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宪宗时期,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自打弘治朝开始,属于他们的一切权利和荣耀,就全都给了张家兄弟。
周彧打官司落败,被关进小黑屋,爆出很多周家的黑料。
三司会审联审,抓不了不下十几名官吏。
甚至是已经退休的三品大员,也被传唤到了刑部。
如果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周家就彻底没落了。
这些年,周家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一旦失势,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家能倚仗的,也只有学阀了。
大明朝的读书人,谁也惹不起,谁掌握了读书人,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昌黎书院,吸纳的读书人越多,中进士的概率就越大。
学阀加上朋党,就问你大明朝廷,谁敢惹我周家?
可周家有的人却不这么想,
我本来就是昌黎县的土皇帝。
为什么不把地盘做实,为什么不把昌黎彻底掌握在自己手里呢?
周家未来的主事人周深,不仅在家中藏匿死士,还利用重金收买昌黎卫的官兵。
至于那些油盐不进的,就让他们去剿匪,死士们会在沿途一一击杀。
手里面笔杆子、枪杆子全有了,要再敢想一点儿呢……
周深,就联系了女真的一个部落,想要资助他。
可万万没想到,赵梦吉会带兵进入昌黎县城。
二话不说,直接开了杀戒,屠了书院满门。
周深一下子就慌了,总觉得自己事情败露,赵梦吉是冲着他来的。
立刻让死士,抢占军械库,准备杀出一条血路,逃往女真。
周深这一乱不要紧,城内又多出来很多建文遗族。
他们竟然自主地编入了周深的队伍,让队伍一下子壮大到了近千人。
火枪、三眼铳、铜铳在手,建文遗族们也彻底不装了。
高喊着复兴建文、驱逐弘治、还我河山等响亮的口号,竟然扯大旗造反了。
城内火起,城外的昌黎卫也发生了哗变,参与到了叛乱之中。
场面,也不再受周深的控制了,他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被挟持在叛军之中。
周博懵逼了,周雄传也彻底懵逼了。
啥时候,我周家就全变成建文遗族了?
周博被屯田军五花大绑,嘴里还不知道被谁塞了臭袜子。
“周雄传,想要你和你爹活命,不用我教你怎么办吧?”赵梦吉瞥了一眼周雄传。
周雄传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末将愿做先锋,平叛。”
“好。”赵梦吉满意地点点头,“带着你的人,进攻周府。”
周雄传翻身上马,带着手下的百名军卒,冲向了周家老宅。
“这一手,干得漂亮。太皇太后的脸面,你算是给足了。”
费青对赵梦吉竖起了大拇指,“我开始还想不通,你怎么敢带兵来昌黎,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你早就知道,昌黎县有建文遗族啊。”
“……”赵梦吉:不是你发现的叛党吗?和我有啥关系?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费青越想越觉得对,一定是赵梦吉早就洞悉了一切,让他来就是捡军功的。
不信你看,赵梦吉来了做的什么?
先控制了书院,弄死了所有的读书人。
读书人全特么是双标狗。
绝逼是平叛的最大障碍。
进来先把他们干掉,平叛也就一帆风顺了。
我费青在东厂多年,自认为手段高明能力出众,可和赵贤弟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想到这,费青正了正衣襟,对着赵梦吉行了标准的军礼,“兄弟,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兄长,言重了。”赵梦吉无奈受了这一礼,“有肉大家一起吃嘛。”
说话间,昌黎缉事场的番子,也匆匆跑来。
见到费青之后,单膝跪地行礼,“见过大人。”
“愣着干什么,分成四组封锁城门。”费青立刻下令,“凡有强行出城者,格杀勿论!”
“诺!”缉事场的人自动分成四组,前往城门。
赵梦吉拔出手中长刀,“全军听令,进攻军械库,剿灭叛贼。”
裴翼德一马当先,带人冲向军械库。
赵梦吉和费青,则是在东厂番子的保护下,来到了县衙,坐镇指挥。
县衙的小吏们,纷纷跪地,求情饶命,表示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叛军如果手持冷兵器,倒也无所谓。
可军械库里,有很多制式火器。
如果让他们拿到制式火器,麻烦可就大了。
裴翼德带人冲向军械库,沿途遇到了小规模的叛军袭扰,厮杀不断。
人数上的优势,让屯田军把大部分叛军,压缩在了军械库的范围之内。
轰轰轰!
火绳枪、三眼铳的声音响起。
近距离的接触,火枪占尽优势。
竟然把屯田军阻挡在了军械库之外。
火药,最怕的是什么?
