欺负吗？”
“敢问赵大人，是什么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周博明知故问道。
“抚宁县急需读书识字的人才。但那些参加乡试、秋闱的读书人，却都被贵县给截和了。你说，我不该找你来要一个说法吗？”
“这应该是昌黎学署和昌黎书院的问题，我现在就把人喊过来，让他们给赵大人一个说法。”
在周博的认知中，天底下最难搞的就是读书人。
只要把锅甩给书院和学署，赵梦吉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没人会傻到去得罪读书人。
“不劳周县令费心了。我们抚宁县的事情，抚宁县自己处理。”
“我一直好奇，是你们读书人的脖子硬，还是本官的刀子硬，正好借机试试。”
赵梦吉缓缓抬起手，“全军听令，目标，昌黎书院。”
话落，大军开始进城。
面对杀气腾腾的屯田军，街道上的行人商贩，主动让开一条路。
周博万万没想到，赵梦吉会如此大胆。
略微沉思之后，立刻让人去通知了锦衣卫百户所和乐庭卫。
希望锦衣卫能阻止赵梦吉，并将此事上报朝廷，严惩赵梦吉。
大明学阀，传承于唐朝的门阀。
虽然叫法不一样，但干的勾当却是相同的。
垄断教育，控制官场，打造属于自己的朋党。
昌黎学署和昌黎书院一体。
刚走到书院的正门，就被一队锦衣卫拦住去路。
“末将锦衣卫百户曹云鹤参见千户大人。”
“你想拦住本官去路？”赵梦吉眯起眼，指了指他身后的锦衣卫。
“大人，大明律铭文规定，外军入城不得超过五十。大人此种做法……”
“规矩？”赵梦吉大笑，“读书人讲的规矩，你管他叫规矩？”
“千户大人，乐庭卫正在赶来的路上，末将斗胆，请大人收手。”
话落，曹云鹤一挥手，身后的锦衣卫便守住主要路口，阻挡大军前进。
“前进！”赵梦吉一抖马缰绳，“凡有阻拦者，杀无赦！”
身旁，裴翼德高举手中马槊，“千户大人有令，阻拦者，杀无赦！”
呼呼呼！
屯田军挺直长枪，步伐整齐地向前推进。
曹云鹤没有动，可他身后的锦衣卫们明显慌了，已经纷纷开始后退。
战马缓缓上前，距离曹云鹤只有一米之遥。
曹云鹤的眼中闪烁挣扎之色。
赵梦吉的战马没有停，继续前进。
几番挣扎之后，曹云鹤的身体向一旁侧闪，让出一条路。
望着赵梦吉的背影，曹云鹤突然迷茫了。
他是世袭军户，一年的时间不到就晋升百户，全靠周家。
现在，他分不清，做周家的狗，到底对不对了。
看着面前，恢宏的书院，赵梦吉有些嫉妒。
似乎，规模比镇国书院还要大。
学署，就在书院的东北角。
此时，书院的墙头上，弹出很多脑袋，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撞开大门，全军不封刀！”
赵梦吉轻轻一挥手，立刻有军卒翻墙进入书院。
面对刀枪，书生们四散奔逃，很轻易就打开了书院的大门。
后面的军卒，鱼贯进入。
他们原以为，是抓一批，警告一批。
万万没想到，赵梦吉直接下了屠杀的命令。
周雄传神色的复杂地看着赵梦吉，“大人，我有必要提醒你，这里是周家的祖地，那些读书人……”
“学署的学政，书院的院长，你来杀！”赵梦吉冷冷地看他一眼，“不然，我就以违抗军令的罪名，先砍了你祭旗！”
“你……”周雄传狠狠一跺脚，拔出长刀走进了书院。
刀枪劈砍直刺，里面顿时传来一连串的惨叫，鲜血也瞬间染红了地面。
曹云鹤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整个人都麻了，脑瓜子嗡嗡的。
他站在这里，就是来阻止赵梦吉的，可他没成功。
“一个书院肯定是不够的。”赵梦吉轻声呢喃着，“要是有人犯上作乱就好了。”
裴翼德看了一眼赵梦吉没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书院内，惨叫声逐渐平息。
百户们也纷纷走出来，向赵梦吉复命。
周雄传双目赤红，手里拎着两颗人头，摆放在赵梦吉的面前。
带着裴翼德走进书院，尸体横七竖八，死状极惨。
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吱作响。
来到学署，依旧比抚宁县的学署房大。
“烧了，永平府不该有学阀存在。”
赵梦吉说完，立刻有军卒上前，打翻了书院内的灯油，在书院放了一把火。
“赵梦吉！你如此嗜杀成性，就不怕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吗？”
远处传来一声咆哮，正是周博，他万万没想到，赵梦吉真的会开杀戒。
赵梦吉云淡风轻，“你记住，大明朝只能有一个学阀，那就是天子门生。”
“放肆，真以为你是皇后的妹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周博伸出脖子，“来来来，有种你把我也看了。我倒要看看，是你这当朝的国戚牛逼，还是我周家更有底蕴！”
“抢了我抚宁县的学子，还和我玩横的？”赵梦吉冷眼看着周博，“好好的一场科举，却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你们自己不讲规矩，就别怪我砸烂这规矩。”
“你的规矩就是杀读书人吗？”周博厉叱道。
赵梦吉目没说话，看向远处走来一队人马。
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
领头的穿着大红色的官服，身后是缉事场的番子。
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费青。
“贤弟英明，我就说跟着你一起有肉吃。”
“周家老宅果然藏有叛逆。”
“你这边刚进城，那边就已经开始叛贼。”
“他们第一时间占领了城内的军械库。”
费青兴奋地直搓手，“我带的人太少，也过去阻止，就任用叛逆去闹了。”
“周大人，你说错了。”赵梦吉大笑着看向周博，“本官的规矩是——平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