那就是明火。
平叛,也没必要抓什么俘虏,直接炸了就好。
“所有人,后撤一条街的距离。”
“投弹手准备投弹!”
裴翼德一声大吼,数十枚火油弹被点燃,扔进了军械库。
轰轰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传来,军械库内火光冲天,惨叫不断。
不一会儿的功夫,军械库内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
刹那间,地动山摇。
一朵蘑菇云,也缓缓升起。
剧烈的气浪,将靠近军械库的屯田军掀飞出去十几米,才重重地摔在地上。
军械库,连同周围的一条街,所有建筑被夷为平地。
残肢断臂,也像是雨点一样,从空中掉落。
尘烟散尽,军械库周围全然没了叛军的身影,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军械库被夷为平地,城内参与的叛军也变成了无头苍蝇。
裴翼德立刻分兵,沿街搜索,发现叛军立刻射杀。
与此同时,周雄传也传来消息,已经攻占周家老宅。
叛乱逐渐被控制,残余的叛逆被驱赶到了城西的角落,消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曹云鹤到这锦衣卫,沿街鸣锣,全城戒严。
所有百姓关闭家门,不得外出,否则以叛乱谋反罪论处。
一个时辰以后,城内的喊杀声逐渐停歇。
有军卒禀报,反贼已经全部剿灭,俘虏了十余人。
周家老宅前,赵梦吉站了许久。
“匾额是先帝御笔亲书,好看吗?”费青调侃道。
“就那么回事儿吧。”
“那你为何站这么久也不进去?”
赵梦吉表情严肃认真,“我在等你先进去。”
“……”费青无奈道,“那你早说啊。”
“兄长,我也要面子的。”
“抽空,我让人从京城送来一副软甲给你。”
说完,费青迈步进入周府,赵梦吉紧随其后。
屯田军已经包围了周家老宅,周家老祖周凌海面无表情地坐在前厅的主位。
周深、周博,被人五花大绑。
连同其余人的周家子孙,纷纷跪在地上。
“不说点儿什么?”赵梦吉上下打量周凌海。
“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被这群没用的小辈给算计了。”
到底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周凌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千户大人,想如何处置周家?”
“我可没权利处置你们。”赵梦吉顿了顿,“但周雄传,我保下了!”
“朝廷处置是,老幼流放,男人为奴,女人充入教坊司。”周凌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周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还望赵大人给周家一个体面。”
“老周头,你们周家可从来没想过给抚宁县任何体面。”
“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明明什么都不做就能享受荣华富贵,可偏偏要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搞事情。”
“什么为家族,为了后世子孙,全他们是屁话,无非就是圆了你们的土皇帝梦罢了。”
“你们为非作歹的时候,可想过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可想过大明朝廷?”
“老子拼了命地在抚宁县发展,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你们不断地下绊子?”
“今天,老子就用你们周家向世人宣告,谁的手也别想伸进抚宁县。来一个,老子弄死一个。”
赵梦吉上前,一巴掌抽在周凌海的脸上,直接打下来一颗后槽牙。
……………………
内阁。
李东阳、刘健、谢迁三人,正在为周家的事情犯愁。
其实,他们也不想直接搞残周家,只是利用这件事彻底清除前朝朋党罢了。
可偏偏周彧这狗东西是个傻逼,招供的全都是周家这些年做过的操蛋事儿。
对于周家的门客神马的,所说甚少。
小年的这一天,就是太皇太后寿诞。
在寿诞之前,必须结案。
谢迁心有不甘,“大炮打蚊子,连个响都没听见。”
“没办法,周彧也不是傻子。”刘健抿了一口茶,“朋党在,周家就还是那个周家;朋党不在,周家也就彻底凉了。”
“让三司结案吧。”李东阳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老夫当了几十年的官,还是小瞧了大明的官场。”
正说话间,东厂杨鹏,锦衣卫钱宁急匆匆跑了进来。
“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谢迁本来就在气头上,见他俩进来,狠狠一瞪眼,“一点规矩都没有。滚出去,重新进来。”
杨鹏、钱宁相互对望,默默地退出内阁。
重新整理官服,在小吏通禀之后,这才重新走进内阁。
“参见三位阁老,昌黎县出事了。”
杨鹏、钱宁双双递上八百里加急奏报。
谢迁懒得看,索性就不看了。
刘健和李东阳拿起奏报,仔细看过之后,瞬间爆了粗口。
“老谢,有转机。”刘健把奏报递给谢迁,“老谢,你快看看,快看看。”
谢迁不情愿地拿起奏报,看清里面的内容之后,猛地站起身,“杨鹏、钱宁,快随老夫去詹事府!”